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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7章 井伊直政不單純(1/2)

作者:五四四五五
 商議半日,總算找到了一個增加財政收入的辦法,義銀心裡有些高興,興奮過後又有些疲憊。

讓蒲生氏鄉送諸姬出去,義銀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不想,乖乖待在下首的井伊直政竟然主動挑起話頭。

“聖人,我看奉行所與促進會的那兩位大人,私心頗重。

伊奈忠次大人明明是懷揣拳拳報恩聖人之心,才會毅然提出銅山鑄錢之策。

大熊與大藏兩位大人卻為了一己之私,言出掣肘,令人心寒。”

義銀無奈睜開眼,看向一臉正氣的井伊直政。

“說了你多少次,不要這麼耿直偏激,總是一副眼中容不下沙子的樣子。

你日後的路還很長,把人都得罪完了,你以後怎麼混?”

井伊直政鞠躬肅然道。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忠君之事,蠅營狗苟之輩得罪也就得罪了,我不怕。”

義銀嘆道。

“你不怕,我怕呀。

我帶了你這麼多年,看著你從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出落成現在的漂亮大姑娘,可不想看到你得罪同僚,舉步維艱,寸步難行。”

聽到義銀說自己漂亮,井伊直政竟然忍不住臉上一紅,裝作不在意的掩飾道。

“忠君無罪。”

義銀搖頭道。

“忠君是無罪,但臣下有私心也不是罪呀。

全天下武家,有幾人沒有私心,如果我真要以無私心為標準提拔人才,還能剩下幾人給我用呢?

水至清則無魚,你應該要明白這個道理。”

義銀這話只說了一半。

其實,人有私心才好控制,如果大家都沒有私心,人均海瑞,當老大的未必開心,搞不好反而會被嚇死。

天下哪來那麼多海瑞?各個清廉無私,公正嚴明,可能嗎?手下偽君子成群,這老大的日子也不好過呀。

井伊直政雖然心裡不服氣,但看到義銀疲憊之餘還打起精神教訓自己的樣子,忍不住心頭一軟,低頭道。

“聖人訓誡,臣下謹受教。”

義銀太明白井伊直政的脾氣了,知道她是口服心不服,但也懶得再多廢話。

和這個半大的丫頭說不清楚道理,她就是被人坑得太少,腦子轉不過來,以後摔狠了就知道疼了。

反正有自己撐腰,她也不至於被人一把玩死,永遠翻不了身,就隨她去吧。

井伊直政都能看出來的問題,義銀這個被坑慣的人能看不出來?

只是奉行所和武家義理促進會之間的較勁,還算在可以容忍的範圍內,所以義銀才裝作看不到。

以家治國,放屁胡說,什麼怪事不會發生,有什麼好稀奇的?

關東侍所名為幕府下署,其實就是義銀控制關東的工具。

制度上,大評議是最高權力機構,統戰眾代表各地武家參會,形成貴族共議的機制,可以說是代表最廣大關東武家利益的政治平臺。

但事實上,在關東侍所的斯波家臣始終高人一等,她們代表聖人的意志,實際權力往往凌駕於大評議制度之上。

義銀需要維持這種斯波高人一等的特權,以便自己行使權力,但他麾下的鷹犬也會透過這種特權謀私利。

就算義銀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他不能剷除掉自己的權力根基。

在老百姓可以當家做主的偉大時代到來之前,古代統治者的權力結構必須是層層向上負責的模式。

否則,統治者就無法在剝削被統治者的同時,牢牢壓制住來自於被統治者的反抗。

要讓被統治者屈服,維護統治者的權力,統治者必須做到兩點。

其一,統治階級的組織能力相對完善,能夠調動足夠的力量鎮壓被統治者。

其二,統治階級的要盡力分化被統治者,使之原子化,無力化,組織不起有效對抗統治者的力量。

在這個一千萬人口的島國,武家集團是統治階級,義銀要團結一百萬武家,去統治九百萬賤民。

但站在統治集團內部的角度,義銀要利用像關東侍所這樣的權力機構,去統治大多數中下層武家。

而站在更微觀的角度看,義銀要利用自己的親信,去統治關東侍所這個權力機構。

至於自己的親信,如果不把她們先餵飽了,還能叫做親信嗎?義銀還能統治她們嗎?

這就是一層裹著一層,最核心的義銀看似權力很大,其實這些權力都來自於層層對上負責的機制,他必須維護這個政治結構的穩定。

親信之間爭權奪利,只要不觸及底線,義銀就會寬容對待,因為這是他的基本盤。

斯波宗家滅門,隨後義銀復興家業,其實就是從無到有,建立了一個新的斯波家。

這個新斯波家,是依靠義銀的無雙戰績,金錢攻勢,肉體收買,強行粘在一起的散裝斯波家。

因為家臣來源複雜,控制力薄弱,在許多事上,義銀可以因勢導利,卻不能強行硬上蠻幹。

井伊直政心中那種斯波家臣必須忠心耿耿的選拔標準,義銀可是想都不敢想,沒有幾代人的積累,怎麼可能培育出同心同德的譜代。

其他不說,光是井伊直政現在唸叨的奉行所與武家義理促進會之爭,義銀就不好明著偏袒。

奉行所的大熊朝秀是越後舊守護奉行出身,她與上杉謙信的核心老底子府中長尾家,有深仇大恨。

即便降服屈從,對方都不想輕易放過她,最後只能被逼造反。

義銀是大熊朝秀的救命恩人,是她必須死死抱緊的大腿。要是沒有義銀撐腰,她這個舊守護餘孽,遲早要被吃幹抹淨,死全家。

所以,大熊朝秀這個越後本土派雖然不是斯波家臣,但忠誠更甚斯波家臣。

她從義銀這裡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敢離開斯波家的庇護。因為沒有了聖人的恩澤,她所擁有的財富,就是要命的絞索。

武家義理促進會的大藏長安是近畿的加賀前田家舉薦,是前田利益派來的陪臣,屬於外來近畿派。

與她搭班的伊奈忠次來自尾張前田家,是前田利家舉薦的陪臣,屬於外來尾張派。

本土派和外來派之間有矛盾,雙方利益不合,必然抱團排斥對方,相互爭鬥。

外來派的近畿派與尾張派是各有出處,相互之間自然也有矛盾。

這些年,關東侍所擴張得不錯,奉行所與武家義理促進會更是發展迅猛,大家手底下養人多了,錢也多了,不鬧糾紛才是怪事。

這些個亂麻一般的扯犢子事,如果義銀真要去管,累死他也管不過來!

所以他才會選擇視而不見,等誰踩了底線就敲打誰,其他的事隨她們自己鬥去吧。

井伊直政還是被義銀庇護得太好,沒遇到過什麼兩個爛選擇裡面必須選一個不太爛的破事,所以她才會如此年少氣盛,不接地氣。

義銀喜歡她這副朝氣澎湃的樣子,他也不想每日被蠅營狗苟的事情挫磨精神,但這不是沒辦法嘛。

所以,義銀是一邊教訓井伊直政,一邊羨慕年輕真好,倒也不是真的厭惡井伊直政這副做派。

井伊直政被義銀教訓一頓,銳氣不挫,反倒說起另一件事。

“聖人,我覺得義軍搬空利根川中下游沿岸五十萬貫物資的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那可是五十萬貫的物資,堆積如山,僅僅不到二十天就被搬空,這怎麼可能呢?

義軍沒有這麼強的運輸能力,更何況當時戰事未停歇,大多數人還要趕去前線打仗。

多拿些糧食尚可理解,義軍哪有心思把木材石料這些笨重的水利材料都給搜刮走?”

義銀看了眼義憤填膺的井伊直政,不動神色問道。

“那你是怎麼認為的?”

井伊直政冷笑道。

“必然是平日裡監守自盜,遇到時機就搞了一出火龍燒倉,陰兵借糧的把戲,正好填補賬面上的虧空。”

義銀又問道。

“那你有證據嗎?”

井伊直政梗著脖子說道。

“我可以派人去查,我就不信她們能做到萬無一失,不露破綻。

聖人仁厚,許多事不願深究,但就算是養花也要時常修剪枝葉,才不會橫生枝節,失之於寬,何況是國家大事呢。

總得給下面人一點教訓,讓她們做事有個顧忌,有點分寸,以免基層失控。”

義銀思索一下,問道。

“你想怎麼查?”

井伊直政鞠躬道。

“我舉薦一人去查,此人清廉正直,能力出眾,可堪大用。”

“何人?”

“聖人見過,她名叫半澤直義,有斯波編制,隸屬問注方。”

義銀點點頭。

“原來是她呀。”

半澤直義此人,義銀當然記得,由比濱結衣對她推崇備至,幫了孕前孕後的由比濱結衣不少忙。

看在那個暗藏名分的女兒面上,義銀也得記得一二,不會忘。

義銀思索道。

“半澤直義不錯,你準備讓她來關東查探五十萬貫清空一事?”

井伊直政鞠躬道。

“嗨,臣下是有這個想法。

但半澤直義暫時無法出發,因為由比濱結衣大人那邊還需要她幫襯一段日子,可能要等深冬開春的時候,才能脫開事務前來關東。”

義銀點點頭。

“不錯,那就明年開春讓她來查查吧。

問注方本就有糾錯歸檔的職能,她又是近畿來人,與關東武家沒有糾葛,查出的結果也公正。”

一聽到半澤直義在替自己的孩子媽扛事,義銀自然不急著催促,還想著這次查完之後給半澤直義加點恩賞,就算是她幫對人的嘉獎。

可義銀卻不知道,在他看來稚氣未脫的井伊直政,這些年沉浸下來也沒有以前那麼單蠢了。

井伊直政提起前一件事,就是為了後一件事。

刻意挑出大熊朝秀與大藏長安的問題,井伊直政就是在找罵,她真正的目的還是在於五十萬貫清空一事。

井伊直政是同心眾二號人物,掌管的就是監察部門,她的職權註定她只能當一個橫眉冷對的孤臣。

她說說奉行所與促進會的閒話,聖人不會在意,反倒是衍生出的倉庫問題,更方便被聖人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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