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師。”
李縣丞拱手,同時長出了一口氣般的放鬆。他剛才面對楚校尉的時候,那份緊張並不是裝出來的,也沒有如此精湛的演技。
然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方才能夠騙過這些嗅覺靈敏的降魔校尉。
他們也許不諳官場之道,但是靠著細緻入微的觀察,以及神奇的術式印法,總還是能夠看出些東西的。
所以他要拿捏好一個合適的度,即不能太緊張,又不能表現的什麼事都沒有。
赤玄取出規劃圖紙道:“以工代賑,貫通溝渠,貧道要將隴河的水接引過來灌溉莊稼。”
李縣令還以為大法師會和他合謀一下如何對付朝廷的降魔校尉,沒想到大法師給他的圖紙和政務規劃全都是為了讓受災的稽縣百姓能有糧食吃。
李元甄將圖紙接過去猶豫片刻說道:“可是朝廷總會查過來。”
“不必擔憂,只要貧道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不會拿百姓如何。”
“如今天下烽煙四起,朝廷不會在這件事上耗費太多的精力。”赤玄製止了李元甄想要對付降魔校尉的想法。
真修沒法在世俗之中停留太久,他們總會回去。
要是殺了降魔校尉,反而會引來朝廷的注意,這不符合原定的計劃。
赤玄沒想將自己完全藏起來,因為藏不住。
信徒越多他的痕跡就越重,任憑他如何隱藏都瞞不過去。
只不過現在還不是他出現在他人面前的時候。他已為張辛丞報了仇,接下來便不可辜負信徒的信任,他想讓天下太平。
“周縣尉來的正好。”
“大法師。”
週迴恭敬的行禮,目光之中的狂熱沒有掩藏、
身軀顯露的氣息已經遠比曾經那位被赤玄殺死的縣尉還要高強,雄厚的靈機環繞,無不顯示著他的強大。
“溝渠之事不可懈怠,明日張榜告示百姓便可,其中細節你們二位商量,貧道對於政務一道並不精通。”
“不需要擔心降魔校尉他們,除了你們之外別人並不知道貧道的藏身之處。
“貧道信任你們。”
赤玄拍了拍週迴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有太大的動作,平淡應對更好。
週迴低頭稱喏。
腦海中回想著那些授籙者,一一排除他們的嫌疑。
不過,有時候信任是個很奇怪的事情。
說不定就會有人腦子一熱,不清醒的覺得朝廷會給與高官厚祿,到時候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將身邊人賣個一乾二淨。
城中入會計程車紳豪強並不知道赤玄的藏身之地,唯有那些一同下山的授籙者知道,算上他的話,總共不到二十人,這二十人安插在衙門和衛戍軍中。
幡內的塗山君倒是對週迴的氣息的變化感覺有些詫異。
他當時並沒有授予真籙,只是利用香火加護保住他們的性命,沒想到在赤玄印璽授籙之後,週迴的實力變化這麼大。
原先編纂的適合尋常信徒的道書就顯得捉襟見肘,索性篩選一本術法經文拿給赤玄。
走出半步的赤玄得到塗山君的授意後停下:“周縣尉與貧道走走?”
“喏。”週迴乾脆利落的稱到,隨後跟著赤玄走出縣衙的後堂。
路上赤玄佯裝從袖袍中取出經卷遞給週迴,說道:“貧道看伱修為進步神速,這經卷你拿去誦讀理解,如果有什麼不懂之處,再向貧道請教。”
週迴恭敬的接過經卷,多了幾分激動的說道:“多謝大法師。”
引水渠的計劃還需要週迴與李元甄商議,赤玄也沒有多留週迴,出了縣衙便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他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
真修的修行之路是根基,更需要繼續精進。
世俗多汙濁之氣,沒有多少靈氣留存,就需要另外尋找閉關之所。好在有塗山君這個符陣大師在,佈置下的陣法足以讓赤玄的修為一日三變。
行至酒館的時候赤玄去看了一眼孩子便閃身離去。
路上,赤玄站定長街。
往來的行人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站在那裡,紛紛從赤玄的身旁走過去。
稽縣安定下來,疫病漸漸消亡,哪怕還有疫病也是其他地方流落至此的百姓,但是總算還是控制住了,只是賣兒賣女的現象並沒有杜絕。
……
“少爺哎,老爺說了讓您不要再去賭場,您……”
“我不去賭場,聽說慶春樓新來了一位花魁,爺們要去見識見識。”說話的人長相一般,只不過比較獨特的是頭頂髮髻被一條赤色髮帶綁著。
帶著家丁的公子哥兒匆匆過去。
……
破瓦房中,揣著破爛衣裳袖子的漢子愁眉苦臉,低吟道:“城裡的醫士說狗剩子已經時日無多,你還要拜那根破木頭到時候!”
抬頭過去看到自家婆娘孩子膜拜那個爛木頭雕刻的神君,當即怒吼高聲起來。
用頭巾包著臉的婆娘跪在地上,哽咽道:“都說赤天君神通廣大,一定能救我的兒。”
床榻上是已經沒有多少意識,只剩下些許痛苦呻吟的青年。
“香火加護?”赤玄呢喃著似乎有些意外,但是神色剛有些許的變化,又沉吟起來。
只聽得淡漠的聲音自他耳邊響起:“沒有香火願力,自然沒有庇護,更無法換取會中資源。他們不信你,那道塑像也本不屬於他們。”
赤玄說道:“我想救他。”
“可以。”
得到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一道治癒術法在香火法力的催動下自雕塑綻放,化作紅光飛入那床榻青年的身軀中。本來還在痛苦呻吟的青年面色頓時紅潤起來,肺癆疾霎那便被拔除。
那提著斧頭衝進來的破衣漢子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
……
稽城之中,茫茫人海。
感恩戴德的聲音有之、咒罵之聲也有。
青樓妓坊鶯鶯燕燕揮動手帕,或是嬌笑著的招攬客人。樓內男人們此起彼伏的揮金如土,似乎只為這個時候博得美人一笑。
那花魁無疑是極為美麗的,赤玄看了幾眼就徑直順著長街走過。
本來赤玄以為自己會被魔君嘲笑沒見過女人,等他發問後,得到的只有塗山君的嗤笑,淡然的告訴他:“看也就看了,那又如何?”
一路走過去,稽城確實變好了不少,卻好像沒有太過本質上的改變。
少死了一些人、得輕病的能更快好起來。
吵鬧聲依舊,糧食仍然不夠吃,街上的捕快衙役仗著身份佔便宜,潑皮無賴三五成群的聚攏,威脅著小商小販交出錢財。
赤玄站在原地,皺起眉頭。
塗山君的身影出現在赤玄的身旁。
平淡的目光注視著稽縣的一切,淡色的鬼影遺世獨立:“你現在掌握著生殺大權,一句話就可讓人頭滾滾。”
“你有上萬的擁護者,下令便可讓他們按照你的想法去改變。”
“你不滿嗎?”
赤玄搖了搖頭道:“我只覺得惶恐。”
塗山君微微頷首,赤玄對自身道認識不清楚,所以對自己的未來彷徨,這沒什麼。
修道者或多或少都懷疑過自己,跨過去是新世界,被攔下,輕則道心不穩需要重新求索,重則走火入魔,只能說命中該有此劫。
想變得更強,不是靠著資源堆積就足夠的。
“不擇手段是豪傑,不改初衷真英雄,其實哪一條路都無妨。”淡色的鬼影消失無蹤,只留下逆流在人群之中被所有人忽略的赤玄。
“豪傑、英雄?”
“嘿,不如山野道士自在。”
赤玄無奈的笑了笑。
他算什麼豪傑,更不是所謂的英雄,不過是個守著破落道觀的落魄道士,一朝得了機遇便覺得自己能多救活一些人,說到底是機緣巧合。
……
赤羊宮。
勞捕頭抱著腰刀蹲在臺階前,有一搭沒一搭的看向道觀內,隨後又看向不遠處的趙江,壓低了聲音,懶散道:“趙班頭,不必那麼警覺。”
趙江此時倒是有些意識到自己的緊張,聽聞勞捕頭的話之後也學著放鬆下來。
道觀內的百姓早就轉移走了,知道大法師藏身之所的也就他們這些授籙者,只要他們不說出大法師的所在地,降魔校尉也查不出。
不過,他還是伸長脖子多觀望幾眼。
勞捕頭略有驚訝,卻也沒有詢問或是多管閒事的意思。
他不過是個小小的縣衙捕頭,雖說手底下二十來號捕快小子,但是趙江是縣太爺欽點來的,他過多的探究反而不美。
年輕人希望立功他也理解,畢竟以前他也希望憑藉著功勞爬上去。
輕咳一聲說道:“年輕人要沉住氣,縣令讓你來自然有他的用意。”
趙江神色微微變動,扯上了一個笑容:“聽說這位赤玄道長十分厲害。”
聽聞此言,勞捕頭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昔年……”
門外說著話,門內的降魔旗官正掐著靈法尋找赤玄的蹤跡。
只不過他們已經找尋一炷香的時間,依舊沒有半點頭緒。
楚校尉站在大殿的泥塑前,神識如觸角一般延展出去,不管是風吹草動還是蟲鳴獸吼盡數納入耳中。
法力一引將地上的蒲團拿到手中,手中火焰燃燒,楚歌將那塊腰牌也扔了進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捧灰燼就已經出現在他的手裡,結印施展術式,口中唸唸有詞,大段的口訣,其中竟然有一部分是赤玄的生辰八字。
靈符纏繞之後形成一道人影,緊接著,這道人影迅速放大。
還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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