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明白了義銀的意思,足利義輝滿意地點點頭,親切問道。
“義銀君此來京都,住於何處?”
“現在東福寺暫居。”
足利義輝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咬著牙說道。
“欺人太甚!”
這些個幕臣真不為人女!斯波義銀是幕府此戰的大功臣,還威懾著近江國的武家。
就算要給臉色看,這個時間合適嗎!如果逼得他跑路了事,近江那邊怎麼說?
淺井家是否疑惑觀望,六角家吐出的好處會不會猶豫不給了。這些人是豬腦子嗎!
就知道維護自家那些個好處,三好家馬上就要打過來了!打過來了!
這也是足利義輝自己的鍋。如果不是她這些天幾次提起御家人制度的可行性,讓幕府武家們起了逆反之心,斯波義銀的處境不至於如此難堪。
與其說是針對義銀,這事根本就是給將軍的下馬威。
足利義輝在京都混了這麼多年,自然一眼就看穿了這點伎倆。她是怒其不爭,恨己無力。
這些小肚雞腸又庸碌無能的幕臣,她沒什麼有效手段收拾,遲早得被她們給害死。
“今日的幕府評議你也出席,定要給她們個教訓。”
足利義輝惡狠狠地說道。
義銀倒是無所謂,反正已經準備做織田信長的好直臣,你們愛怎麼搞都行。我就裝死窩在京都,誰愛打仗誰去唄。
御所這次評議會也是正巧被義銀趕上了。
夏收已經有些日子,各家都在催促村落搶收糧食,為之後的三好家上京做好準備。
“這幾日堺港傳來訊息,三好家正在那裡重金收購軍備軍馬糧草。
另有訊息,三好長慶已在攝津登陸,暫居於芥川城集結軍勢。”
議事廳中,此時說話的是伊勢貞教,幕府中親三好家的幕臣。
就像是和田惟政是南近江的武家,親近六角家而成為幕府外交的使節,幕府中的伊勢家屬於與三好家親近的武家。
武家的關係錯綜複雜,不是敵我分明的黑白,更多是和稀泥的灰色。
伊勢家是幕府的老臣子,說起來她家與將軍也是一榮俱榮的關係。但比起幕府此時仇視三好家的態度,她家就顯得曖昧許多。
三好長慶的目的不是弒殺將軍,那是自絕於天下武家。三好家求得無非是更進一步,將三好長慶的御相伴眾提格到管領代。
當年細川家強勢時,幕府也是細川家為管領架空將軍。現在如何,還不是衰敗了。
如今三好家崛起,垂涎幕府大權。她家有這個實力就給她唄,武家起起落落再正常不過了。
過些年等她衰敗了,幕府不還是那個幕府嗎?何必殺得人頭滾滾,耗損了幕臣各家實力。
這等言論在幕府中也是有些人支援。此時伊勢貞教嘴上說著三好家的動向,隱隱宣傳著三好家的強大。
足利義輝在主座上聽得面色不善,但又發作不得。
三好家是強大,手中控制了應該有百萬石領地吧,還有堺港與瀨戶內海的商道。
她家遠自四國調集兵馬,自然不能用十天就想回家的農兵,皆是常備的足輕與姬武士,這等財力物力已經不是幕府可以比擬的。
幕府能利用的只有地利人和。守土的成本比遠征低,足利將軍餘威尚在。
可如今看伊勢家幾乎不遮掩的嘴臉,再想起義銀立功回京連個接待的人都沒有,人和個屁。
伊勢貞教說完見將軍沒有駁斥,心裡得意,看到坐在將軍下首副座的斯波義銀,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斯波御前何時回得京都,不知現住何處?我等幕臣對御前仰慕已久,好前往拜會。”
仰慕這詞用在男子身上總有些輕佻,再加上詢問住處,讓坐在下面的三淵晴員頓感慚愧低下了頭。
伊勢貞教不是無故挑釁,她之前偏向三好的言論在幕府中惹得諸多非議,需要拿斯波義銀這個人樣子作伐。
畢竟義銀在近江國使用御家人制度,引起了幕府所有武家的反感。敵視斯波義銀算得上是一種政治正確,用來團結同僚再好用不過。
“拜會就不必了,我不見陌生人。”
不管足利義輝是怎麼想的,義銀心中毫無波瀾。
本就對幕府沒什麼渴求的事物了,話自然怎麼狠怎麼說。就差沒當面問你好哪位,哪根蔥哪個蒜,也配來見我。
伊勢貞教顏臉色一黑,怎麼說伊勢家都是世代效忠將軍的幕臣,斯波義銀這話太羞辱人了。
這會兒她倒是忘了自己的話也不怎麼好聽,怒道。
“伊勢家是幕府累代的老臣,請斯波御前記得我伊勢貞教,莫要連同僚都不認識,貽笑大方。”
義銀掃了她一眼,說。
“大人記錯了,我是織田家的臣子,可不是幕府幕臣。你這等人物,我攀不上交情,當不起同僚。”
伊勢貞教又驚又怒,斯波義銀竟然如此強硬,一點都沒有退讓求全的意思。
你得罪的是天下高階武家,還敢如此囂張,真以為自己能打就了不起嗎。
義銀不管她如何想,轉頭看向將軍,說。
“上次覲見公方大人我就說了,斯波宗家覆滅,我為復興家業入織田家為臣。
如今近江事情已了,我也不方便再待在御所參與幕府事宜。
公方大人,容我告退。”
義銀此言一出,伊勢貞教一桶冷水從頭到尾給澆得透心涼。哪個武家會相信斯波義銀放著幕府不待,死抱著尾張鄉下的大名混飯吃。
足利義輝讚許得看了義銀一眼,這一招以退為進用的好。
幕府中人並不知道斯波義銀被織田信長按在了京都,他是真的想走,但是走不了。
只要今天義銀離開御所待在東福寺,不再管幕府的事,近江的事就沒法順利進行下去。不論六角家還是淺井家都看著呢。
幕臣們沒想到義銀竟然如此剛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伊勢貞教這是捅了個大簍子,背後幕臣們的眼神如芒在背,讓她冷汗淋漓。
“御前,您可是斯波家的子嗣。今三好家侵犯幕府在即,您置之不理恐怕引人非議。”
義銀嘿嘿一笑。
“幕府已經到了要靠男人維持的地步了?你們這些女人不是還沒死光嗎?”
這句話一出口,伊勢貞教更被身後的姬武士們恨得咬牙切齒。今天的事傳了出去,幕府的武家能被人活活笑死。
一群姬武士指望個男人出來打仗,要不要臉,有沒有臉!
義銀心裡覺得好笑,在這世界做男人還是有好處的,撕破了臉皮子你和我鬥。
我呸,男人不要臉了,還有你女人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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