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以待罪之身予以軟禁呢,西域之猛虎,囚禁汴梁之高牆,豈非生不如死?你這混帳東西貪生怕死,竟出這樣詭計害我兄弟,陷我李丕祿於不義之地。來人吶,把他給我……”
“且慢!”
李繼筠出聲喝止,沉吟說道:“花大人所言……未必不可行。”
李丕祿驚道:“衙內,你怎可相信他的異想天開?”
李繼筠搖頭道:“不然,我爹說過,趙光義並不信任楊浩,當初調他的兵伐漢國,趙光義未嘗沒有借我李家的刀,削他楊浩勢力的意思,可惜……楊浩太過奸詐,我們襲銀州不成,如今這一紙詔書,倒是被他大肆利用。朝廷大杆大旗,他可以扛,我當然也可以。”
李繼筠猛地抬起頭來,沉聲道:“花大人的主意不錯,這是我們目前擺脫楊浩的唯一手段,就按花大人的意思幹吧。堂兄,我去朝廷為質,做他一回勾踐!這西北,就全都拜託堂兄了。”
“衙內!”
李丕祿握住李繼筠的手,激動地道:“既然衙內要做勾踐,那我李丕祿就為衙內做一回文種!”
“你我兄弟同心,再創李氏霸業!”
麟州,楊家城。
這裡同樣設著一座靈堂。
楊崇訓眼部中箭,毒素直入腦髓,本來已是神仙難救,只是他放心不下兒子,憑著一股堅強的意志掙扎著生命,殫精竭慮地為自己安排後事、為兒子安排出路,等到他聽說大哥未死,而且已趕回麟州,心神一懈,這油盡燈枯的生命便也到了盡頭。
楊崇訓自少年時便離開楊家,扶保漢國,後來又改隨了劉姓,如今自己兄弟已成為楊氏家主,他這個長兄的身份未免顯得尷尬,所以他本來是不想再去見自己兄弟的,可是當他聽說楊崇訓身受重傷,已將不久於人世時,這兄弟之情終於壓過了一切,於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麟州。
當他趕到麟州時,楊崇訓已是氣息奄奄,楊繼業快步走進久違二十多年的楊家老宅,一進祖屋後宅楊氏家主的居室,就見楊崇訓身邊已圍滿了楊家的文武部將,見到自己大哥出現,楊崇訓獨目怔忡良久,才依稀認出自己的胞兄。
二十多年未見,當初風華正茂的少年,現在已近中旬。如今相見,往事歷歷在目,恍若夢鏡,楊崇訓與楊繼業痴痴相望良久,突然熱淚長流,顫聲說道:“大哥,你……你終於回來了。”
楊繼業目蘊淚光,緩緩走到他的身邊,輕輕蹲下,握住他無力的手,低聲道:“二哥,我回來了。”
楊崇訓哭得就像一個孩子,泣不成聲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大哥,這麟州城,本該是你的,如今兄弟不成了,就把它……交還給你。”
楊繼業握著兄弟的手,目光漸漸蘊起淚光,許久才道:“二哥,為兄聽說你因傷病重,這才趕回見你。為兄如今已投效於楊浩大人麾下,這麟州城,我不會要的。”
楊崇訓聽了先是一呆,隨即卻放聲大笑,邊笑邊咳嗽著道:“好,好,大勢如此,天意如此啊……”
楊繼業皺了皺眉頭,關切地問道:“二哥,為兄這次來,還帶了幾位銀州名醫,可否讓他們為你診治一番。”
楊崇訓慘然道:“帶了這麼多年的兵,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見過那麼多死人,我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麼?來不及了。大哥,兄弟臨死之前,能見到你,也就能夠閉眼了。兄弟無能……無能啊,這麼多年,兄弟獨自一人,撐得好辛苦,如今……你回來就好。楊家這份基業,兄弟交給大哥你了,如何處置,由你決斷。”
他又顫巍巍地喚過兒子,讓他跪在楊繼業面前,含淚說道:“大哥,我……把扆兒,託付給你了。有大哥照拂著他,兄弟……兄弟死也瞑目了……”
一語未了,楊崇訓拉住楊繼業的手便輕輕滑落下去,含笑而逝。
楊繼業雖是久經戰陣,見慣了生死,如今匆匆一面,闊別二十多年的兄弟便就此長逝,也不禁老淚縱橫,拋灑胸襟。
楊家城開始辦起了喪事,楊繼業一面使人把這裡的情形稟報於楊浩,請楊浩和折御勳為結義兄弟奔喪,一面親自為兄弟料理喪事。麟州兵將凋零,本來就沒有幾個能撐得起局面的人物,主要的帶兵將領李安、楊小么、楊大寶、盧永義又被楊崇訓關在牢裡,所以楊繼業召集麟州文武,宣佈麟州就此歸附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楊浩的提議沒有受到絲毫阻撓。
楊繼業是個一諾千金的漢子,他既答應效忠楊浩,便無論生死,絕不會更改主意。但是麟州城是楊崇訓託付給他的,如果麟州能獨自支撐,他是會盡可能地幫助侄兒,使麟州自立一方的。可是,待他了解了麟州的兵員、糧草、百姓各個方面的情況之後,他便知道,在西北地界上,已無楊家立足之地,就算他肯回來,在西北也支撐不了多久,畢竟……他只擅長打仗,麟州這個爛攤子,做為一個政權,絕不是隻靠一員良將就能支撐下去的,於是便與侄兒商量。
楊光扆本已受過父親的囑咐,自然不會反對,於是,麟州正式易幟,成為楊浩轄下的一座城池。
這邊料理著喪事,楊繼業便下令把李安、楊小么、楊大寶、盧永義四人釋放,楊繼業長子楊延朗為人穩重,聽了父親命令,不禁遲疑道:“爹,他們四人是叔父親自下令拘押起來的,如今二叔剛剛過世,爹就推翻了他的命令,讓麟州上下看在眼中,恐怕……不太好吧?”
楊繼業輕輕搖了搖頭,嘆口氣道:“你二叔若是真想懲治他們,早就動手了,何必拘而不治?難道,要等楊浩大人趕來才開釋他們麼?你去,讓扆兒親自去獄中放人。”
楊延郎只得稱諾退下,室內一空,頓時靜了下來,楊繼業緩緩抬起頭來,望著天空一角,喃喃地道:“二哥,我想……這也是你的意思吧?”
綺樓畫閣,錦幄低垂,繡床上的流蘇正在有韻律地抖著,裡邊傳出聲聲嬌吟和男人粗重的喘吸聲。
忽然,隨著一聲低沉的嘶吼,一切歸於寂靜。過了半天,才聽裡邊傳出一個懶洋洋的女人聲音:“老爺總說寵著人家,可是口不對心,就只會拿話哄人。”
李丕祿的聲音笑道:“爺可不就是拿那話兒寵你?”
女人嬌嗔道:“去你的!誰稀罕!”
“不稀罕麼?呵呵,十二房妻妾,爺一個月倒有大半個月睡在你這兒,那些個女人都恨不得一口吞了你呢,還說不稀罕,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說說,爺怎麼不疼你了。”
錦幔一分,李丕祿赤著身子坐到了床邊,一邊往身上穿著衣服,一邊問道。
在他身後,玉體橫陳,裸露的玉臂粉腿,溫潤如玉,嫩白如脂。雪白豐挺的乳峰只搭了一塊緋色的汗巾,更有一種香豔的味道,那成熟豐盈的體態,顯見是個絕佳的尤物,只是那最緊要處,堪堪被李丕祿的身子擋住,春光總算沒有盡洩。
這女子是花小流的妹子花飛蝶,李丕祿的第九房妾,雖說李丕祿貪新鮮,在她之後又納了三房妾,不過最喜歡的還是她。
花飛蝶支起螓首,春情滿臉,輕輕哼道:“老爺送我的首飾,比起老爺交給那李繼筠準備帶往京城打點權貴的珠寶,可是差得無了。若是咱家沒有這些寶物那也罷了,既有此等珠寶,老爺卻只拿去給他揮霍,人家以前見都沒有見著,還說疼人家。”
李丕祿穿衣束帶,梳髮系冠,一邊對鏡端詳自己模樣,一邊說道:“飛蝶啊,那可是你家老爺這麼多年來積攢下來的家底子呀,把這些東西叫他拿去,自有叫他拿去的道理,捨得這些東西,將來才有百倍、千倍的回報,你懂麼?”
花飛蝶哼了一聲,起身著衣。她這一坐起,挺翹的臀丘,修長的粉腿,幽深誘人的乳溝便赫然在目,已然打扮停當的李丕祿見了不禁色心大動,順手在她身上又掏摸了幾把,弄得這女人又臉紅心跳地呻吟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輕輕的叩窗聲,李丕祿連忙住手,花飛蝶在褻衣外面又加了件衣服,款款走去繞過屏風,打開了前門,只見花小流一身隆重地站在外面。花飛蝶忙喚了一聲:“哥哥。”
花小流搓搓手,問道:“大人起了麼?”
“老爺已經起了。”花飛蝶回首喚道:“老爺,是我大哥。”
李丕祿緩步走了出來,自牆上摘下佩劍掛在腰間,向花小流點點頭,問道:“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李丕祿微微一笑,便舉步走向房門,花飛蝶攀住他的手臂,向他拋個媚眼兒,撒嬌道:“老爺,人家一會兒燉上參茸雞肉湯,等老爺忙完了公事回來補補身子。”
李丕祿呵呵一笑,捏了捏她的粉頰道:“好好好,一會兒送走了李繼筠大人,老爺就回來喝湯。”
花小流站在門口,對自己妹妹和李丕祿的打情罵俏視若不見,待李丕祿舉步走出房門,他便趕緊跟了上去。花小流亦步亦趨地陪著李丕祿往外走,諂笑道:“大人對李繼筠恭敬異常,我綏州將領,多有不甚服氣的呢,如今李繼筠要進京去,大人又饋以這麼厚重的財物,就連楚雲天、吳有道、赤義乎魯魯幾人都頗為微辭。他們說,如今局勢險惡,財力物力,應該儘量購買糧草軍械才是,嘿嘿,他們哪知大人您志向高遠,雄圖大略呢。”
李丕祿自得地一笑:“他們的忠心,自然是有的,可惜呀,目光短淺。把李繼筠一腳踢開,未必擋得住楊浩吞併李家勢力的步伐,更是使我留下一個薄情寡義的臭名聲。宥州、靜州那兩個老頭子根本不買我的帳,但是對李光睿的兒子,那兩個老傢伙卻是忠心的很。如果我把李繼筠一腳踢開,我們三州從此也就是各自為戰了,其結果必然是被楊浩各個擊破。
而今我把李繼筠送去汴梁,既可以讓楊浩找不到討伐我綏州的藉口,又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借李繼筠的名號,控制靜宥二州。有朝一日他若真的回來了,那時本官已然羽翼豐滿,靜宥綏三州盡在我的掌握,他又能奈何?還不是我手中的傀儡?呵呵呵……”
今天是李繼筠上京的日子,車駕已然備好,隨從侍衛們一身戎裝,牽著馬肅立於府前。李丕祿趕到前廳,前來送行的綏州文武官員早已濟濟一堂,李繼筠也已收拾停當,幾乎與李丕祿同時出現。
綏州官員在李丕祿的帶領下,把李繼筠送出城去,依依不捨地送了一程又一程,盡顯兄弟深情。
到了凹面坡前,李繼筠才止步道:“堂兄,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咱們就在這裡分手吧。”
李丕祿說道:“衙內,此去京師,一路小心。到了地方,千萬及時捎個信兒回來,免得叫人牽掛。”
李繼筠拱手道:“小弟省得了,兄長止步,兄弟這就告辭了。”
“來人啊,端酒來。”
李丕祿高喝一聲,立時有人呈上杯來,李丕祿捧杯在手,含笑說道:“衙內,為兄這杯酒……”
“噗!”一道怵人的聲音響起,李丕祿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緩緩低下頭去,只見一隻鵰翎箭斜斜刺入他的心口,李丕祿雙手一鬆,手中杯咣噹落地,滾入了草叢之中,他的身子晃了晃,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失聲道:“是誰?怎麼會……”
一語未了,他仰面便倒,李繼筠臉色大變,急忙拔刀出鞘,同時往地上伏去,大叫道:“小心,有刺客!”
李繼筠剛剛伏下,前方林中便箭驟如雨,只聽箭矢破空聲不絕,一枝枝羽箭嗖嗖不斷,不斷有人驚呼著中箭倒地。
花小流驚慌失措,轉身便跑,剛剛跑出兩步,箭雨便躡足而至,將他射得刺猥一般。
楚雲天大腿中箭,慌慌張張地伏在地上,向一塊大石後爬去,一邊爬一邊憤怒地叫道:“林中怎會伏了這麼多的刺客?我們的探馬都是瞎子不成?”
再往前去,是一道凹型的山嶺,嶺上山林茂密。不過綏州軍政要員遠送李繼筠赴京,漫說前方,四面八方方圓數十里的地域內,都要派人仔細布哨防禦的。而且此處距那山嶺密林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就算林中有人,也不可能把箭射的這麼遠,所以李繼筠在此止步,準備與李丕祿告別登馬的時候,諸位官員都紛紛圍攏過來,侍衛們卻留在外圍,根本未曾對前方生起戒心。
那林中刺客彷彿攜帶了無數的箭矢似的,利箭穿空,連綿不斷,侍衛們一搶上來便被射倒了一片,侍衛中雖有持盾的武士,可是那種隨身的小圓盾哪能護得自己周全,林中刺客的箭不但能拋射,還能直射,他們只能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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