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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以牙還牙(2/3)

作者:月關
重重,卻並不是每一個普通百姓都有那個眼光看到的,那種危機只有高層的幾個人才看得到。而眼下與橫山羌人之間的衝突,對每一個百姓來說,都是切膚之痛。如果不能為百姓們提供保護,給他們信心,很難說這些百姓們不會逃離蘆嶺州,變成散落各處的流民,甚至淪為盜匪。

尤其是橫山羌人對往來客商下手之後,党項羌人一方自然不擔心往這裡運送各種物資,因為他們不但與橫山羌人同宗周族,而且本身擁有比建制散亂的橫山羌人更強大的武力。可是自府州和中原趕來的客商,卻不可能擁有強大的武力保護,蘆嶺州的商賈更是連些家將保鏢都不具備。

如果這件事不能妥善解決,而且一勞永逸地解決,哪怕利潤再大,商賈們也不會再來蘆嶺州冒著死亡危險做生意,天下間有的是生意可做,何必來這裡冒險,楊浩的發展工商、於特殊地區建立‘特區’的計劃就要胎死腹中。

楊浩沉吟良久,慢慢抬起眼睛,陰沉沉地問道:“木團練。”

李光岑是他義父,但是這層關係,包括他如今是党項七氏之共主的身份,知道者寥寥無幾,在旁人面前,兩人還須維持主從官屬的身份。楊浩一叫,李光岑立即起身抱拳道:“府臺大人。”

楊浩問道:“若我蘆嶺州與橫山羌人正面為敵,你有幾分勝算?”

李光岑目光一凝,卻見楊浩雙眼只是盯著案上的旗牌令箭,並不望他,他不知楊浩心意如何,只得照實答道:“大人,蘆嶺州民團甫建,自保尚嫌不足,還無餘力出征。不過,屬下的族人自吐蕃草原來投,這數千族人,個個精於騎射,又攜來大批牛羊馬匹,可以一用。而橫山羌人雖有近十萬之眾,卻是各自為政、一盤散沙,最大的部族都不到一千帳,因此,我若出兵,除非橫山羌人結盟組團,推選共主,令從於一,形成一支大軍,否則絕非我們的對手。”

楊浩目光微微一閃,又道:“柯團練。”

柯鎮惡閃身出來,抱拳施禮道:“大人。”

楊浩道:“橫山羌人慣於山地叢林中作戰,而你穆柯寨本是建在群山叢嶺之上,亦熟捻山地叢林作戰。本府問你,若橫山羌人再於莽莽山嶺之中來襲,你能阻止他們再侵入我蘆嶺州,虐殺我蘆嶺百姓麼?”

柯鎮惡叉手施禮道:“回稟府臺大人,下官自穆柯寨只帶來十餘莊丁,而本地團練民壯時日尚短,若在莽莽叢林中與橫山羌抗衡對戰,目前……著實不能。不過,若只是防止他們侵入我蘆嶺州,敵攻我守,咱們佔了地利,事先再於叢林中做些手腳的話,下官有把握把他們阻在谷外。”

“好,很好。”楊浩慢慢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一絲陰沉沉的笑意:“方才聽木老所言,党項羌人來襲,實在是防不勝防。本官想來……也是這個道理,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的?既然如此,防不可守,那便去攻,諸位意下如何?”

眾官員面面相覷,程德玄遲疑問道:“大人慾待如何?”

楊浩咬著牙根沉沉一笑,說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他立直了身子,並掌如刀,斜斜向下一削,冷笑道:“柯團練負責防守,將我蘆嶺谷錘練的銅牆鐵壁一般,不容宵小竊入。木團練負責進攻,主動尋找與我蘆嶺州為難的橫山羌人村寨。

如今正是秋收時節,以農耕為生的,割走他們的莊稼,連糧種都不要給他們留下;以狩獵為生的,給我放火燒山,把一切鳥獸,都趕到千里之外去;以放牧為生的,奪其牛羊馬匹,我看他們怎麼熬過這個冬天。”

楊浩此言一出,有兩個人齊齊一驚,同聲說道:“府臺大人,萬萬不可。”這兩人一個是程德玄,另一個卻是範思棋。

楊浩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眼皮微微一撩,向程德玄問道:“程大人有何高見?”

程德玄今日見他一副陰陽怪氣的表情,與往昔為人大不相同,就曉得他如今滿腔怒火,正在強自隱忍,可是思及這樣報復的可怕後果,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大人,橫山羌人性情痞劣,但是能征善戰,自此嶺下去,橫山一帶散居的羌人有十萬之眾,一旦激怒了他們,後果不堪設想。以下官之見,與橫山羌人的衝突,當以安撫為主。”

楊浩雙手撐著書案,似笑非笑地道:“喔,你且說說,如何安撫?”

程德玄定了定神,說道:“以下官之見,可以使人與橫山羌人部族頭領見面,從中為之斡旋。鄰近我蘆嶺州的幾個羌人小部落,不但與我們公平生意,而且有的還將家人也遷進谷來,這些人正是最好的信使。我們可以請他們出面,與那些正與我們為敵的羌人頭領溝通一下,循著麟州和府州舊例,多置財帛布匹、米麵油鹽,贈與這些羌人部落,緩和彼此的關係。

朝廷為了安撫這些羌人,對羌人各部都有封賞。管理百帳人口以上的大首領,都授為本族軍主,百帳以下人口都授予指揮使之職,所以他們身上都有朝廷的官職,我們還可以同殿稱臣為理由,和他們互相來往,聯結友誼。至於這幾次衝突,雙方各有死傷,為息事寧人計,卻也不宜再做追究。為平息羌人之怒……”

程德玄猶豫了一下,說道:“下官身為觀察判官,掌管蘆州律法。我們遷來此處的北漢百姓良莠不齊,作奸犯科者亦有之,如今被關押判刑者有七人。為平息羌人之怒,我們可以將這七名囚犯,充作殺死羌人的罪魁,在羌人面前處死。賄之以利,示之以恩,雙管齊下,當可平息此事,還我蘆嶺州太平。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楊浩不置可否,又轉向範思棋,問道:“範先生有何高見?”

範思棋大概是頭一回在這麼多官員們面前講話,囁嚅片刻,方脹紅著臉道:“學生以為,蠻夷不知教化,兇殘成性。然中土上國人物,豈能效仿蠻夷以暴制暴呢。起兵抗之可也,卻不可行如此殘酷手段。

人天生都有惻隱之心、善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只是番人久不開化,矇蔽了心智。吾等興王者之師、仁義之師,挫其銳氣,示之以兵威。繼而教授其農耕,教化以王道,收孤寡,補貧窮,示之以恩義,以王道之治,度化蠻夷,久而久之,則腹心之疾,亦化為兄弟手足矣。此正所謂仁者無敵,學生愚見,大人以為然否?”

“呵呵,果然是愚見!”楊浩毫不客氣,一句評語下去,範思棋登時漲紅了臉。

楊浩隱忍已久的怒氣突地勃發起來,拍案喝道:“書生之見!婦人之見!愚蠢之見!橫山羌人有羌人之勇,漢人之智,久居諸藩之間,養成的痞賴無行、見風使舵的本事,驕橫野蠻,不知王法,你愈是忍讓,他的氣焰越是囂張,若按你的主意來息事寧人,不啻於與虎謀皮,橫山羌人視我蘆嶺州軟弱可欺,必然變本加厲,從此再無寧日。”

楊浩這番話聲色俱厲,訓斥的是範思棋,而程德玄的主意比範思棋更加不堪,楊浩訓斥範思棋的話不啻於當面摑了他幾個耳光,弄得程德玄臉面通紅,十分難堪。

“退下吧,本官心意已決,諸司官吏按本府吩咐,立即籌備,事不宜遲,明日一早,就發起反攻,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退堂!”

眾官員唯唯領命,一一退下,楊浩又道:“木團練請留下。”待堂上無人,楊浩閃身離座,上前喚道:“義父!”

楊浩上前,沉聲說道:“義父,橫山羌人中,勢力最大的就是野離氏。雖說橫山諸羌彼此互不統屬,但是大一些的部族之間必然常通聲息,你可速速派人與蘇喀大人聯絡,由野離氏出面,穩住橫山羌諸大部族,免得他們牽連進來。”

李光岑眉梢一揚,問道:“浩兒,真的要打?”

楊浩重重地一點頭,說道:“不但要打,而且要往死裡打,打出威風來,打得他們十年八年之後,想起我蘆嶺州的手段,還要心驚膽戰。”

李光岑擔憂地道:“我羌人習俗,有仇必報、不死不休……”

楊浩打斷他道:“義父,我若自幼生長於夏州草原,雖非羌人,必也遵循羌人習俗。這是自幼耳濡目染,言傳身教形成的一種本能,並不是所有的羌人都會堅持這種本能。橫山羌世居橫山山脈左右,與回紇、吐蕃、以及漢人雜居,有的種地、有的狩獵、有的遊牧,原來的風俗習慣已經大改。再加上各方勢力為了拉攏他們,對他們一直優渥縱容,使他們養成了油滑無賴的性兒。他們雖保持著驍勇本色,可是至少這種純樸的習俗,已遠不及草原上的羌人。他們這樣的人,欺善怕惡、欺軟怕硬,不會為了一條古老的習俗而不惜一切的。

我們的根基在蘆嶺州,要想穩定蘆嶺民心,就要讓這些來犯之敵知道畏懼。恩撫肯定是要的,但不是現在。麟府兩州自身有強大的實力,所以他們施之以恩,這些部族自知從他們那兒討不了好去,才肯接受安撫。

我們拿什麼去撫?如今這種情形,一旦息事寧人,反令他們更加看輕了我們,變本加厲的來欺負人。如果就此息事寧,我蘆嶺州百姓又怎樣看?那些商賈們仇恨不能報,安全沒有保障,誰還肯來?

唯有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曉得我們的厲害,才是正道。所謂王道,也須霸道為輔,一味的王道那是自取其辱了。我們現在撐握了野離氏,再透過野離氏籠絡住一些大部落,他們就不會形成合力,剩下一些小蝦米還能折騰起什麼風浪來?我們要打出威風來,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從此才不敢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搗亂!才能給蘆嶺州百姓和商賈們信心”

羌人諸部族之間也時常廝殺征戰,比如党項七氏與夏州拓拔氏之間,這些年來就不斷的打打殺殺,敗了就降,何曾有過有仇必報、不死不休的局面?一方面,羌人性情剛烈,因之有仇必報的事例較多,所以經人渲染,更形誇大,人人都覺得不能和他們結一點仇怨。另一方面,也是楊浩報復的手段太過毒辣,所以李光岑擔心那些走投無路的橫山羌人會孤注一擲,如今聽了楊浩的分析,李光岑不禁頻頻點頭,他沒想到楊浩來此不久,對當地羌人竟是這般瞭解,心中憑添了幾分信心。

送走了李光岑,楊浩回到大堂上坐了下來。堂中寂寂無聲,他一個人坐在碧海紅日的照圖下,蹙額沉思。其實他對當地羌人的情形,只有一部分是平常瞭解得來的,更多的瞭解卻是來自後世的知識。這知識未必是對這個時代、這個地區的羌人的瞭解,而是對類似情形的其他民族的瞭解。

那些經驗告訴他,有一種看似兇悍、叫人不敢招惹的人,叫做無賴。以君子之道束縛了自己,然後去和這些無賴打交道,得來的只有一次次血的教訓。既便他一時與你友好了,也只是在你付出了許多代價,讓自己人承受了許多委屈之後的一種虛假繁榮。一有機會,這種面上浮華會被無賴們立即扯碎,半文錢都不值。

有位偉人說過:“我們對於反動派和反動階級的反動行為,決不施仁政。”楊浩甚為贊同,這種無賴,你必須先打痛了他打怕了他,他才肯乖乖地坐下來聽你講道理,否則根本就是與虎謀皮。因為這種卑劣的無賴,根本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要把蘆嶺州建設起來,沒有一支可倚仗的軍事力量,看來是真的不成啊。商業帶來的巨大利潤將會在客觀上要求與其相匹配的政治和軍事力量來保護自己,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距他最近的府州。

想到這裡,楊浩輕輕嘆了口氣:“可是接受了府州的兵甲、武器,並且接受了他們的軍官對蘆嶺軍隊的訓練,在自己身上,就不可避免地要打上府州的烙印。原本自己出身於廣原程世雄門下,就已受到官家的戒備。如今他和府州折氏越走越走,趙官家那裡一旦得知訊息,會怎麼看?身邊還杵著一個程德玄,這些事根本不可能瞞過開封府的。

“乾脆死心踏地的站到折御勳一邊,爭取成為西北第四藩?”

楊浩搖了搖頭,他不相信在雄才大略的趙匡胤面前,在這個多年熬煉出來的精明的政治家、軍事家面前,自己有本事逆轉歷史,改變西北削藩的結局。西北三藩,只有一個成功地抗拒了大宋的削藩之策,而且自立一國,從此與大宋、契丹三足鼎立兩百年之久,那就是大夏。蘆嶺州彈丸之地,既無戰略縱深,又沒有那樣豐富的兵源、財源,就算把武侯諸葛孔明、天可汗李世民空投到這兒來,還不是一籌莫展?

楊浩苦笑著搖頭:“古往今來,節鎮一方、開府建衙者,恐怕沒有一個是像自己這樣,處於這般的尷尬境地吧。此間事若不能妥善解決,嚇退了各地的商賈,我的工商興府之計,再無實現的可能了。”

楊浩正想的頭痛,楊晉城忽然很開心地跑了進來,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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