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加官晉爵
今日早朝,文武百官真是一團和氣。
魏王首航順利低京,後續糧草正源源不斷輸運開封,開封八大官倉日夜都有糧米入項,米倉像蓄水一般一間間正在儲得滿滿當當,官家聞訊眉開眼笑,原本對孤軍奮戰於閩南的軍隊,他的指令是穩紮穩紮,要做到進退自如,如今後顧之憂已解,他已連夜傳旨,已八百里加急軍情的速度,號令討伐漢國的軍隊全力進攻,務必在今冬之前徹底削滅漢國。
大宋軍隊在閩南近一段的戰鬥勢如破竹,節節勝利,如今沒了後顧之憂,一舉踏平漢國指日可待,皇帝龍顏大悅、滿心歡喜,誰會在這時候去觸他黴頭,說些惹他不開心的話?趙官家喜歡撇玉斧砸人,這個壞習慣滿朝文武可是無人不知。。
王相之爭更是隱晦,並無楊浩所預料的當著皇帝的面劍拔弩張、唇槍舌劍的場面,趙普一派的人發動了許多官員向官家敬獻賀表,只是著重對魏王的功勞大加褒揚而已,而趙光義一派的人也早得了趙光義的暗示,不斷強調楊浩從籌劃、執行各個方面所立的功勳,突出了楊浩的功勳,自然也就弱化了趙德昭的作用。
至於一些對魏王不利的風言風語,只能透過其他渠道很巧妙地傳進皇帝耳中,是不會有人不識趣地當著滿場文武提出來的。趙普和趙光義兩個大佬更是不曾親自出馬,派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蝦兵蟹將,這一來場面更加無聊。
楊浩對這種暗戰把戲毫無興趣,聽得昏昏欲睡。做為當事人之一,皇帝向他問起南行經歷時,楊浩便也上前稟奏,皇帝面前,他自然沒有說皇子壞話的可能,這一點趙光義當然理解,而趙普卻認為他是被自己許諾的那張“大餅”所惑,心中自然大為滿意。
而皇帝問起趙德昭時,趙德昭對楊浩同樣是不遺餘力的大加褒揚,看在百官眼中,卻是魏王與楊院使惺惺相惜,兩人都在向對方推功,更顯得品德高潔,於是皆大歡喜。
一番歌功頌德之後,便要論功行賞,這時穩穩當當站在那兒的趙普方始出班,高聲奏道:“陛下,魏王德昭年少睿智,機敏幹練,此番南狩,已然證明了他的才幹。但臣以為,魏王年輕,雖具才幹,卻乏歷練,如今魏王已然成年,陛下應予魏王一些具體的差遣,那對魏王是大有裨益的。”
“唔,趙卿所言有理……”趙官家今天心情真的很好,他笑眯眯地撫著鬍鬚問道:“那麼,依趙卿之見,德昭該做些什麼差遣合適呢?”
趙普躬身道:“皇長子貴為王爵,已至人臣之巔,封賞是談不上的,任何官職,都是為了讓魏王能夠有所歷練,更加不必計較高低。臣以為,雖以魏王之尊,也不必許之以高官,否則就失去了讓魏王多加歷練的作用了。”
趙匡胤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趙普不動聲色地道:“魏王此番南狩,對風土人情、地方百官,已經有所瞭解。陛下戎馬半生,武功卓著,正所謂虎父虎子,是故,臣以為,不如就封魏王為禁軍殿前司都虞候,讓魏王在軍事方面再有所涉獵學習,成就文武雙全的一位賢王,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趙光義聽了這話臉上騰地一紅,紅光剛剛泛上額頭,刷地一下整張麵皮又白了,顏色變幻之快,就如唐焰焰在普濟寺時的“柳眉倒豎”一般,都是楊浩以前只有耳聞不曾見過的神奇功夫,楊浩不禁唬了一跳:“我靠,趙老二這練的甚麼內功?紫霞神功麼……”
難怪趙光義有這樣的表情,趙普這番話一出口,朝堂上已經有許多官員露出了詭異的神色,目光在官家、相爺、晉王三者之間開始逡巡起來。一些新晉的官員不知其中緣故,還不以為然,殿前都虞候是禁軍殿前司的第三把手,算得上是個高階武官,可他上邊還有殿帥和副殿帥呢,趙德昭是皇子親王,何等尊貴的身份,屈尊做個禁軍都虞候有甚麼了不起的?
可是朝中一些老臣,尤其是大宋立國之初就是朝中官員的人,卻知道涉及王相恩怨的一樁舊事,此刻聽趙普這麼一說,登時勾起了他們的回憶,表情可就有點古怪了。
這樁舊事,應該算是趙普與趙光義交惡的第一個衝突。立國之初,趙匡胤把素無軍功的胞弟趙光義封為了禁軍殿前司都虞候,不久又把開封這個最重要的根基之地交給了他,封他為開封府尹。
趙普當時還不是宰相,卻是比宰相更得趙匡胤信任的重臣,他立即上本,強烈反對,堅決要求官家做個選擇:要麼讓趙光義做殿前都虞候,要麼讓他做開封府尹,武將與文臣之間,只能選其一。
趙普的理由很充分,開封府一座城池當時幾乎佔據著宋國一半的財力、物力和人力資源,掌握了開封府,就是掌握了半個大宋的資源。而禁軍殿前司呢?當時的禁軍分為侍衛親軍司和殿前司,並稱二司,其中侍衛親軍司統領侍衛親軍馬軍司和侍衛親軍步軍司;殿前司統領殿前諸班以及馬步諸軍。殿前司和侍衛親軍馬軍司和侍衛親軍步軍司並稱為三衙,三者之中最核心的京都拱衛力量就是殿前司。
趙光義掌握了這兩支力量那還得了?就算他是皇帝的親兄弟也不行!趙普犯顏直諫,據理力爭,最後到底讓趙匡胤收回成命,把趙光義禁軍殿前司都虞候的頭銜給擼了下來,從那以後,趙光義再也沒有機會沾禁軍的邊。
當時的趙光義血氣方剛,年輕識淺,在禁軍中還沒有培植出自己的親信,如今費盡心思,也只能和禁軍一些中下級官員保持比較友好的關係而已,這都是拜趙普所賜啊。現如今趙普卻主動建議讓魏王擔當這個軍職,這是什麼意思?這簡直是當眾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可是趙普說的冠冕堂皇,趙光義又不便反駁,甚至不方便讓自己的人出面反駁,那一來就算趙德昭做不成殿前都虞候,也難保不會引起官家對他的警覺,未免得不償失。趙光義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把恨深深壓在心頭。
趙光義沒有表態,他這一派的人雖不出面附合,自然也不便出面反對,趙匡胤卻似乎完全不曾記起這樁舊事,他緩緩掃視了群臣一眼,捋須沉思片刻,點頭道:“好,那朕就封德昭為禁軍殿前司都虞候,讓他去學學行伍中的本領吧。”
趙普聽了,嘴角便悄然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這不過是一個試探而已,現在,他自信已經明白了官家的心意,那麼他就可以從容佈置下一步棋了。
趙匡胤提起精神,又道:“此番順利解決了開封糧荒,南衙院使楊浩,功不可沒,亦當嘉獎。論功行賞,諸位愛卿以為,應該對楊院使加封何職啊。”
楊浩精神一振,腰桿兒悄悄挺直起來,趙匡胤話音剛落,剛剛歸班的趙普和趙光義就不約而同地閃身出班,二人對視一眼,已經佔據上風的趙普微微一笑,故作姿態地道:“趙大人,請。”
趙普是宰相,百官之長,趙光義在公開場合一向以謙卑的態度示人,如何能與之爭,只得拱手謙謝道:“趙相公先請。”
趙普已然歸位,含笑又向他做了個揖讓的動作,趙光義這才深吸口氣,緩步上前,向趙匡胤躬身施禮,說道:“楊院使本出身行伍,曾奉陛下所命,率三千虎賁,護衛五萬黎民西遷於宋境。在蘆嶺知府任上,又曾出兵剿滅犯境羌人,於武功一道實有所長。
然楊院使自得官家賞識,入朝為官以來,雖官封右武大夫、和州防禦,做的卻一直是文官之事。如今楊浩與魏王德昭做為欽差正副使節,南巡於江淮,共赴國難,解此大圍,於朝廷上立下了大功,彼此之間也是珠聯璧合、相得益彰,臣以為,如今魏王既受封為殿前都虞候,不如……把楊浩也調入禁軍殿前司,不知官家以為如何?”
趙匡胤聽了眉頭微微蹙了一下,趙普注意到了趙匡胤不經意的一蹙,不禁微微一笑,出班奏道:“官家,臣有異議。”
“哦?”趙匡胤鬆了口氣,欣然道:“你有何異議,講來。”
趙普道:“官家,禁軍人才濟濟,猛將如雲,不缺一個楊浩。然而,朝廷中一個緊要的衙門如今卻急需幹練之才補充,既如此,何必置此賢才于禁軍之中,而使用人之處無大才可用呢?”
趙匡胤忙道:“趙卿,你說的是……”
趙普拱手道:“官家,一國都城,朝廷根本,存糧難以為續,竟然遲至今日才能發覺,楚昭輔責無旁貸,定然是要去職的。如此一來,三司使衙門可沒有一個得力的官員了,臣身為宰執,對此甚是憂慮,臣以為,可以把羅公明調回京來,讓他將功補過,擔任三司使一職,至於這三司使副使一職,臣舉薦南衙楊浩。”
“譁……”朝堂上頓時一片譁然,楊浩什麼出身來歷,甫及弱冠之年,又非科舉出身,這一個野路子的官兒,趙相公竟然舉薦他做大宋的副財神,這……是不是太荒唐了?
趙光義聽了也忍不住失笑,方才官家的反應他也看在眼裡,他沒想到官家對楊浩敏感的身份仍是這般戒備,自己舉薦他入禁軍做官,實在是冒失了,心中正後悔呢,趙普就來解圍了,趙光義瞟了趙普一眼,頭一回瞧這面目可憎的傢伙有點順眼了。
趙光義未經深思熟慮,便舉薦楊浩入禁軍,也是心情過於迫切的緣故,他以皇弟之尊,苦心經營開封十年,整個開封已牢牢控制在他的手中,無一處沒有他的耳目,就連禁宮之內也不例外。
唯獨禁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這支最強大的軍隊,卻如一座城中之城,他始終無法涉足一步。權力,是一種癮,當它不知不覺滲入他的骨髓當中,他才知道權力是一種比女人、比財富更令人飄飄欲仙的東西。
他掌握了權力的同時,權力也掌握了他,官場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要保住權力、就只有不斷地擴大權力,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趙匡胤聞言果然躊躇難決,趙光義已經從容起來,便悄悄向自己的人使了個眼色,當即便有人出班以楊浩年輕識淺,資歷不足為由進行反駁,趙匡胤從善如流,馬上微笑道:“開封斷糧之事,朕至今仍有餘悸啊,楊浩雖是幹練之才,畢竟年紀尚輕,不夠老成持重,驟然秉此大權,恐怕不太妥當。”
“是。”趙普捧笏退下,睨了面露微笑的趙光義一眼,心道:“老夫以進為退而已,你道老夫下了一首昏棋麼?真是一個蠢材。”
趙匡胤轉向楊浩,微笑道:“楊卿,你這次為朝廷立下大功,朕是一定要賞的,朕想知道,你願意到什麼衙門做事啊?”
楊浩立即欣然出班,高聲答道:“陛下,微臣願到鴻臚寺做官,尚請陛下恩准。”
趙光義正在高興,一聽這話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鴻臚寺?他去鴻臚寺那種無所事事的地方去幹嗎?這是哪個王八羔子給他出的主意!
“咳咳咳咳……”文官班中忽然有個官員嗆了氣兒,連聲咳嗽不止,憋得面紅耳赤,正是那個鴻臚寺丞焦海濤,他沒想到自己隨口開個玩笑,楊浩這個大棒槌竟然當了針(真),等他知道鴻臚寺只是個表面風光,毫無實權的衙門,還不恨死了自己?這仇結的,真他孃的冤枉。
趙匡胤也呆住了,雖說他對楊浩仍有忌憚,可是……可是他在南衙,至少也是個有實權的官兒,如今立下這麼大的功夫,把他調去鴻臚寺那種清水衙門,就算是他自己要求的,自己要是答應了,那也有點太不厚道了,如此對待有功之臣,文武百官會怎麼看?
一見趙匡胤坐在那兒發怔,內侍都知張德鈞忙湊上去,對他悄悄耳語了一番。在朝房裡侍候的小黃門,都是他轄下的人,每日有什麼見聞,都要稟知於他的,如果大臣們有要緊的事,他就會提前告訴官家一聲,讓官家有所準備。這件趣聞他聽小黃門說過了,當時只是哈哈一笑,覺得楊浩實是一個妙人兒,倒未把這個笑話說給官家知道,如今見官家一臉困惑,這才把緣由說與他聽。
趙匡胤這才明白楊浩是受人捉弄,竟以為鴻臚寺是個炙手可熱的衙門,去鴻臚寺做官是一等一的優差,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咳嗽一聲,善意提醒道:“楊卿,鴻臚寺掌四夷朝貢、宴勞、給賜、迎送之事,多承外事,當怒時卻要你笑,直言時卻要你曲,平素事情又不甚多,楊卿精明幹練,才能出眾,若去鴻臚寺為官,不免委屈了你,不如……”
“臣不覺得委屈,既然官家問起,臣不敢欺君,自是知無不言,臣願意到鴻臚寺受個差遣,為陛下竭誠效力、為我大宋竭誠效力。”
“呃……”趙大叔捻著鬍鬚,有些無奈地看著楊浩,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這個老實人了。
楊浩又是一揖,朗聲道:“請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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