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因為家人之間的種種情怨糾葛,與她變成路人。
她能承受多少壓力和折磨,千里往返,自霸州而至上京,自上京而至金陵,來往於三國,早已心力交瘁,當丁家驟逢大難時,當糧草眼看就要運到廣原卻天降暴雪時,當觸怒了廣原防禦使程世雄,不得其門而入時,都是楊浩幫她,她早已把楊浩看成了可以依賴的兄長,而今……他就在眼前,玉落卻無顏去見他。
大哥說過,丁承業是弒父的兇手,他不但是間接致使楊浩母親過世的根源,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更是造成自己兄妹失和的直接原因,在沒有殺死他之前,她無顏去見二哥請罪,她只能咬緊牙關,眼睜睜看著楊浩一步步走近,又從她幾步之遙的地方一步步走遠,所有的苦和累,她只能一肩擔著。
當李煜的儀仗離開,圍觀的百姓們散去之後,丁玉落扶著石欄獨自站在橋頭,默默垂首,兩行熱淚緩頰而下,融入悠悠河水之中……
李煜回宮,正欲興沖沖返回後宮,把今日得遇德性小師傅的奇事告訴皇后,一個宮人匆匆追上來道:“國主,校書郎汪煥求見。”
校書郎是掌校讎典籍,訂正訛誤的官兒,並非什麼要職,不過李煜最喜收集古本孤本,對文章典藉十分看重,所以一聽汪煥求見,還以為他又發現了什麼難得一見的孤本奇珍,忙停住腳步道:“喚他進來。”
汪煥進宮,一見李煜便怒氣衝衝地道:“臣聞國主今日又往雞鳴寺禮佛,捐萬金?”
李煜一聽便知是來進諫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不悅地道:“不錯,那又怎樣?”
汪煥又道:“臣還聽說,國主見到一不守清規戒律的和尚,不但不予懲治,反而與他談笑風生,還題詞以贈?”
李煜氣極而笑:“孤這宮裡宮外,真是什麼事兒都瞞不住,宮裡有些大事小情,須臾功夫就傳得出去,在外稍有什麼舉動,馬上有人傳進宮來,校書郎,你不在藏書閣整理藏書、抄錄孤本,特意趕來,就是為了向孤求證這些事麼?孤喜佛法,干卿何事?”
說罷拂袖就待離去,汪煥一見顧不得失禮,搶前一步扯住他的袖子道:“國主慢走,常人佞佛,自然與臣無干,奈江南社稷懸在國主之手,天下頤頤望治,如大旱之望雲霓。而國主不納忠言,荒怠政事;連年災荒,饑民流於道路;強敵隔江相望,虎視眈眈,此正國主臥薪嚐膽之日,非偏安逸豫之時也。國主厚僧薄民,請問奉獻民脂於膏,供養皇室者者,是僧還是民?”
李煜知道他是個書呆子,對自己也是忠心耿耿,雖然話兒不愛聽,也不好太過冷了忠臣之心,只得好言安慰道:“卿乃敢死之士,國有賢臣如此,乃社稷之福。然孤信佛道,正是教化萬民向善,孤時常出宮,又哪曾見過饑民流塞道路的事來,卿道聽途聽,未於過於天真,孤喜你性情淳樸,並不怪你就是。”
說著返身又要走,汪煥搶步攔在他前面,痛心地道:“國主,昔日梁武帝事佛,刺血寫佛書,捨身為佛奴,屈膝為僧禮,散發俾僧踐,及其終也,餓死臺城。今國主驕侈聲色,又喜浮圖,不恤政事,佞迷佛事,不聽忠言,臣恐國主他日的下場,還不及梁武帝啊。”
李煜一聽汪煥把他與梁武帝那個昏君相提並論,心中不禁大怒,冷笑道:“孤幾時刺血寫佛書,捨身為佛奴來著?朕行仁道,無為而治,從不濫施酷刑厲法,怎會落得梁武帝一般下場,甚至還猶有不及,卿如此妄言,是要效潘佑、李平麼?”
潘佑是唐國中書舍人,李平是唐國大夫,他們曾經上書力諫,其詞與今日汪煥所言大體相同,李煜大怒,把潘佑、李平收監入獄,二人在獄中憤而自縊。
汪煥挺胸道:“臣今日來,正是要效仿潘佑、李平,若國主欲殺汪煥,汪煥願與潘佑、李平此等忠貞之士於黃泉結伴!”
李煜冷笑一聲,曬然道:“虛言恫事,沽名釣譽!”
汪煥聽了這等誅心之語只氣得面色如血,他本是一個皓首窮經的書生,平時不做什麼運動,被李煜一激,只氣得頭暈眼花、手腳冰涼,眼前金星亂冒,幾乎暈厥過去。
李煜見了向左右吩咐道:“來啊,扶他攙下去。”說罷怒氣衝衝行去,李煜被潘佑一番話弄壞了心情,悶悶不樂到了皇后寢宮,也不讓人傳報,正待走進殿去,就聽屏風後面傳來兩人竊竊低語之聲,李煜頓時豎起了耳朵……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