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入斯波府邸,卻無法散去府中絲毫陰鬱。
瀕死的高田雪乃被壬生狼送回府邸,正在室內搶救。陽乃在裡面陪同,義銀在屋外站了一夜,斯波眾姬跟著陪站了一夜。
一盆盆熱水被送入房間,變成一盆盆血水送出來。連夜請來的醫師忙了一個晚上,終於走出房間。
她走到正望著庭院的義銀身邊,鞠躬說道。
“大御臺所。”
“人怎麼樣了?”
“傷勢暫時穩住了,只是。。”
義銀回頭看她,見她欲言又止,冷聲道。
“照實說。”
醫師嘆了一聲,說道。
“傷的太重,失血過多,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暫時還能用參湯吊著命,可時間長了,只怕。。
即便能醒過來,受創太重也變成了廢人,再沒有辦法握劍了。”
義銀點點頭,對侍奉在側的井伊直政說道。
“賞三枚小金判,送她出去。”
醫師愣了一下,下意識說道。
“這太多了。”
但義銀根本不理她,徑直往屋裡走。尷尬的醫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井伊直政紅著雙眼,對醫師微微鞠躬, 說道。
“請跟我來。”
醫師遲疑一下, 鞠躬還禮。
———
義銀走進房間,看見陽乃正在輕手輕腳為雪乃擦拭額頭的冷汗。
他到床鋪邊坐下, 說道。
“你也累了一夜,去休息一下吧。”
陽乃手上不停,口中低聲說道。
“雪乃從小就是個膽小鬼,我都不知道她怎麼會想到去學劍的。
明明是個看到流血就會哭的傻丫頭, 卻一次次做出這種事來。
上一次在尾張, 這一次在京都,一次比一次傷得重。”
她說著,眼淚從臉頰滑落。
義銀不忍,按住她換水的手, 低聲說道。
“你別這樣, 雪乃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子。你要是累垮了,雪乃怎麼辦?誰來照顧她?”
陽乃抬起頭,哭了一夜的雙眼紅腫, 看著義銀哭道。
“都是我不好。
雪乃她是為了成全我,才會出去的。我早該知道的,這丫頭從小佔有慾強,怎麼可能一點不在意?
她是為了避開我,她是不希望我發現她在吃醋,她都是為了我!
雪乃。。是姐姐不好,是我對不起你,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 我什麼都答應你, 以後我都聽你的,你不要死!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雪乃, 雪乃!”
義銀看著埋頭痛哭的陽乃,心如刀絞。轉移目光, 又看向面色蒼白, 昏迷不醒的雪乃。
他的心底冒出前所未有的恐懼, 可能會永遠失去雪乃的恐懼, 隨後化為滔天怒火,洶湧而出。
他冷著臉站起來, 走出房間,走下門廊的臺階, 走到眾姬面前,所有人一齊跪下。
義銀狠狠一腳掀翻柳生宗矩,罵道。
“你幹什麼吃的!為什麼有人敢在我的府邸周圍設計伏擊!
我要你這種廢物何用!又或者你和她們是一夥的!”
柳生宗矩被義銀一腳踢翻,撞到一旁的石燈,她聽到義銀的誅心之言,嚇得魂飛魄散。
明知道主君是在遷怒,但她根本不敢辯解。顧不上疼痛,爬回來跪好,磕頭請罪。
義銀見她磕頭如搗蒜, 冷冷問道。
“明智光秀是你在看管嗎?”
柳生宗矩趕緊回答。
“嗨,明智光秀大人是由我柳生組在多聞山城監督閉門思過, 等候主君處置。”
義銀冷聲道。
“派人去多聞山城,讓明智光秀來京都見我,我要見她!馬上!”
柳生宗矩伏地領命, 轉身像逃跑一樣飛奔出去。
義銀走到百地三太夫面前,陰沉說道
“起來。”
百地三太夫戰戰兢兢,剛剛苟著身子起來, 就被一腳踢在肚子上,跌進了身邊的水池。她爬上來跪好,連聲有罪。
義銀冷笑道。
“你當然有罪!
有人在我府邸附近搞伏擊,兜胴,長槍,弓矢,鐵炮都備齊全了,好樣的,這是要打仗呢!
你們保密組一點訊息都沒有?一點風聲察覺不到?好!好得很!
原來我每天出門沒有被人一槍捅死,真得感謝大家的不殺之恩!
百地三太夫,你辦得好差事!”
百地三太夫心裡叫苦,這幾天柳生組與保密組聯手搜尋京都,一心要把高田雪乃與壬生狼找出來。
京都這麼大,她們的人手根本不夠用, 這才會顧此失彼。
誰能想到,這些幕府姬武士膽大包天,竟敢在斯波府邸附近伏擊高田雪乃。
百地三太夫不敢反駁, 只能學著柳生宗矩不停磕頭。
義銀罵道。
“我還沒死呢!磕什麼磕!磕死人啊!
給我去查!把這件事全部給我查清楚!要是查不清楚,你也不用再回來了!
滾!給我滾!”
百地三太夫狼狽起身行禮,竄了出去,藤林椋跟著行禮離開。
義銀望著庭中的驚鹿,平穩呼吸。身後諸姬噤若寒蟬,都跪著。
竹子水溢敲擊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義銀的聲音忽然感傷起來。
“是我糊塗,以為只要我讓步,許多事就好辦了。
是我錯了,我肯體諒別人,誰又有心來體諒我呢?
我一心一意為幕府打算,即便足利義昭逼我再嫁,我都不願意和她撕破臉。
是我不好,我怎麼會傻到對這些混蛋心慈手軟。她們要殺死我的雪乃,我的雪乃!是我害了雪乃,是我害了她呀!”
眾姬低頭跪在地上,毛骨悚然。因為她們聽到了哭聲,大御臺所他竟然在哭。蒲生氏鄉跪在最前面,只覺得頭皮發麻。
“氏鄉。”
“嗨!”
義銀忽然叫她,讓她一個抖索,趕緊伏地待命。
“把雪乃救回來的那些劍客呢?壬生狼她們,人在哪裡?”
“她們正在偏室等候您的處置,那個。。
她們之中好些人受了傷,我自作主張給她們送了點食物和藥品,還請大御臺所責罰!”
蒲生氏鄉閉著眼,等候義銀的雷霆之怒。
義銀只是看了她一眼,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帶我去見她們,現在!”
———
偏室之內,等候一夜的近藤勇神情疲憊。
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這是一次賭博,賭注是她們所有人的性命。
高田雪乃昨日回返斯波府邸之前,安排她們如往常一般巡夜,搜尋幕府治安組的蹤跡。
就是這個安排,讓她們發現一絲端倪,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了高田雪乃的性命。
但高田雪乃傷的太重,她到底能不能活下來,誰都沒有把握。
可近藤勇不甘心,她殺了不肯跟來京都的夥伴,在京都又死了這麼多戰友,她們圖的是什麼?
她們要揚名立萬!她們要擺脫卑賤的未來!她們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高田雪乃要是死了,她如果死了。。斯波家會如何處置壬生狼?那位英明神武的大御臺所,他會怎麼想?怎麼做?
誰都不知道。
近藤勇把壬生狼活下來的人都帶來了這裡,她們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只能靜待大御臺所的裁決。
沖田總司遞給她一個杯子。
“近藤姬,喝口水。”
近藤勇衝她笑了笑,接過杯子卻沒有喝,沉聲問向土方歲三。
“土方姬,一個晚上沒人來過,我是不是做錯了?”
土方歲三笑起來,說道。
“近藤姬,我們原本就是雜草,無人理會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你有勇氣帶我們來京都,不管最後成功還是失敗,我都尊敬你。
我不想獨自面對漆黑一片的未來,我願意和你一起死在京都,至少,我們曾經努力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近藤姬,不要有內疚的情緒,我很感激你,因為你給了我希望。你知道的,那窒息一般的絕望感是什麼滋味。”
近藤勇聽著土方歲三真誠的話語,看著沖田總司關心的眼神,環視朝她微笑的壬生狼們。她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溼潤,跟著笑起來。
氣氛正濃之時,外間忽然傳來凌亂的腳步聲,聽起來人數不少。
所有人的面色一凝,近藤勇平靜看向拉門,準備迎接自己選擇的命運。
拉門一開,斯波同心眾魚貫而入,佔據房間四角,警惕看著房中的壬生狼們。
隨後,一名俊朗不似凡間的貴胄公子走了進來。他掃了一眼狼狽不堪的壬生狼殘黨,走向主位。
壬生狼們紛紛避讓,跪地叩首,近藤勇的心中激盪萬分。
如天神一般英俊的男子,風華絕代的無雙少年,天下只有一人!斯波義銀!他來了!是他親自來見我們!
義銀坐上主位,數了數人頭。
“十一人。。就剩下這幾個了嗎?”
近藤勇上前鞠躬行禮。
“壬生狼首領近藤勇,見過大御臺所,我們所有人都在這裡了。”
義銀看她一眼,說道。
“近藤勇。”
“嗨!”
“土方歲三。”
“嗨!”
“沖田總司。”
“嗨!”
義銀點一個名,一人磕頭行禮,他看著傷痕累累的壬生狼們,說道。
“昨晚,是你們拼死把雪乃救回來的?”
近藤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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