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後門有狼,除非就此棄甲投降,否則便連一個安穩覺都不可得。眼下,已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夏州正受吐蕃、回紇糾纏,契丹內亂方止,暫無餘力大舉東進、西進,侵我宋土,還有比這更危急、也更有希望的時刻嗎?所以,銀州,我一定要打。
夏州李氏坐擁五州之地,夏、銀、綏、宥、靜,而契丹慶王今只銀州一地。夏州李氏經營西北歷百餘年,契丹慶王初來乍到,立足未穩,孰強孰弱一目瞭然,所以,銀州,我一定要打。
銀州慶王是我們的敵人,夏州李氏更是我們的敵人。夏、銀、綏、宥、靜五州之中,夏州橫于山西、銀州橫于山東,綏、宥、靜三州皆距銀州近而離夏州遠,我們若攻下銀州,一通南北,方可與夏州分庭抗禮,大有希望將綏、宥、靜諸州納於轄下,弱夏州而利蘆州,所以,銀州,我一定要打。”
這番話,不但現在要說,而且回頭還要對朝廷說,趙光義對他楊浩很不感冒,可是對不王而王,實際上的夏州之主李光睿更不感冒,趙光義早晚得發兵攻打西北,將這裡完全納入朝廷治下,如果聽說他楊浩到了西北,沒有與夏州、麟州、府州三大藩沆瀣一氣、攜起手來對抗朝廷,反而先來個窩裡反,自不量力地跑去與夏州搶地盤,他是一定會樂觀其成,坐望西北狼煙起,等著四藩四敗俱傷的。
丁承宗沉聲道:“諸位,夏州就是個狼窩子,為了誰做狼王,諸部之間總是征戰不休,可是折楊兩藩如果有意於夏州,他們就會攜起手來一致對付。而我家大人不同,我家大人既得折楊兩蕃支援,與和夏州素來不合的党項七氏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唯有我家大人興兵,才有一呼百應,與夏州一較長短的本錢,你道我蘆州初立,地域僅止於蘆州,軍民不過六萬有餘,折楊兩藩為何要在我家大人開衙建府時親來祝賀,義結金蘭?原因就在於此了。”
眾將都被鼓舞起來,楊浩口口聲聲主上、官家,那不過是扯虎皮做大旗,求個出師有名罷了,廳中這些人誰都明白蘆州兩年生聚,圖的是什麼。如今宋立國未久,又常年征戰,在北國俯視之下,一時半晌沒有有力的藉口,絕不會對名義上還馴服於宋的西北用兵,把他們硬推到契丹懷抱中的道理。而契丹蕭後掌權不久,內政不穩,內鬥不斷,又受宋國牽制,一時也無力西進,吐蕃、諸羌、回鶻四分五裂,一盤散沙,如果大帥能抵消夏州李氏在諸羌中的無上威望,動搖他諸羌之主的地位,那麼西北雜胡,大小部落與其說是敵人,不如說是一頓大餐更為合適,一旦消化了他們,蘆州將是一種什麼局面可想而知。
丁宗承***了***嘴唇,眼神有些熾熱地道:“如果我家節帥大人貫穿蘆銀兩州、再取夏、綏、靜、宥四州,便可威加党項八氏、西掠吐蕃健馬、北收回紇精兵、東得橫山諸羌之勇,那時……,嘿嘿!”
他沒有再說下去,那時如何?往西去?到千里無人煙的沙漠、戈壁中去?恐怕沒有一個腦袋裡缺根弦的人會跟著楊大帥去野遊,楊大帥怕也沒有那個興致,唯一的可能就是長驅南牧,奪取中原花花世界,到那世上最繁華、最文明之地去,眾將領的野心都被他煽動起來,一個個目光炯炯、殺氣騰騰。
楊浩道:“所以,銀州,我一定要打,而且志在必得。如果我們連一個銀州都打不下來,什麼雄心壯志都是空談。大家不如現在就收拾收拾,各奔東西去罷,本帥也帶些金銀細軟,攜美妻美妾,掛印封冠,隱姓瞞名,周遊天下,尋幽訪勝去也。大家怎麼說?”
眾文武齊齊轟喏:“打銀州、必取銀州!”
眾將高呼三聲,楊浩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高抬雙手,緩緩下壓,廳中頓時一靜:“兵家有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下面就由丁司馬向諸位介紹一下如今我蘆州與銀州各項實力的對比情形。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有關各種糧秣、輜重、軍械的準備,也要由丁大人一一介紹,丁司馬,請。”
行軍司馬,就是參謀長了,乃是軍中有實權的人物,丁承宗向楊浩抱拳應一聲是,推動輪車徐徐向前,羽扇綸巾,神態從容,頗有諸葛武侯的風采。
“西北民風尚武。河套之地產馬。欲建大軍既不缺兵源,也不缺馬匹,但我蘆州地域狹小,以工商為本,農牧欠缺,受限於此,甫一開始,便是走的精兵之道,如今我蘆州有步騎共有精兵一萬。”
他說到這兒,微微一笑道:“憑此兵力,若是野戰,以我軍訓練之有素、裝備之齊全,未嘗不可以少勝多,然而敵據地利,欲謀銀州便嫌不足,況且我軍亦少有演練攻城之法,不過……諸位勿需擔心,正所謂得道多助,我家節帥兵發銀州,去時雖只一萬,到時必聚十萬之眾,至少十萬之眾,因內涉極大機密,此時不宜宣之與眾,諸位將軍心中有數即可,所以兵力方面,勿需擔心。”
眾將心道:“恐怕不是與折楊兩家聯兵,就是與野利氏部落或者亞隴覺部落借兵了,但是……九萬大軍啊,如果折楊兩家、再加上野利氏、亞隴覺部落齊來相助,出動九萬大軍,幾乎也是傾其所有了,四方並不太平,他們敢冒天大風險,如此相助麼?”
眾將心中雖有疑慮,只是疑惑這兵馬從何而來,卻並不懷疑丁承宗所說的話,這不是說給對手聽的,明明只有二十萬大軍,也可以吹噓成八十萬大軍,以收震懾之效,對自己人,萬萬沒有如此誑言的道理,如果是八萬硬說成十萬還成,一萬人馬無論如何也變不了十萬大軍,誰也別想瞞得過去。
丁承宗道:“兵力方面,不成問題,倒是糧草和武備方面,需要立即著手準備,攻打銀州,絕非旬日可以見功的事情,消耗絕不會小。糧食、衣物、鍬鋤斧鎬、鑼鼓樂器,已有專人四下采購,不日就將源源不絕運來蘆州。備有的刀斧槍矛、弓弦、箭矢、帳蓬,我蘆州工匠正日夜趕工製作,同時為了減少糧食的運輸消耗,而且將士用命,體力消耗甚大,所以我們正從党項七氏部落購買大批牛羊隨軍驅趕,備作肉畜。
至於戰馬,只吃青草必然氣力衰減,難久馳騁,尤其是我們購來的大食寶馬,更需精心培養,再加上馬匹的食糧消耗更甚於士卒,哪怕只需萬匹戰馬,極耗費也極驚人,好在此去是攻城,十萬大軍旌旗所至,慶王最好的選擇就是據城自守,主動出城擾戰的機會不大,因此,本司馬與節帥商議,此戰以步卒為主,只攜一支重甲騎兵,一則在實戰中使他們得以錘鍊,二則可以收震懾敵軍心之效。”
輕騎兵最大的優點就是速度,可以長途奔襲,收奇兵之效。但是輕騎兵又需慎用,因為一旦他們執行遠離本陣的特殊任務,就意味著他們需要拋棄輜重、遠離大隊,一旦不能收奇兵之效,既無援軍、又無後勤,一旦不能迅速脫離戰場,後果可想而知,而這一戰中,主要是城池故防戰,絕少會出現雙方調兵遣將,在原野上迂迴包抄、奔襲衝撞的場面,在兵種搭配上,它們就不列入考慮範圍了。
丁承宗又道:“這一戰,以攻城為主。我們不擅攻城,可銀州,同樣不善守城,我們有最好的能工巧匠,可以製作大量精巧、齊備的攻城器械,再加上兵力優勢,我們勝算至少佔到七成。不過大批糧草以及攻城器械的運輸,必然會使我軍行速緩慢,這也是我們不需要大批戰馬,步卒只需隨行驢騾牛車緩地的原因,因此便需早早上路,以便準時與盟軍匯合。”
軍隊所需非戰鬥人員各***隊配屬的多少不同,比如斯巴達軍一人需要七名軍奴,希臘軍隊一般一名重步兵僅有一名軍奴、羅馬軍隊也有大量軍奴、歐洲騎士還有專門背盔甲的奴僕……,此久,還有帶著隨軍商販、軍妓的,不過一般來說,隨軍非戰鬥人員越多,消耗越大、軍隊的機動性越差、戰鬥力也大受影響,而中國古代軍隊基本上沒有非戰鬥人員,一些雜務多由士兵完成,蘆州一來無處徵調那麼多的民役,二來也是考慮到城池攻守戰中消耗已然巨大,所以這糧草和攻城器械的運輸,直接由士兵們自己完成了。
丁承宗有條不紊地介紹完了蘆州這邊的情形,又道:“銀州方面,我們本來早有細作密探部署,可是銀州突被契丹慶王陷奪,如今就連歸順慶王的銀州軍都淪做了雜役,我們事先安插的棋子都失去了作用,迄今已然無法聯絡上他們,也無法得到銀州附近的詳細情形,我們只能從前些日子從銀州逃出來的難民那兒,大略瞭解一下銀州的兵力和部署……”
丁承宗一一說罷,楊浩扶案而起:“從現在起,各部兵馬要抓緊***練,節度副使木岑將留守蘆州,知節度事。行軍司馬丁承宗輔之。七月初七日,本帥將親統大軍,直取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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