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囊相授的,為了學那高來高去的本事,這才存了冒名頂替的念頭。
那仙姑既把我錯認成了娃娃,不如我就冒充了她吧,她本來是要把一身武功傳授武藝給唐焰焰和吳娃兒的,待我……待我學會了再毫無保留地轉教她們,那還不成麼……
剛想到這兒,忽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小周後趕緊舉簫就唇,裝模做樣地吹了幾個音節,卻因氣息散亂難以成曲。這時身後便傳來了楊浩的笑聲:“娘子曉得為夫來了,竟然歡喜的曲不成調了麼?”
小周後急忙回身,赧然道:“啊,原來是太尉到了。”
小周後是典型的江南美女,嬌柔玲瓏,體態纖細,穿著這一襲皮裘時背影與娃娃酷肖,楊浩又是先入為主,認準了這站在娃娃院中、挽著墮馬髻的少婦除了娃娃再無旁人,不想竟認錯了人,他張開雙臂,眉開眼笑地正要上來擁抱,一見竟是小周後,不由鬧了個大紅臉,訕訕地收回雙手道:“啊,夫人恕罪,在下……在下一時認錯了人,實在冒犯了……”
小周後剛剛打了冒充人家娘子盜學武藝的念頭,心中發虛,一顆芳心也自急跳不已,卻故作從容,淺淺一笑道:“太尉客氣了,這也談不上冒犯……”
這時書房門兒一開,唐焰焰和吳娃兒娉娉婷婷地走了出來,四雙美眉一起瞟來,瞟得楊浩心驚肉跳,忙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肅手道:“夫人,請。”
一行四人進了花廳落座,唐焰焰便道:“浩哥哥,我與娃兒剛剛盤了一回帳目,你要購買耕井、糧種、農具的錢勉強湊得出來,不過稍嫌緊張,要不要再向商賈借貸一些?”
楊浩搖頭道:“既然湊得出,那就不要借貸。不只是利息的問題,我們必須嘗試自己承擔壓力、培養解決問題的能力,如果脊樑骨始終是別人的,那人家一旦抽身而去,你還怎麼站得住?”
唐焰焰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好啦,你說一句不可以不就成了,偏要囉哩囉嗦講一番大道理出來,誰耐煩聽。”
楊浩笑道:“習慣了,習慣了,平日有什麼事吩咐下去,總要將前因後果交待個明白,讓下邊的人詳細瞭解我的意圖和我想要達到的目的,囉嗦慣了。呵呵,等我把人用熟了,不需要事無鉅細都交待得清楚明白的時候,你想要我說這麼多,我還懶得說呢。”
唐焰焰撇嘴道:“稀罕。”
娃娃走到楊浩身後,輕輕給他按揉著肩膀,笑道:“姐姐不過是跟官人撒撒嬌,官人怎麼如此不解風情呢。對了,宴請諸部酋領頭人的事安排的怎麼樣了?”
楊浩道:“具體事宜,交給徐大人去辦了,你知道,這種事我也不甚了了。不過許多東西,徐大人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比如說咱這銀州城,幾番戰亂下來,拿得出手的廚師寥寥無幾,既是宴請,這酒宴當然不能馬虎了,可我想做幾道他們不常見的美食,卻沒個著落。娃娃,你的烹飪手藝那是沒得說的,不過你做的菜餚都太過精緻,不適宜這些西北大豪,你可懂得些既有中原菜式精緻、又有草原菜式風味的菜餚?”
“這個麼……”
娃娃遲疑了一下,為難地道:“官人也知道,汴梁那些食客,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主顧,那一碟子菜三筷子下去就沒了蹤影,的確是不適合這裡人口味的,不過奴家……”
小周後見他們夫妻當著自己的面打情罵俏毫無顧忌,簡直把自己當了透明人,心中十分的不自在,本想起身告辭的,聽到這番話,不由脫口道:“太尉要製作些既有中原菜式的精細,又有草原風味的佳餚麼?或許……或許妾身可以提供幾道菜餚。”
楊浩一呆,奇道:“夫人知道些別開生面的菜式?”
小周後臉色微暈,有點難為情地道:“昔日在唐宮,平素閒來無事,於烹飪之術,妾身確曾仔細研究過,於宮廷御宴之外,特取四夷特產,或制菜餚,或制點心,或做羹湯,精心研製菜式共計九十二款,想必……想必正合太尉所用。”
小周後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之外,還發明瞭風靡江南的天水碧衣料,親手裁製了各種款式新穎的衣衫,研製了多種粉餅胭脂、研發多款菜式等等,要擱現代,小周後就是舞蹈家、音樂家、詞曲作家、服裝設計師、美容專家以及通曉各系菜式的食神等等,一連串的頭銜足以使她成為世界最全能的一流才女。
不過在當時那個年代,這些東西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兒,若是尋常女子說她擅女紅、烹飪倒也罷了,可是一國皇后研究這些東西可就為人詬病了。小周後不問政治、不談國事、不講權術,也沒有像某些賢德的皇后那樣,用心良苦地整日勸誡夫君要勵精圖治,一心撲在國家大事上。
說到骨子裡,她就是一個一心一意只想做個幸福小女人,喜歡把生活藝術化的小資女青年,她要是王侯將相的夫人,這麼做那可是賢淑之極了,說不定皇帝陛下還要封個誥命給她,贊她識大體。如果她是公卿名士的夫人,就憑這些創舉,也足以與李清照、薛濤之流比肩了,可是她是皇后,這立場與責任便不同了,江南文人痛惜國亡之禍,已經有人於詩詞之中追索因由,把唐國覆滅的原因糾結於小周後這個禍水了,也難怪她提起來時怯生生的有些難以張口。
楊浩卻沒有絲毫鄙夷之色,反而鼓掌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多謝夫人,這些菜式都是夫人親手研製,想必大多都還記得,這就事情就請夫人親自主持其事如何?”
娃兒握起小粉拳,在他肩頭輕輕捶打了一下,輕嗔道:“官人得意忘形了麼?夫人的身份,怎好拋頭露面,這些事情又怎好要一個婦道人家親自去做?請夫人寫出菜譜,那些三腳貓的廚師按圖索驥,還做不來麼?”
楊浩一拍額頭,連聲笑道:“對對對,還是這樣妥當。”
小周後終於發現自己所學原來也有一點用處,心中歡喜地很,而且她此時也掛念著那個掛單棲雲觀的仙姑,便就勢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妾身立即回府,謄寫菜譜。”
“好好好,此事說來還真有些緊急,不但要讓廚師們照著先行燒製一下,調理口味,恐怕有些難得一見的食材也得及早購買,那就有勞夫人了。”
娃娃嫣然笑道:“那我送送夫人。”
小周後向楊浩和唐焰焰淺淺一笑,頷首為禮,與吳娃兒款款走了出去。由於心中歡喜,那步履輕盈起來,依稀便恢復了幾分昔日的神采飛揚,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的小周後嫋娜行去時,那是怎樣的風情萬種?就連楊浩也不禁投以欣賞的目光,可惜他的目光隨著人家剛剛走出不遠,耳朵便被唐焰焰提在了手中。
“喂,再看眼珠子就掉地上啦。”
楊浩哈哈笑道:“你這丫頭,呷得哪門子乾醋,你家官人也就是看一看嘛。真要好色,當初某人投懷送抱,主動色誘時,你家官人早就餓虎撲羊了,你說是不是呀?”
唐焰焰性情潑辣,可自打嫁作人婦,反而喜歡害羞了,聽他拿自己當初的事取笑她,不禁大嗔,跺腳道:“好呀你,又拿這事兒取笑我。”
楊浩伸手一攬她的纖腰,唐焰焰便坐到了他懷裡,楊浩輕撫著她手感誘人的翹臀,柔聲道:“娘子,這些時日為我做內當家,累壞了吧?以前做唐家大小姐的時候,你可從不來不需要你操這些心的。”
唐焰焰白了他一眼道:“哼,現在才來甜言蜜語嗎?累倒不累,自家的基業,不幫你看著,我還不放心呢。只有一件事我不甘心。”
楊浩奇道:“什麼事不甘心?”
唐焰焰道:“人家先嫁了你……以前那段時間不算喔,可是冬兒姐姐卻先有了孩子,人家到現在肚子還沒一點兒動靜,你說是不是你偏心?”
楊浩叫起了撞天屈道:“這可怨不得我,老爺我鞠躬盡瘁、辛勤耕耘,用在娘子身上的功夫可不少哇,你自己不生,怪得誰來?”
唐焰焰大恨,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瞪起俏眼道:“喂,你是夫,你是天噯,本姑娘生不生還不是你說了算?自己沒本事,還要怪人家,虧你還是一個大丈夫。”
楊浩一把抄起了她,把她打橫抱住,哼道:“敢說你家夫君沒本事?嘿,這可是犯了男人的大忌呢,小娘子,今天我就與你盤腸大戰三百回合,且看是你不行,還是你家夫君不行。”
“喂喂喂,天還亮著吶……”
“亮就亮唄,又不是頭一回了,亮著還省的點燈呢。你不曉得如今油價很高麼……”
蕭儼走進大堂的時候,徐鉉正埋首在一堆文案之中,他回到自己的官衙處理完要緊的公務之後,便攤開了群雄大會的詳細章程,仔細推敲疏漏之處。
蕭儼見他神情專注,便毫不見外地自己倒了杯茶,在椅上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看著他,過了半晌,見他還未發現自己,這才咳嗽一聲,徐鉉一抬頭,不禁笑道:“老蕭,什麼時候回來的?”
蕭儼笑道:“有一陣了,看你專注的樣子,你這公堂被人搬空了你都發覺不了。”
徐鉉笑著捏了捏眉心,起身離開公案,在蕭儼旁邊坐了下來:“你那邊的事都辦妥了?”
蕭儼道:“目前就只有這麼多了,原府庫之中的書藉、豪門大戶人家捐獻的書籍,還有謄抄的孤本、珍本,以及本地有名的文人,全都送往蘆州去了。”
徐鉉感慨地道:“我本以為楊太尉是一介武力,只曉得爭奪土地、人口,建立軍隊,想不到對這些文人才關心重視的事居然如此上心,通譯館、博史館、印書社都迅速建立起來了,還有太尉發明的那個什麼活字印刷,了不起呀,實在是了不起呀。有時候我真想不通,太尉哪裡來的那麼多奇思妙想。”
蕭儼頗有所感地點點頭,說道:“是啊,興工商,立農牧,恩威並施,寬猛相濟,可求一時之治。同之以利,化之以文,融之一族,方能長治久安。天文歷算、地理方誌、詩詞歌賦、兵書戰冊,乃至儒道釋法墨諸子百家的典藉,這是一個國家不可或缺的東西,卻不是一方諸侯的當務之急。楊太尉所圖甚大,眼光更是長遠啊。”
楊浩有意將蘆州打造成一個宗教、文化中心,把銀州建設成為政治、經濟中心,為此不但在蘆州建造了譯書館、藏書館、印書館,兼收幷蓄百家學說,吸納各族思想文化,還開設了幾家學府。知識的收集要發揮實際的作用,就需要許多人去學習它。而楊浩如今還不過是西北四藩中的一藩,就開始著手做這些事,自然難免連徐鉉、蕭儼這樣的人都要贊他一聲:“胸懷天下,志向遠大。”
蕭儼說到這兒,忽又想起一事,說道:“喔,對了,回來時在棲雲觀前遇到了夫人,夫人剛從楊太尉府上回來,似乎要到觀裡進香。真是奇怪,佛道兩家,夫人一向是比較崇信佛家的,怎麼放著佛寺不去,現在改信了道教?”
自唐亡國,他便不能稱小周後為娘娘了,唯有以夫人稱之。他提起夫人,徐鉉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聽他提起小周後,徐鉉的臉色忽然有些不豫起來,沉默半晌,他才有些低沉地說道:“老蕭,夫人……這些時日往楊府裡去的太勤快了些……”
蕭儼“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徐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點撥道:“民間雖不識夫人身份,但是亦有許多風言風語,難聽的很。這個……你可曾聽聞?”
蕭儼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問道:“鼎臣以為唐太宗這樣的人物算得上一世明君麼?”
徐鉉脫口道:“當然,茂輝兄何出此言?”
蕭儼不答,又問道:“鼎臣以為,房玄齡、杜如晦、魏徵之流,算得上一世能臣麼?”
徐鉉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沉默不語起來。
蕭儼道:“隋煬帝是李世民的表叔,又是李世民的岳父,李世民卻納了隋煬帝的蕭皇后為妃。玄武門之變,又納弟婦為妃,宮闈之潔較之楊浩如何?怎不見賢相房杜之流對太宗私闈之事耿耿於懷?大醇小疵,瑕不掩瑜,自古以來,哪個英雄不風流?你想讓楊浩做聖人嗎?聖人能成為好皇帝嗎?”
蕭儼比徐鉉還年長九歲,十歲中童子試,後入朝為官,道德學問那是沒得說的。南唐中主李璟曾造華樓一座,群臣都稱讚不已,當時唯有蕭儼說:“可惜樓下少了一口井。”
皇帝問他什麼意思,他說:“因此比不上景陽樓啊。”
南北朝時,後主陳叔寶不理政事,沉緬淫樂,寵張麗華,建景陽樓,樓下有井。禎明三年,隋將賀若弼、韓擒虎攻入陳的國都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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