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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少爺睡得正香正甜的時候,大腿肉厚的地方忽然人狠狠的踩了一下,疼得幾乎深入骨髓,也一下子把張大少爺給疼醒了過來。本來脾氣就不怎麼好的張大少爺立即殺豬一樣慘叫大罵起來,“哎喲!那個不長眼的踩你少爺,眼睛瞎了?”
“你眼睛才瞎了!”回罵的聲音不但比張大少爺更加理直氣壯,還更加無理攪三分,“什麼地方不好睡?跑到承天門大門口睡覺?你咯著本小少爺的腳了!”
“太陽!還有比少爺我更不講理的?”張大少爺一聽大怒,跳起來揮掌就往那人臉上掄。不曾想巴掌才剛揮到一半,張大少爺就被人一把拉住,同時張惟賢那和藹的笑聲也傳進耳中,“探花郎,手下留情,他是老夫的不肖兒子張清,冒犯之處,老夫代犬子向探花郎道歉。”
“原來是英國公的小公子,晚生失禮。”張大少爺有些洩氣,先不說張大少爺惹不起張惟賢一家,就是光憑今天張惟賢在金鑾殿上幫了張大少爺的大忙,張大少爺也不好意思和張惟賢的兒子一般見識。可張惟賢的小兒子張清卻不依不饒,又嚷嚷道:“你是探花就了不起啊?你咯著我的腳,還想打我,這筆帳怎麼算?”
張惟賢及時阻止,喝道:“清兒,不要胡鬧,明明是你不小心踩了張探花,還敢胡攪蠻纏?快向張探花賠禮道歉。”張清把臉一下,冷哼著裝沒聽見,也是直到此刻,張大少爺才算大致看清張清的模樣,十五六歲的年紀,個子不高,穿著一身圓領直裰的綢緞長袍,頭上戴著四方巾,五官很是精緻,眉清目秀和張大少爺有得一比,膚色卻比張大少爺還要白皮嫩肉一些。看到這裡張大少爺不免心中冷哼,“太陽!如果你不是英國公的兒子,就憑你這張小白臉,少爺我也要揍你一頓!”
“探花郎見諒,老夫這個孩子從小嬌生慣養,養出了一身的壞脾氣,探花郎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張惟賢歉意的向張大少爺拱手說道。張大少爺趕緊還禮,答道:“國公千萬不要客氣,其實晚生從小也被父母嬌生慣養出了一身的壞脾氣,所以剛才出言不慎,失禮之處,請國公見諒才是真的。”
“那裡,那裡。”張惟賢還想客氣,那邊張清卻受不了這些虛假客套了,直接拉住張惟賢的胳膊撒嬌道:“爹,和這樣沒禮貌的人還說什麼?咱們快回家了,娘和幾個哥哥還在家裡等你吃飯呢。”說著,張清拉起張惟賢就往外走,張惟賢無奈,只得向張大少爺笑道:“探花郎,天快黑了,改天請探花郎到家中用飯,還望探花郎一定賞光。”
“國公見召,敢不赴命。”張大少爺嘴上客氣,心裡卻壓根沒當一回事。可張大少爺剛直起身來時,魏忠賢的死黨兵部侍郎崔呈秀卻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向著張大少爺點頭微笑,張大少爺嚇了一跳,忙低聲解釋道:“崔大人勿怪,晚生實在不知這英國公和乾爹的關係如何,他如果真的叫晚生到他家中赴宴,晚生一定先稟報乾爹,然後再決定是否赴約。”
“沒事,英國公是個精細小心的人,不會讓你為難的。”崔呈秀微微一笑,又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再說了,依大明律,同姓通婚者,杖六十,判離異,九千歲就更不會擔心你了。”
“崔大人,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張大少爺聽得滿頭的霧水。崔呈秀呵呵一笑,答道:“以後你就會明白了,告辭,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說罷,崔呈秀轉身就走,留下張大少爺在原地搔著腦袋不明所以。
崔呈秀走了以後,終於再沒有人過來張大少爺的麻煩,腦袋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張大少爺趕緊叫張石頭僱來轎子,上轎返回連升客棧。可到得連升客棧門口時,張大少爺主僕才知道客棧已經被順天府給查封了,客棧裡的老闆夥計也全部被抓進了大牢審問口供,還好順天府尹也知道張大少爺不好惹,特別交代了張大少爺那個房間裡的東西一絲一毫都不許動,張大少爺從臨清帶來的那一大包銀票珠寶才僥倖沒有落入順天府衙役腰包,但連升客棧卻再也沒法入住了。
“小題大做,下毒的人只有一個,犯得著把老闆和其他夥計也抓進去嗎?”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卻無可奈何,只得一邊走一邊向張石頭命令道:“石頭,另外找一家客棧先住一晚上,明天去買一處大點的宅院,再多買幾個漂亮又溫柔的丫鬟,你當管家,以後我們肯定要長期在京城住下來了。”
“好。”張石頭歡天喜地的答應,又更加歡天喜地的笑道:“本來我爹還擔心我不討老爺喜歡,以後當不了少爺的管家,這次少爺你提前讓我當了管家,我爹肯定笑得嘴都合不攏。哈哈,以後少爺成了親娶了少奶奶,我管的漂亮丫鬟肯定更多了。”
“少奶奶?”被張石頭這麼一提醒,張大少爺才猛然想起一事,忙問道:“對了,今天你看到熊瑚沒有?我今天出了這麼大事,她肯定擔心死了。”
“不要臉,誰會為你擔心?”不等張石頭回答,熊瑚的聲音搶先從路邊飄了過來。張大少爺扭頭一看,卻見熊瑚領著丫鬟秀兒正板著臉站在路旁的一個僻靜處,兩個女孩的眼睛都紅通通的有些發腫,顯然今天已經大哭過一場。張大少爺和張石頭大喜,趕緊一起衝上去,點頭哈腰的笑道:“熊小姐,你什麼時候來的?”“秀兒姑娘,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剛來不久,就在你說準備多買幾個溫柔漂亮丫鬟的時候。”熊瑚板著臉答道。秀兒向張石頭說話的聲音也很冰冷,“我也是在你說準備多管幾個漂亮丫鬟的時候來的。”
“開玩笑,我們是在開玩笑。”張大少爺主僕一起心中叫苦,趕緊向熊瑚主僕賠笑解釋,張大少爺又諂媚的說道:“其實我的意思是買一處大宅院,好把熊姑娘你們和你的兩位兄長接到裡面去住,你們住的那個地方實在太不象樣了。至於買丫鬟嘛,當然是買來服侍你的。”
“呸,誰要去和你住?”熊瑚紅著臉唾了一口,又板著臉說道:“本來我是來看看你生病沒有,既然你沒事,還真的當上了探花,那我就放心了,告辭。”說罷,熊瑚拉著秀兒轉身就走,張大少爺急了,忙攔住熊瑚,低聲說道:“熊姑娘,你別急著走,先陪我找一家客棧住下來再說,一來知道地方,有事可以直接找到我,二來我們今天晚上商量一下怎麼救你爹。”
板著臉猶豫半天,熊瑚終於羞澀的點頭同意張大少爺的安排,當下兩對主僕沿街步行,尋找客棧投宿,不過熊瑚膽子再大也不敢和張大少爺並肩而行,只是領著秀兒跟在張大少爺主僕後面,生怕讓人誤解,弄得張大少爺主僕只能不斷回頭說話,還好天色已是微黑,路上行人不多,注意到這兩對奇怪主僕的人不多,熊瑚才沒過於難堪。
隨便尋到了一家還算不錯的客棧入住,開了兩個房間,熊瑚才發現自己又上了張大少爺的惡當——張大少爺剛進房間就爬在床上睡得象一頭死豬,壓根就沒機會和熊瑚商量如何營救熊廷弼。倒是張石頭象蒼蠅見著血一樣的圍著秀兒轉,不斷的噓寒問暖,又是泡茶又是叫菜,羞得秀兒直往熊瑚背後躲。最後熊瑚也不好意思在張大少爺房間裡呆了,只好領著秀兒躲進了張大少爺給她準備的房間裡去,膽戰心驚的過了一夜。但熊瑚和張大少爺都不知道的是,他們同住在一家客棧裡過夜的事,其實早已經被不少的有心人看在了眼裡,而其中的一人,就是曾經因為爭房間與張大少爺結下樑子的陳文範…………
…………
差不多同一時間的悅來客棧、張大少爺曾經住過一個晚上的那間房間裡,陳文範先後收到了兩條情報,第一條情報是汪文言因為陷害本科探花一事敗露而下獄,還有張大少爺大鬧金鑾殿考中探花的詳細經過;第二條情報則是熊廷弼的女兒和本科探花張好古住進了同一間客棧,關係似乎非同一般。聽完這些訊息,陳文範氣得當場就摔了一個茶杯,咆哮道:“張好古!又在這個張好古!難道你是故意和我過不去是不是?”
“爺,讓奴才們去殺了那個狗蠻子吧。”曾經被逼向張大少爺磕頭認罪的陳文範隨從建議道:“反正今天張好古在金鑾殿得罪了不少東林黨的人,奴才去殺了他,蠻子皇帝和魏老太監肯定以為是東林黨的人乾的,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殺了他?”陳文範有些動心,可仔細一想,陳文範還是搖了搖頭,否決道:“不行,你們不要太小看東廠那幫番子廠衛了,你們一旦露出破綻,東廠順藤摸瓜,說不定就會查出我們的身份來意。”
“可如果不殺他,爺你能消心頭之恨?”那隨從質疑道:“本來汪文言收了我們託人送去的銀子,已經答應在近期內組織東林黨官員幫我們搞倒孫承宗蠻子,換成其他蠻子去守遼東,可現在張好古這麼一攪,汪文言下了東廠大牢,東林黨那邊就沒有了人組織,光靠我們在朝廷裡那幾個人,怎麼可能把孫承宗蠻子參倒?”
“沒關係,我們手裡的銀子還很充足,又有楊淵和姚宗文幫忙,再收買幾個東林黨蠻子不成問題。”陳文範咬牙切齒的說道:“不過我最擔心的還是熊廷弼那個老蠻子,蠻子皇帝和魏老太監到現在還沒砍他的頭,魏老太監面前的大紅人、本科探花張好古又和他女兒關係非同一般,如果熊廷弼透過張好古和魏忠賢取得聯絡,汪文言和王化貞陷害熊廷弼的釜底抽薪之計也就不攻自破了。到那時候,發現上當的魏老太監肯定會殺王化貞而放熊廷弼,我們就算搞倒了孫承宗,熊廷弼也很有可能重返遼東主持防禦,我後金再想入主中原,就千難萬難了。”
“張好古殺又殺不得,留著又是個大禍害,那我們該怎麼辦?”那隨從又問道。陳文範沉吟盤算,良久後,陳文範才咬牙說道:“讓王化貞的人去和張好古聯絡,試探張好古對孫承宗和熊廷弼是什麼態度,如果張好古肯幫我們除掉孫承宗和熊廷弼兩個老蠻子,不管他要銀子還是要美女,都可以滿足他。如果他鐵了心要和我們做對,那我們那怕冒一次險,也得把他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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