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你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處心積慮、甘冒王法,做出這樣的事來,就算捧了二少爺做家主,對你又有什麼更大的好處,值得你這樣去做?”
雁九嘻嘻一笑,悠然笑道:“大少爺,你想不出其中的緣故麼?老爺當初也是想不出,老奴心軟,不想讓他不甘而死,便告訴了他,老爺聽了之後那副表情……呵呵呵,可真是精彩啊。現在大少爺又問起來了。大少爺,你覺得……二少爺就一定是你的親兄弟麼?”
丁承宗本來臉色脹紅如血,聽了這句話血色攸地抽離一空,變得一片慘白,與此同時,內室也“嚓”地傳出一聲輕微的異響。丁承宗茫然剎那,顫聲問道:“雁九,你……你方才說甚麼?”
雁九耳力甚健,已然聽到房中隱約傳出的一點輕微的聲音,這點聲響登時引起了他的警覺,他目光一閃,當機立斷,不答丁承宗的話,卻猛地一個健步向他撲去,抬手一掌便斬向他的脖徑,身法竟是快如閃電。
丁承宗從未想到雁九居然會武,大駭之下抬手去擋,同時大喝一聲:“來人!”
他畢竟纏綿病榻半年之久,肌肉已然松馳,臂上的力道連以前的三分都沒有發揮出來,伸臂一格,一股大力襲來,丁承宗足下無根,藤椅向後便倒,這時門簾兒一掀,從裡屋躥出一條人影,快如鬼魅,他伸手一託,扶起藤椅,斜斜一腳踹向雁九,迫退了他的身子,隨即猱身而上,“噗噗噗”,彈指之間,二人已交手不下十餘合。
這時大門咣地一聲便被踢開,解去外衫,穿著一身雪白勁裝,嬌軀剛健婀娜的丁玉落聽到大哥呼喝,亦殺氣騰騰地持劍闖了進來,就見高大已被摁倒在階下,小青持著一口劍正抵在他的後心上。
那突然躥出的身影與雁九拳來腳往連戰十餘合,雙掌一撞,各自飄身退開。雁九看清那人模樣,不由臉色大變,失聲叫道:“丁浩?”
楊浩也是滿臉驚容,失聲道:“你竟然會武?”
雁九不但會武,身手還很高明,一見楊浩出現,丁玉落也是一身勁裝,雁九就知道早已落入人家算計之中。他一生行事,唯謹慎二字,既知中計,方才交手又發現楊浩一身武功十分神妙,招術精奇尤在其上,立即萌生退意,當下再無二話,縱身便撲向迎門而立、仗劍當胸的丁玉落。
楊浩大喝一聲,舉步便追,狠狠一記重拳搗向他的肋下,與此同時,丁玉落也挺劍向雁九當胸刺來。雁九赤手空拳,只得側身避劍,架開楊浩一拳,這一來二人便再次纏鬥在一起,脫身不得了。
一時間,寬敞的客廳中,二人兔起鶻落、攻守變幻,緊緊纏鬥在一起,旁人連插手的餘地都沒有。繼嗣堂設立的宗旨本為保全宗嗣,門下子弟大多都要習練武藝,亂世之中,有時候僅靠金錢可是不足自保的。
雁九幼年時就逃離了家門,所習過的武藝雖是上乘武學,卻是殘缺不全,可他心中一直存了復仇的執念,這幾十年來,風雨不輟,勤加習練,如今威勢亦自不凡。但是他的武功卻有一個最大的破綻:沒有實戰經驗。這一點,他遠遠不及他的兄弟盧一生。
為了掩飾身份,雁九習練武藝都是選擇無人之處悄悄習練,幼年時他還曾與兄弟盧一生有過對練的經驗,再以後便只有一人獨練,力道、速度、內氣功可以憑著苦練日漸深厚,但是實戰的經驗卻是半點也無。這樣一來,迎敵之時臨陣變招換招的反應速度便大為遜色,在這一點上楊浩卻比他強得多,楊浩在疆場上生死間磨礪出來的廝殺經驗,彌補了他與雁九功力上的差距,二人一時鬥了個平分秋色。這還是楊浩根本不曾料及他會武功,不曾佩劍在身,要不然使出呂洞賓所授的精妙劍法,雁九絕非敵手。
可是這也夠雁九受得了,丁玉落持劍站立一旁,虎視耽耽,那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好象隨時都能給雁九一劍,雁九不得不分神注意著丁玉落的動靜。這一來他哪裡還是楊浩的對手。丁玉落見二人纏鬥緊密,拳腳往來難分高下,身形一晃,便向丁承宗那裡閃去一步,本來是想著大哥沒有自保之力,擔心雁九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思對大哥不利。可雁九心中有鬼,一見她神形飄動,立時提高了警覺。
他與楊浩正在生死相搏,分心二用之下哪裡還能見招拆招,手下只一緩,便被楊浩窺個機會,雙臂一探,化掌為拳,重重地擊在他的兩側肋下。楊浩此時雙拳的力道至少也有幾百斤,雁九被他雙拳擊中,就像兩隻鐵錘砸中了胸口,只聽“嚓”地一聲,刺疼入骨,幾根肋骨都被打斷,整個人仰面飛出去一丈多遠,“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又“嗤”地一聲沿著平滑的地磚蹭出去,撞到壁角才止住了身子。
他猛地一個翻身,一按青磚就要跳起身來,可是身子只一翻,一口鮮血登時噴了出去,整個人都萎頓在地,臉色臘黃如同金紙。
楊浩已恨極了他,若非還要從他口中問出那至關重要的訊息,此時殺他不得,真想立即一拳取了他性命,他一個箭步衝過去,狠狠一腳跺在雁九的大腿上,雁九慘叫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一條大腿已被楊浩齊根踩斷。
楊浩這才一俯身,提著他的背心把他扯了起來,高大趴在門檻外面,眼看形勢陡轉,大少爺竟然醒了,丁管事也突然出現,雁九爺又被人抓住,唬得他體如篩糠,哀聲便叫:“大少爺饒命,饒命啊,小的上有八十歲的老孃,下有未斷奶的孩兒……”
“閉上你的鳥嘴!”小青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高大的聲音戛然而止,再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把他拖下去,看緊了。”丁承宗淡淡地吩咐了一聲。
別院那四個長工立即答應一聲,拖起奄奄一息的雁九便退了出去。他們四人若非對丁家忠心耿耿,早就另投他人門下了。如今又見大少爺醒來,自然更是死心踏地,倒是可以信得過的人,雁九雖有一身武功,如今肋骨斷了、大腿折了,四個壯漢要看住他,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方才雁九被擒,自知再無生路,任憑丁承宗和楊浩如何詢問,甚至施以重刑,他也是咬緊牙關,一字不吐。這人骨子裡倒有一股狠勁兒,丁承宗和楊浩都是閱人多矣,只看他決絕的神色,就知從他口中休想問出一點訊息來。
待雁九拖下,丁承宗便看向楊浩,沉吟問道:“從他口中,是休想問出訊息來了。你覺得……”
楊浩目光微微一閃,說道:“丁承業卻沒有這樣的骨氣!”
丁玉落衝進房中時,雙方已經大打出手,方才盤問雁九,丁承宗和楊浩也只問“你方才所言云雲”,而並不提及他具體透露過什麼,丁玉落還不知二人已對丁承業的身份起了疑心,一聽這話立即擔憂地說道:“大哥,二……哥,承業再不爭氣,終究是咱丁家的子孫。你們倒底要問什麼,總不會……總不會對弟弟也要用刑吧?”
丁承宗微微一笑,安慰道:“玉落,大哥知道怎麼做,現在一切就交給我好了,你不要想那麼多。”
楊浩也道:“是啊,以後,你再不用受那麼委曲,這些事,讓我們男人來操心就好。”
兩兄弟相視一笑,這點事情他們還是能掌控住的。兩兄弟有志一同,都不想這個可敬可愛的小妹子再操那麼多心,這半年來,她一個女兒家,得需要多少勇氣、多麼堅強的毅力才支撐下來。二人心中都痛愛憐惜這個妹子,不想她再為這個家再負擔什麼,也不想讓她聽到那麼多齷齪黑暗的事情。
這時,門口人影一閃,穆羽興沖沖地走了進來,抱拳說道:“大人,丁承業帶到。”
楊浩忙問:“可曾驚動了什麼人?”
穆羽笑道:“不曾,屬下特意等他進了一處男娼館,這才下手拿人。又誑那老鴇說我等是霸州府的公人,以她身份是不敢到處張揚惹火上身的。”
丁承宗雙眼緩緩一抬,森然道:“那畜牲現在何處?”
穆羽道:“他捱了我一下狠的,好半晌才透過氣來。眼見我們人多勢眾,倒是始終安份著不敢鬧事。現在街上行人漸多,我恐被人看見,令人把車駛向後門,從那兒把他帶進來。”
“什麼?”丁玉落心中一驚,這弟弟胡作非為時,她恨不得親手打殺了他,可畢竟血脈相連,有份骨肉親情,自家的兄弟,縱然有什麼不是,也不能就此反目成仇,如今大哥既已醒來,已不得他胡作非為了,今後長兄如父,好生教誨他做人之道,未必便不能浪子回頭。
是以一聽他受了傷,心中便起了牽掛,忙道:“我去看看他。”說完閃身便向外奔去。
楊浩看著她的背影,心中靈光一閃,忽道:“雁九這頭老狐狸看來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從他二人如今的情形來看,恐怕丁承業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通盤計劃,他未必便知道。”
丁承宗道:“不錯,我也有這種感覺。本來,我們以為雁九是條小魚,本想從他口中逼問出一些有用的訊息,再擒來那畜牲,半迫半詐逼他吐實,想不到真正的大魚卻是雁九,這一下雖是歪打正著,卻也打草驚蛇,他堅不吐實,我們也奈何他不得。”
楊浩頷首道:“不過……丁承業這一到,我倒是想出一個法子來……”
“喔?”丁承宗目光微微一閃,臉上便露出會心的笑意:“不錯,他對我們堅不吐實,對別人,卻未必不肯說實話!”
楊浩已轉身對穆羽吩咐道:“小羽,你去把丁承業和雁九囚禁在一起!”說完又附耳對他囑咐一番,穆羽心領神會,立即返身衝了出去。
就在這時,那老門子大步聞進了二宅,高聲說道:“大少爺,家裡來人,促請雁管事回府去,說是出了大事啦。”這老門子有些耳背,所以說話聲若洪鐘,幾乎震得承塵灰落。
丁承宗忙道:“出了什麼事?”
白髮蒼蒼的老門子道:“聽說陸家老爺病死,陸家子侄都說是二少爺害他,如今披麻帶孝,執著哭喪棒兒打上門來,尋不著二少爺,便又打又砸,放言要燒了咱丁家的大宅,大少夫人哭得死去活來,家裡已是亂作了一鍋粥,家人們尋不到二少爺,所以急急來向雁管事報信。按大少爺吩咐,我沒讓他進來,此時正在宅子外面等信兒吶……”
丁承宗臉色一變,深吸口氣,緩緩說道:“抬我回去!”
楊浩沉聲道:“我陪你去。”
“好!”丁承宗握了握他的手,把兩道劍眉一軒,振聲道:“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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