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耶律雅已走得人影不見,耶律楚狂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他招手喚過一個心腹家奴,對他低低耳語幾句,那家奴聽了連連點頭而去……
一雙瑩白如玉的手,穩穩地握著一尊方方正正、螭龍為紐的大印。
遲疑半晌,這雙手的主人才深深吸了口氣,將璽印提了起來。
國書上印下了八個鮮紅的大字:“昊天之命皇帝壽昌”,
這枚國璽,來自晉國。昔日,契丹太宗皇帝提兵南下,滅晉國,得其國璽,從此奉為契丹的傳國玉璽。
晉之餘孽衍生了漢國,漢之一支誕生了周國,而周又易幟變成了宋,如今,她,高貴的契丹皇后,卻不得不屈服於宋主的威脅,放棄自己所庇佑的藩國,任由宋國去滅了它。遙想昔日威風,蕭綽心中怎不暗恨。
但是從她俏美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她收好玉璽,淡淡地道:“冬兒,把國書收好,明日……再交付宋使。”
“是。”
冬兒見官人日夜期盼的國書終於寫就,心中十分歡喜,忙小心地將它收入匣內。
蕭綽嘆了口氣,長身而起。不管多少委曲、多少屈辱,她現在只能忍耐,再忍耐,一切,都得待她穩定了國內再說。她輕輕一展袍袖,又道:“今晚,朕要宴請室昉、郭襲兩位大人,你去安排一下。”
“是。”
冬兒遲疑了一下,又問:“今晚宴後,娘娘可要去冬兒住處麼,如果娘娘要去,冬兒可先預備醒酒湯,以備娘娘之用。”
蕭綽猶豫了一下,擺手道:“罷了,今夜就不過去了,你去準備飲宴吧。”
冬兒答應一聲退了出去,到了院中站定,冬兒左右看看,隨手喚過一名女兵:“脫兒果果,娘娘今晚要宴請兩位朝中重臣。你去,讓羅大人今晚多調兩都兵馬來,以備護送大人回府之用。還有,就說我說的,叫羅將軍注意身體,少喝點酒。”
“是!”
那個頗具幾分姿色的女兵雙眼彎成了月牙兒。契丹人少有不飲酒的,不但男人嗜飲,女人也嗜飲,羅指揮那樣位高權重的大將軍,卻連喝酒也要被堂妹約束,怎不令她們感到好笑。
冬兒是她們的直接上司,如今的宮衛軍都指揮使羅克敵是羅尚官的四哥,她們同樣很熟悉。對這位午門救駕,一槍迫退慶王的羅大將軍,許多崇尚英雄的女兵都對他心生愛慕,還曾有過夜間休息時,一名女兵在夢中深情呼喚羅指揮的笑話來。不過人人都知道雅公主喜歡羅指揮,她們可不敢染指雅公主的禁臠,儘管如此,有機會接近自己心儀的英雄,仍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脫兒果果興沖沖地便去傳令了。
脫兒果果按著腰刀,甩開長腿到了羅克敵的住處,羅克敵正巧站在廊下,手中託著一隻酒罈子,脫兒果果看了不禁抿嘴一笑:“難怪羅尚官特意吩咐呢,羅將軍真的好酒。”
羅克敵愁眉不展地舉著酒罈子正要走進廳去,一見來了位宮中女兵,便立住腳步問道:“什麼事?”
脫兒果果撫胸施禮,大聲說道:“啟稟將軍,皇后娘娘今晚在宮中設宴,宴請朝廷重臣,羅尚官請將軍大人今晚多調兩都士兵,以備宴後護送朝臣返回府邸。”
羅克敵道:“知道了。”
他轉身欲走,脫兒果果又道:“羅尚官還說,請將軍大人愛惜身體,莫要飲酒過度。”
“哦?”羅克敵聽了微微一頓,眸中閃過一抹古怪的笑意,應聲:“知道了,你回覆尚官大人,就說本將軍從命便是,哈哈哈……”
原來,冬兒的吩咐另有玄機,那最後一句囑咐,是楊浩和堂兄約定的暗號,只要聽到這一句,就是今夜平安無事,楊浩可以過去她的府中。冬兒生性靦腆,雖然也想與朝思暮想的郎君夜夜廝守,可是哪怕明知皇后今夜不會去她那裡,她也羞於說出這個暗號,這還是頭一回用。羅克敵只道堂妹思念夫君了,卻不知是因為今日蕭後已簽署了國書,冬兒急著第一時間把訊息告訴他。
“唉,人家兩夫妻就恩恩愛愛,我長這麼大好不容易喜歡了一個女子,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對我不冷不熱了呢?”
羅克敵把那罈子酒放在桌上,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罈子酒是雅公主送來的。雅公主對他忽軟忽硬,喜怒無常,其實還不是因為放不下他,羅克敵心中清楚。可是他知道生也罷,死也罷,都要離了上京城,和雅公主不可能有結果的,又怎會對她假以辭色。再者,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感情事也實在勉強不來。只是她好意送酒,又不能推卻,太傷了她的面子。
想想堂妹與楊浩的恩愛,再看看自己的情場糾葛,羅克敵忽地心中一動:“玉落是楊浩的妹子,她有什麼心事,說不定楊浩知道,我何不向他討教討教?”
與故國人物交往,本來是該避嫌的事,不過旬日間就要離此而去,為了自己的心上人,羅克敵也顧及不了許多了,羅克敵一拍額頭,便喚過管家道:“你去禮賓院,請宋國使節楊浩大人過府,本將軍久離故土,想請楊大人赴宴,問問家鄉風物。”
那家奴是個契丹人,叫鈕碌割,一聽羅克敵吩咐,忙答應一聲,羅克敵又道:“對了,準備一桌齊整些的酒菜,喏,這壇御酒搬到席上備用。”
鈕碌割稱喏,捧著酒罈子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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