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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言風語】竹韻的告白

作者:月關
作者:公子風少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我是一個殺手。我的名字叫,竹韻。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叫什麼都無所謂。

即使再藝業精湛,勇武過人的殺手,也終有灰飛煙滅的一天,那你叫什麼,根本無關緊要,無非一抔黃土,死無葬身,沒有人會記得。有殺手為了隱藏自己,狡兔三窟般隱姓埋名,當終有一天,他灰飛煙滅,這一切,顯得那麼多此一舉,那麼可笑。

而我,只叫竹韻,我是一個殺手,雙手沾滿鮮血的殺手。

殺手只有過去,沒有未來。我也一樣。

我不知道自己會在哪一天那一次任務刺殺哪一個人時,命喪黃泉,太多次險死還生,鮮血的緋紅已經令我麻木。我也從來不曾悵惘,迷茫,雖然沒有未來。

早在我十二歲那年,親手解決第一條人命時,我已踏上這條不歸之路。

我從來不曾奢望安定,和…愛情。從前,我最大的目標,就是能夠活過三十有七的年紀,這是繼嗣堂最長壽的女殺手若酒所創下的記錄。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沒有人會憐憫血與火中匆匆來去的殺手。更沒有人願意接納殺手。殺手不需要憐憫。殺手也不需要被誰接納,獨行的殺手,從來不希望,被束縛。

直到那一天,我接到任務,保護一個人,不惜一切代價。

他的名字,叫楊浩。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這是繼嗣堂第一次,在一個保護小人物的任務中,下達了這般決絕的命令。

他很謙和。護送他一路回到西北,我漸漸瞭解了這個人。作為殺手,我習慣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我知道,他重情重義,卻不因私廢公。宅心仁厚,卻不乏殺伐果斷。我,很欽佩他。

他把我和父親,從繼嗣堂要了過來。當父親對我言起此事,我沒有說話,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作為殺手,我早已習慣了被當成商品,甚至或許,下一個任務就是刺殺從前的主人。

那日,父親收了璧宿為徒,讓我代為授業。

璧宿是個可憐人。他用情至深,令我感慨。每日授他業藝,他從不喊苦累,只是茫然麻木,行屍走肉一般拼命,像是在折磨自己,懲罰自己。

不期然,我從他身上,隱隱瞧見了自己的影子。那般麻木與茫然,卻又如此執著。漸漸地,我對他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帶著欣賞,帶著憐惜。

每日看著他,就像看著自己。十數年的殺手生涯,我早已然倦了,早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執著。他的出現,令我心底萌生出一絲從不曾有的,渴望安定。

他執意做和尚,醉心於武學。他是有目標的,他要手刃趙光義。他要用一生青燈古佛,來紀念那個他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小尼。

我無法走進,甚至無法走近,他那顆幾近冰封的心。這個男人,這個痴情得令我憐惜令我欽佩的男人,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世幸福。

楊浩看出了端倪。他一次次去勸說璧宿,希望他不再被仇恨矇蔽心靈的空明,希望他能放下過往,接納我。我知道,楊浩不希望他的好兄弟成為行屍走肉,成為只知復仇的器械,同樣,也希望我能幸福,這一點,從他對我言及此事時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來。

楊浩,他關心我。我的心竟有了一絲的顫抖。作為一個冷血的殺手,即使身處同一陣營的同僚,甚至“飛羽”中我的下屬,對我都有幾分忌憚,幾分畏懼,幾分隔閡,這一切,我看得清清楚楚。除了父親母親,我從不曾在其他任何人眼中,看到過哪怕一絲,關心。

他是關心我的。我心裡忽然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原本灰暗的世界,彷彿有了些微陽光。

他信任我,從不專權,把很多事情都交給我去辦。他尊重女子,甚至冒大不韙,啟用女子為官。他憐惜我,那些危險的任務,他都叮囑我不必親自去辦。他關心我,兩年間,他一次次為了我的幸福,試圖勸解璧宿。

他不知道,這兩年間,他早已牢牢佔據了我的心,為了他,為了這個真正懂得關心我的男人,我願意做任何事,願意面臨任何危險,願意承擔任何後果。

那日,尚波千炫耀著他偶然得到的傳國玉璽時,我便打定主意,我要把玉璽奪過來,送給他。

玉璽成功到手,我卻身臨險境。這些我早已面臨過無數次的境地,本早已習以為常古井無波的心,竟然會顫抖。我不想死。這個念頭在從前的任務中,哪怕再危險也不曾從出現過。我知道,我的心裡頭,有了牽掛。

我一路晝伏夜出,小心翼翼,躲避吐蕃人的追堵。巧的是,竟然遇見了出走的折家大小姐。她沒有認出男裝的我。把她騙回去,為了他。我心底盤旋著這個念頭。雖然我羨慕她,嫉妒她,甚至對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著些許恨鐵不成鋼之意,但我必須把她帶回去,為了他。

那日,在躲過追截之後的小憩中,與她說起他,說起他對她的感情,我忽然脫口而出:

因為……我如今也喜歡了一個人,可是他的身份地位,與我有天壤之別,所以我不敢在他面前有所表露,怕只怕一旦說破,卻不被他接受,那我連如今這樣的關係都不能維持了。

所以……楊太尉那種患得患失、近之情怯的心情,我很明白……

不由自已地說出這一切,我的心在顫抖,竟有種解脫的感覺,又感覺這世界,彷彿一下子亮堂起來了。我想,她的心,也是在顫抖的吧。

我與她終是在吐蕃人的的圍追堵截之下難再寸進了,我把玉璽交給她,並決心以身犯險引開敵人,護得她的周全。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

一路艱險,我終是不支倒在河裡,老天庇佑,我竟然順著水流,來到了他西征大營之中。

我再次醒來時,看到的是他的關切目光。忽然覺得這些日子所受的傷痛,都是那麼的值得。老天庇佑,竟讓我留的一命,還能再見到他。

郎中為我敷藥,可恨那些傷都在見不得人的羞處!我什麼也沒有,唯有這清清白白的身子。我不能容忍這可恨的郎中動手動腳!

他,他無奈,只得親自為我敷藥。我羞不可抑,但卻並不反感,如果非得讓人瞧自己這清白身子,我情願是他。

傷漸漸好了。我也再不願過這樣打打殺殺沒有明天的日子了。我心裡有了牽掛,我不再適合,也不再願意,做一個殺手。我只願,只願天天能看到他,伺候他,哪怕是做一個婢女,我也甘之如飴。他瞧過了我的身子,我,是他的女人!

為了他,我開始學習烹調。不曾想見,除了打打殺殺,在膳食方面,我竟也頗有天賦!我要為他,做最好的飯菜!可惜了昨日的小牛肉,他,他竟一宿未曾進食!恩,也罷,便做好這魚給他,究竟是烤呢還是燉呢?真是糾結吖!想起卡波卡和支富寶二人的饒舌鬥嘴,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兩年來,我變了好多呢。我再不是從前的那個冷血殺手。是他,融化了我,改變了我。想著他,我的臉漸漸有些紅熱了。摸著自己羞臊的臉頰,我在心裡默默祈願,老天,保佑他,保佑他事事順心,健康有福,保佑他,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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