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氏鄉站在義銀身後,有些僵直的鞠躬道。
“聖人,出行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了,我們還是明早動身?”
義銀點點頭,說道。
“今晚我去島勝猛那邊陪陪孩子,我們還是黎明時分出發。”
蒲生氏鄉再鞠躬,遮掩起自己變化的面色。
“嗨。”
義銀卻完全沒有關注到她的情況,一直看著島勝猛的背影消失,嘴上說著。
“武田信玄那邊,讓玲奈今夜就回來,由高坂昌信帶著走水路,先回近畿。
一路騎馬太辛苦,孩子年紀還小,讓她先回去,到了近畿再和同心眾匯合。
氏鄉,你覺得呢?”
“聖人做主便是,我豈敢對小殿下指手畫腳。”
義銀搖搖頭,嘆道。
“我知道你心裡有火,我當初說好了把玲奈交給你和井伊直政,在同心眾接受武家教育,卻又擅自給玲奈放了大假,至今不歸隊。
這事我有錯,武田信玄這傢伙也是太得寸進尺了。
大評議都結束多久了?她這個堂堂強藩大名滯留在江戶城不回領就已經是給島勝猛添麻煩了,還一直拉著玲奈不放手。
派人去通知她,就說是我的命令,她也該適可而止了。
怎麼樣?我這樣處理,你還滿意嗎?”
蒲生氏鄉眼圈一紅,摸著自己的小腹,低聲道。
“舐犢情深,母女天性如此,我不過是一介外人,怎麼敢有什麼不滿?”
義銀看著她摸搓小腹,心裡發毛,自然也明白蒲生氏鄉在幽怨些什麼。
他咳嗽一聲,說道。
“天地君親師,你是玲奈的師長,怎麼能說是外人呢?回頭我和武田信玄好好說說,讓她向你這個老師賠禮。
雖說她是一方武家領袖,但禮法不可廢,就應該給你賠禮。
好了好了,我們之間是來日方長,你就待在我左右,誰還能比你更加方便?
你真想要就好好努力,我又不是不給你機會,眼紅別人也解決不了問題嘛。”
蒲生氏鄉這下不但眼圈紅,臉蛋都紅透了,忍不住嗔道。
“聖人!”
義銀見她心情好轉,鬆了一口氣,苦笑暗歎自己是自作自受。
正是,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
義銀這次迴歸近畿,依然是走東海道之路,原因有三。
其一,北陸道加賀國那邊,織田上杉正在對峙。雖說雙方早就已經停火,但打仗這種事,政治比軍事更復雜。
義銀走一圈北陸道,越中神保家,能登畠山家,還有越中加賀的一向宗,都會找上門來。
還有織田家那邊的柴田勝家,她與義銀也是老相識了。
前田利家在雙方之間左右橫跳,很不容易才維持了停火默契。
義銀如果去那裡走一遭,就是一方巨石砸進了水潭子,誰知道各方心裡又會泛起多少波瀾,平白增加變數。
其二,今川氏真還眼巴巴等著聖人做主,重回駿河國。
雖然北條家待她還算不錯,但畢竟是寄人籬下,今川家也是出身名門,還是要臉的。
跟著北條家混,掉粉。跟著斯波家,那叫苗洪根正。
再者,就算回去駿河國是給斯波家當傀儡,當東海道的陣眼,那也比留在伊豆國發黴強。
就現在這個形勢,天下武家遲早都是斯波家的狗,既然都是當狗,為什麼要當狗的狗?
北條家也是聖人門下走狗,今川氏真從北條跳槽到斯波門下,一樣是當傀儡,不但不丟人,反而還提升了b格。
東海道一路,武田北條都有神裔,鐵了心跟斯波家走。
德川家康背靠織田信長,斯波織田兩家現在的關係好到家督睡一個被窩,德川是不敢逆勢而行的。
今川氏真迴歸之事已經板上釘釘,義銀回去路上安排一下就行。
第三,義銀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上杉謙信,還是避開她算了。
這次回來,義銀走的是東海道,繞了個大圈子回到越後國,和上杉謙信鬧了個不痛快,匆匆離開又去了古河城。
之後下總國平叛,上杉謙信沒趕上大戰。臨時大評議之事又惹毛了這位關東管領,上杉謙信根本就沒來江戶城,跑北陸道砍人去了。
義銀在關東待了近一年,現在回憶起來,與上杉謙信竟然沒能見上幾面。
回想當年兩人並肩作戰,義銀怎麼忽悠,上杉謙信都信都配合的往事,真是令人不勝唏噓。
義銀本以為,有了共同的孩子就能夠把上杉謙信更緊密的捆綁,但結果卻是事與願違。
有了孩子的上杉謙信,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一心一意,只求與義銀一生一世的痴情女。
為了替孩子爭取更好的未來,上杉謙信變得越來越不好溝通,兩人之間反而產生了更多的分歧與爭吵。
回想這些年的糾葛,義銀對上杉謙信是又愛又愧又無奈又麻爪,既然她一時無法冷靜,不如暫且迴避,免得兩人又鬧出新的不愉快。
離開了江戶城之後,義銀沿著荒川北上,來到河越城,好好陪了北條氏政母女幾天。
而玲奈早就已經跟著高坂昌信坐船從江戶城出發,沿東海道直抵伊勢國,再從陸路回返京都,就是上次她們上洛的那條海上路線。
數日後,與北條氏政母女依依惜別,義銀沿著來路,再度踏上返回近畿的旅途。
回望關東,他不禁有些感慨。
天下人以為他有四個女兒,他心裡卻清楚得很,他已經有了五個女兒。
武田玲奈,上杉深雪,由比濱糰子,北條美代子,島伊織。
除了元服的武田玲奈,有了武田義信的元服名,其他女兒都還在用乳名。
女尊世界與男尊世界不同,這裡的貴族學不來男尊的廣納妻妾,開枝散葉,想要延續香火,誕下子嗣就必須靠自己努力的生。
但男女生理結構的不同,導致女尊名門貴胄每一代的人數,其實遠遠不如男尊那麼龐大。
義銀幾年時間就有了四五個女兒,在女尊世界看來是效率極高,斯波神裔集團已然成型。
但在義銀這個男尊穿越者看來,這還遠遠不夠。
關東三強藩主與斯波領代官都有了聖人之女,的確是可喜可賀。
但近畿這邊除了一個窩囊的由比濱結衣,竟然無一懷上神種,誕下神裔,卻是一個很麻煩的隱患。
島國自古就有關東關西之爭,兩邊相互看不上眼,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如果斯波神裔集團的子嗣大多生在關東,那麼東重西輕的政治局面遲早會撕裂斯波神權,危及斯波天下。
到了義銀這個境地,天下大勢已經明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臣的外藩威脅不到斯波神權,最大的問題僅在於內部。
義銀這次回去,最重要的事就是化身打樁機。在關東的孩子們還沒有長大之前,關西的孩子們必須得儘快得一個個生出來。
否則,麻煩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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