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壓至眉頭,頭微微低下,並不與他對視,卻去一把拉住了那白衣女子,趙光義大喝一聲,雙手握劍,向那人連劈三劍,都被那人單手使劍,以極巧妙的手法化解,趙光義本不擅劍術,一見那人劍術明顯高於自己,猛地一劍脫手劈去,抽身便自一名侍衛手中奪過了纓槍。
槍扎一條線,棍打一大片。然而棍端裝尖即為槍,槍若去尖即為棍,所以槍棍相通,槍也可以抽、打、劈、砸,棍也可以戳、挑、撩、滑。這條槍到了趙光義手中,真個是虎虎生風,時而用槍法、時而用棍法,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這條大槍到了趙光義手中,那人使劍便有些吃力了。
趙光義槍如游龍扎一點,棍似瘋魔掃一片,把槍棍的技藝發揮的淋漓盡致,那人似乎要扯著白衣女子離去,眼見趙光義棍法厲害,抽身不得,忽然鬆開那白衣女子,雙手握大劍反擊過來。
趙光義冷笑一聲,大槍一搖,霍地點向那人前胸。槍怕搖頭棍怕點,大槍一搖,撲愣愣來了個鳳凰三點頭,槍尖被抖成一個又圓又小的圈,忽然快逾閃電地向那人咽喉及兩肩扎去,哪一槍是實,哪一槍是虛,讓人著實難測。
他這一槍搬、扣、刺,三個動作一氣呵成,不想那人劍法實也高妙,手中一口重劍,居然使得極為輕靈,這必殺的一槍竟被他破解,而且反手一劍貼著槍柄向他手掌削來。
槍似游龍,捉摸不定,那槍桿兒不是直來直去的,鋒利的槍尖刺出,槍桿抖顫,猶如一條蜿蜒前進的龍蛇,這一劍削來,趙光義振腕一挑,一磕一崩之間,便用槍桿兒將那柄劍彈開,大槍一翻,使槍柄扎向那人下陰,那人一劍逼退了他的攻勢,已趁勢一扯那白衣女子,低喝一聲:“走!”便雙雙躍向牆頭。
趙光義大槍一振,如一條飛龍脫手向那人追去,那人身在空中,揮劍一格,反借這一槍反震之力,更快地閃向牆後。
趙光義堂堂王爺,自然沒有當街狂追的道理,他大喝一聲道:“追!給我追!”那些士兵便立即紛紛撲向牆頭。
“千歲……”慕容求醉走上前來,趙光義一擺手制止了他,看看四下已圍攏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陰沉著臉道:“回去再說。”
他扳鞍上馬,侍衛們立刻圍攏上來,將他護在中間,又有人驅散百姓,趙光義快馬加鞭向前馳去,行不多遠,便見前方一乘車轎,車轅上站著一人,正向遠方眺望。那人一回頭,瞧見疾馳而來的趙光義,連忙跳下馬來長揖道:“千歲。”
趙光義一看這人正是楊浩,只有一乘車轎,也無侍衛相隨,看他模樣似乎也正遊覽歸來,趙光義忙一勒馬韁,說道:“楊左使,這是從哪裡來?”
楊浩道:“哦,下官今日去遊白馬寺,剛剛歸來,方才見到幾名王府計程車卒急匆匆趕往前去,不知……”
趙光義目光一閃,忙問道:“方才你可曾見到兩個女子匆匆行過?”
楊浩道:“的確見過,不過……其中一人雖著女裝,看其身形步態,卻似一個男子呀,她們走的飛快,下官正在納悶兒,就見王府的親兵趕來,見了下官,也曾問起她們下落,下官剛剛指明方向,他們就匆匆謝過追去了,千歲,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知下官可有效勞之處?”
趙光義強自一笑道:“沒甚麼大事,只是兩個民女衝撞了本王的儀仗,侍衛們小題大作罷了,楊左使自去忙吧。”說罷揮鞭向前馳去,楊浩忙避過一步,拱手讓行,待趙光義一行人去遠了,楊浩暗暗吁了口氣,他急急返身上車,一進車廂,就見葉大少和那白衣女子正並肩而坐。
楊浩匆匆放下轎簾,沉聲問道:“壁宿,你這是做什麼?”
原來,那白衣女子正是壁宿喬裝改扮,巷中行刺一幕,都落入恰恰經過此處的楊浩眼中,楊浩一眼認出壁宿,不禁大為驚駭,眼見壁宿不敵,左支右絀行將被捕,情急之下楊浩汲多想,他一面命車子繼續前行,一面匆匆換上葉大少的女裝,取布帕蒙了面,又從隨行的兩名親信侍衛手中取了一口大劍,命他們兩個獨自歸去,然後急急趕去救了壁宿回來,還來不及問他緣由,支走了那些追捕的官兵之後,便站在車頭作戲。
聽他一問,壁宿血貫瞳仁,咬著牙根恨聲說道:“我要……殺了趙光義!”
“千歲……”
趙光義轉來轉去,轉得慕容求醉眼都花了,趙光義這才止住腳步,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會,不會是他,他不會派人殺我,不會……”
慕容求醉目光一閃,連忙追問道:“千歲可是知道是什麼人指派了那刺客麼?”
趙光義瞟了他一眼,臉色更顯陰霾,他沉吟半晌,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吩咐道:“你自去休息吧。尋常百姓不會自生事端前去舉告的,這事兒儘量壓下來,如果真的有人問起,此事也不宜聲張,。”
“是,慕容告退。”慕容求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拱手退了下去。
趙光義頹然坐到椅上,喃喃自語地道:“那人使的是軍中的大劍……,會是誰要殺我呢?不會,不會是他,絕不會是他,大哥縱然惱我覬覦皇位,以大哥的脾性為人,也不會對我起了殺心。這場搏奕,是實力的較量。誰能得立儲君,誰便能得承大寶,大哥以至尊身份,斷不會行此下三濫的手段。”
仔細想想,他又動搖了自己的判斷:“可是……皇兄會不會以為百官反對遷都,都是因為被我收買,所以才心生忌憚?”
他負起雙手,又在廳中踱了起來,臉上陰晴不定:“我自滅唐歸來,聲勢一時無兩,李漢瓊、曹翰、田欽祚這些肯不折不扣執行我軍令的禁軍大將,我都大加褒獎為他們請功,示恩邀好的動作太過明顯,他們也投桃報李,對我頗為親近,走動的密切了些,曹翰擄掠金銀無數,還惦著送我一份厚禮,如今又有百官與我眾口一辭阻止遷都,大哥會不會聽到了這些訊息,對我……,可是……他會因此狠下心來對我下手麼?”
想到趙匡胤一向的為人,和對自家兄弟的深厚感情,趙光義猶疑難決,正沉吟間,廳口忽地有人悄悄稟道:“千歲,京裡有人,帶來了緊急訊息。”
趙光義霍地抬起頭來,吩咐道:“著他進來。”
那人是南衙一個小吏,亦是趙光義的心腹,一見大廳,見到趙光義立即施了一禮,趙光義問道:“京裡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道:“千歲,曹翰將軍還京之日,於汴河碼頭遇刺身亡。”
“什麼?”
趙光義聽了頓時一呆,那人又道:“此事與我南衙本無甚關礙,不過千歲吩咐過,京中如有什麼風吹草動,不管與我南衙有無干系,都須稟報千歲,所以程判官令屬下前來稟報。”
趙光義微微眯起眼睛,問道:“曹翰將軍遇刺,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人稟道:“三天之前,因為並非涉及我南衙的急事,又因處處緝捕兇手,恐引起有心人注意,所以屬下並未借用官驛快馬,也不敢亮明南衙身份,只以商賈身份趕來,行路不敢匆忙,所以今日方趕到洛陽。”,
趙光義面色攸變:“三天?已經三天了,堂堂朝中重臣遇刺,第二天就該稟報官家的,為什麼洛陽這邊一點訊息都不知道?”
那人訝異地道:“什麼?魏王千歲和權知開封府尹皇三弟不曾將此事上奏官家麼?這個……屬下不知……”
魏王德昭和趙光美的確把此事壓了下來,因為皇帝此番西巡,是一統中原之後,歡歡喜喜去祭祖先的,這時匆匆報告朝中大臣遇刺身亡於事無補,徒惹官家不快。再者,二人是頭一回擔任留守汴梁的大事,馬上就在自己治下出了這麼大的案子,兇手是誰都不知道,官家面前如何交待?二人想著也抓兇手,若能搶在稟報趙匡胤之前抓到兇手,面子上也好看一些,有此顧慮,所以作為監國,暫且壓下了此事,不想這卻引得本就多疑且心中有鬼的趙光義猜忌起來。
趙光義眼睛轉動了幾下,又問:“曹將軍怎生遇刺?”
那人道:“當日曹將軍押運五百鐵羅漢返京,在汴河碼頭時,忽有一位書生持書畫獻上……”
那小吏源源本本說了一遍,趙光義將經過問了個仔細,揮手讓他退下,臉色登時變得更加難看起來。諸將之中,如今和他過從最密切的就是曹翰。曹翰殺神一般的作風甚合趙光義的胃口,請功簿上,他為曹翰的美言也最多,曹翰投桃報李,早已使人送回訊息,說是攜了大批財物回京,內中精挑細選了十船寶物,是贈與晉王的。
如今他死了,監國竟然不予公開,緊接著就是自己遇刺,行刺的兇手手法相近,都是喬裝打扮,藉故近身,都是輕如靈猿,來去如風,這豈不是一樁奇事?
大臣遇刺,十年不遇的大事,三日之內在東京、西京接連發生,兩個遇刺者之間又有這許多關係,再想到那刺客失手,倉促躍出一身女裝,卻是男兒身形的人所使的軍中大劍,趙光義心中便是一沉:“大哥,為了把皇位留給你的兒子,你真要把兄弟置之於死地麼?”
楊浩暫住的官邸,聽著壁宿含淚述及別後經過,說出水月姑娘慘死的經過,想起那個只會含蓄溫柔地向他輕笑的小姑娘,竟然就此身死,楊浩心如針扎,葉大少在一旁囁著嘴巴,有心想勸壁宿幾句,可是瞧見他模樣,竟然說不出話來。
壁宿說罷,含淚起身道:“多承大人慨施援手,此恩此德,壁宿銘記心中,壁宿一個刺客,不宜留此為大人招災,就此告辭。”
楊浩沉聲道:“你要去哪裡?”
壁宿站住腳步,亢聲道:“不殺趙光義此賊,壁宿枉為人也。我會擇機,再次行刺!”
楊浩淡淡地道:“你不是他的對手,一次偷襲不成,更難再得機會下手,不想找我幫忙嗎?”
壁宿慢慢回身,向他長揖一禮,緩緩地道:“襲殺皇族重臣,塌天之罪。壁宿孤獨一人,無牽無掛,大人自有家眷和錦繡前程,有許多兄弟要賴你同圖大事,壁宿怎能連累大人?壁宿只恨當初未聽大人之言,未與大郎同行,如今遭此無妄之災,能得大人冒死相救,已是感念不盡,不能再拖大人下水了。”
楊浩一步步向他走去,沉聲說道:“昔***我渡口相逢,兩個亡命,奔走西北,如何相依為命,你忘了麼?”
“草原上,楊某為毒蛇所噬,命在旦夕,是仗你蛇藥才救回一命,你忘了麼?”
“自到蘆州,我做官也罷、做民也罷、做匪也罷,你鞍前馬後,為我奔走,毫無一句怨尤,你忘了麼?”
“你忘了,我卻沒忘,我視你如兄弟,豈是待如走狗?這天下,不差一個晉王,我楊浩,卻不想少了你這個兄弟!”
壁宿感動的熱淚盈眶,顫聲道:“不,大人所圖甚大,豈可為壁宿一己之仇輕身赴死,壁宿不敢答應,不能答應。”
楊浩走到面前,舉手搭在他的肩上,直視著他道:“你錯了,我知道你如今恨比天高,但是我並未想馬上與你去報仇。他的武功……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今日我使的劍不趁手,但是他的槍也並非他擅使的武器,以我方才交手情形來看,若是單打獨鬥,以我現在的武功,還奈何不了他,何況經此一事,他的護衛必然森嚴,我們縱能得手,也再難全身而退了。我會幫你對付你的仇人,卻不是要把我們兩個的性命也搭進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想一擊成功,你現在要能等。”
壁宿重重地一點頭,沉聲道:“我能等,窮我一生一世,我有的是耐心!”
楊浩展顏笑道:“那就成了,你現在切不可露面,先潛居在此,過幾日風聲平息,我才送你離開。”
他轉首望向廳外一角天空,輕輕地道:“這世界改變了許多,但是有許多東西並沒有改變,哪怕滄海桑田,人心、人性、慾望……,這些東西沒有變,有些人的選擇就不會變,只要他的選擇不會變,他的行動就未必無跡可循。我答應你,一定會找一個最恰當的機會,讓你手刃仇人!”
趙匡胤要起駕回京了。
他緩緩行於舊時居處,看著那未變的屋簷,曾經爬過的牆頭,偷過棗兒的鄰家棗樹,依稀彷彿回到了童年時光,一代帝君,也不禁柔腸百結。
往事仍是歷歷在目,可他已從一個孑然一身,提一條棍子走出家門闖蕩天下的漢子,變成了九五至尊,中原人主。無數眾臣環繞,身處人世之巔,心中卻有無限寂寞的感覺。
在一條陋巷中站住,若有所思半晌,趙匡胤微笑起來:“朕記得,小時候曾經得到過一匹小石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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