br/>楊浩沉聲道:“這四封秘信,務必直接交到夏州种放、麟州楊繼業、蜀中童羽和上京蕭後手中,切切!”
“遵命!”那暗羽侍衛也不多話,接過秘信揣在懷中返身便走。
楊浩望著寂寂無人的大帳,這才輕輕地吁了口氣。
蕭綽是個雄才大略的女中英主,拋卻兩人的兒女私情不談,她也不會坐視趙光義佔據西北,趙光義既然對府州動了手,蕭綽那邊必有動作,這一點勿庸置疑,不過於公於私,他這封信還是該送的。种放和楊繼業那邊交待的就比較簡單了,楊浩已做出了授權,允許他們兩人視情況便宜從事。
在楊浩的考慮中,府谷折家滿門落入赤忠之手,府州已是群龍無首,折家軍成了一盤散沙,在蓄勢已久早有準備的趙官家面前,恐怕是守不住了。而府州一丟,麟州險要盡失,朝廷兵馬可以循故長城古道,浩浩蕩蕩直接殺往麟州。
東線兵力有限,又失去了折家軍這個強援,楊繼業孤木難支,如果死守城池,與朝廷兵馬打消耗戰,後果極是堪慮,所以他做了最壞的設想:如果府州已失,可以果斷放棄麟州,以銀州和蘆州為據點,收縮兵力退守橫山。這樣,一則可以拉長宋軍戰線,增加他們的後勤負擔,二則以橫山居高臨下的險要地勢,可以起到一夫當關的作用。
府州已失的話,棄守的不過是一個已失去戰略作用的麟州,卻可以為他爭取足夠的時間,使他從容打通河西走廊,拿下沙瓜肅甘涼五州,將整個河西徹底控制在手中。這樣的話,主動棄守麟州,集中兵力架設橫山第二防線,便可以扭轉東線兵力不足、且受制於朝廷先發制人的被動局面,換來的卻是盡擁河西,懷抱隴右,俯瞰關中,而且依託橫山險隘,時機得宜時隨時可以放馬中原,再殺回麟府兩州,這筆買賣划算。
同時,因為趙光義露出了猙獰的爪牙,開始迫不及待地對西北用兵,他預埋於蜀中的伏棋也該發揮作用了。如今控制著蜀中十萬義軍的首領叫趙得柱,而二三四號首領,卻因為原有的頭領戰死,或在朝廷的鎮壓下漸漸顯出自身的不足而退出了權力中心。
如今坐二三四號交椅的頭領,都是這兩年間新崛起的人物,這幾年中,利用楊浩暗中支援的財力、物力、人力和訊息,童羽和王鵬,也就是彎刀小六和鐵頭,在蜀中義軍裡戰績顯赫,脫穎而出,已經成為蜀中義軍的二三號人物。四號人物是去年春天剛剛投效義軍的一個農夫,名叫王小波,因為他作戰勇敢,為人仗義,且屢立戰功,極具戰爭天賦而迅速成為義軍的首領。
因為這兩年來蜀地官府鎮壓義軍的軍事行動越來越頻繁,趙得柱吃了幾次敗仗以後信心不足,開始退向蜀中的霸州、汶川、威州一帶,由此再往西去,就可以馬上退到吐蕃人的地盤,可以避免被朝廷兵馬一舉吃掉。然而局縮於這一隅,也限制了義軍的發展和在蜀地的影響,軍械、糧草漸趨緊缺。
由於當時潘美奉命橫掃江南,將未成氣候的江南叛軍一掃而空,無法與蜀中遙相呼應,楊浩對義軍西退青城山的舉動未做任何干涉,並與小六保持著聯絡,常常將打探到的哪些城池積蓄有大批糧草軍械的訊息秘密通知他,使得義軍如有神助,每戰總有斬獲,糧草實在接濟不上時,李聽風還會安排行“糧商”,主動等著他去劫,這支隊伍才得以倖存下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是動用這支人馬的時候了。楊浩在秘信中面授機宜,令小六和鐵頭說服趙德柱率領大軍該地,北出雞宗關,襲擾茂州、龍安、巴西、綿竹等地,或南出桃關,襲擾彭州、蜀州、鞏州、眉州,必要時兵臨成都城下,好好敲打敲打趙光義,蜀中一旦震動,河西的壓力就能減輕。
而且,義軍人數雖眾,號稱有十萬大軍,卻是一支烏合之眾,老弱病殘只能站崗放哨的、只會搖旗吶喊架秧起鬨的,原本就是打悶棍下悶藥幹些剪徑強梁勾當的,如果不經一番錘鍊。這支隊伍以後也不堪大用。
可是,這支義軍當家做主的大當家,卻是開鹽井的趙掌櫃趙得柱,此人殺氣有餘、謀略不足,而且一向獨斷專行,能不能聽話很難預料,所以楊浩在信中密囑彎刀小六,如果不能控制他,那就除掉他,把這支義軍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小六能不能完成使命,他同樣擔心不已。
默默佇立,沉思半晌,楊浩終於覺得有些腹中飢餓了,這時他才想起竹韻燉的那鍋小牛肉,正想過去吃上一碗,就聽戰鼓轟鳴,攻城之戰再度打響了,楊浩精神為之一振,伸手取下披在帥椅上的大氅,振聲道:“來人,隨本帥陣前督戰!”
竹韻終於決定把魚烤來吃了,把魚去了鱗,清除了內臟,清洗乾淨,然後在灶下生起火來,架起魚串小心地炙烤著,帳簾兒掀著方便放煙,陽光自帳口斜斜照入,照在魚串上,隨著熱力的烘烤,魚兒漸漸呈現金黃的顏色,一滴滴魚油滴落火中,燒得滋吧作響。
竹韻見了不禁眉開眼笑,沾沾自喜地誇讚自己道:“我還真的很有調羹治膳的天賦呢。”
就在這時,戰鼓隆隆響起,外面人喊馬嘶,一片喧囂。
竹韻詫然,連忙把魚子架抬高了些,離開火頭,然後起身走出帳去,只見各營官兵正匆匆調動,百十人一組的軍械兵推著巨大的攻城器械,喊著號子一步步向瓜州城挺進;分別穿著夏州、涼州、肅州三地軍服的上千名士兵,牽著一匹匹馱著旋風炮的駱駝,拉著一車車石炮,氣勢洶洶地衝出營去。還有四人抬一架的大型床弩,足有兩百多具,斜斜向上矛一般粗細的箭簇在陽光下閃耀著鋒寒的光芒。弓手扛著一匣匣箭矢,一溜小跑地向前奔去……
從這場面來看,是前兩天攻城時從未使用過的強大攻勢,竹韻連忙攔住一名匆匆而過的校尉,問道:“今天這麼早就開始攻城了?三軍不必用膳麼?”
那校尉大聲嚷道:“大帥有令,各軍輪番攻城,不給城中守軍片刻喘息之機,要吃飯,也得各營輪著來嘍。”
“駕!駕駕!讓路讓路,莫阻了本將軍回營!”
艾義海一手提韁,敞著懷,腰挎大刀,一面很囂張地叫嚷著,一面領著他那百餘名馬匪出身的侍衛,很拉風地策馬揚鞭,疾馳而過,馬屁股後面攪起漫天黃沙。
“呼~~”地一聲,浩蕩之風撲面而來,卷帶著那戰馬揚起的塵沙,就像颳起了一陣沙塵暴,竹韻以手遮目,待那一陣風沙捲過張眼再看,方才那校尉已跑得不知去向,竹韻瑤鼻兒一哼,輕斥道:“這個艾義海,行事作派,怎麼依舊像個馬匪似的……”
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返身走回寢帳,片刻功夫,就聽帳中傳出一聲憤怒的尖叫:“我的魚啊!天殺的艾義海!”
同一個早晨,敦煌古城也在忙碌著。
南枕氣勢雄偉的祁連山,西接浩瀚無垠的羅布泊,北靠嶙峋蛇曲的北塞山,東峙峰巖突兀的三危山,中間的就是沙州敦煌,歸義軍的大本營。
沙州敦煌有九大家族,他們是在敦煌這塊特定的土地上產生的地方大族,其中歷史淵源最久遠的家族要追溯到漢朝,自漢以來,他們在沙州世代官宦,歷久不衰,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強大的家族勢力,就像根系發達的駱駝刺一樣,牢牢地控制著這片沙漠綠洲,在漫長的歲月中壟斷了敦煌地區的政治和經濟命脈。
這九大氏族是張、索、曹、陰、李、汜、閻、安、令狐。
一大清早,各大家族在敦煌的“掌門人”便都被張家請了來,張家年逾八旬,久已不問世事的張承先張老爺子忽然撒了貼子,遍邀各家家主來府上相聚,這個面子,誰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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