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第三套方略
“岳父大人,你的方略很符合現實,也很合理,但是,行不通!”當著北伐大軍全軍將帥的面,張大少爺絲毫不給老丈人熊廷弼面子,毫不客氣的說道:“因為你想到的這兩條方略,必然已經在老建奴努兒哈赤父子預料之中,他們也必然準備好了應對之策,所以行不通!”
當著這麼多明軍文武官員在場,女婿都這麼不給面子,狗熊脾氣的熊廷弼臉上當然掛不住了,跳起來掄掌就想大耳刮子招呼女婿。不過還好,在場的不少明軍文官武將都知道熊廷弼的狗熊脾氣,遼東總兵馬世龍、薊門巡撫閻鳴泰、遼東監軍紀用和薊門監軍付之一四人一起撲上,總算是趕在熊廷弼犯下毆打上司過錯前把熊廷弼拉住,連聲勸道:“熊督師,熊督師,有話好說,這裡是中軍帥帳。”但熊廷弼還是不依不饒,暴跳如雷的吼道:“兔崽子,長本事了,連你老丈人都敢不放在眼裡了!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倒給老子說說,老子的方略究竟怎麼行不通了?”
“老泰山,你不要生氣,聽小婿慢慢說來。”張大少爺不慌不忙的說道:“你的方略確實很好,但隱患也不少。比方說第一個穩紮穩打的方略,就沒有考慮完全,今天已經是九月初十了,最多再有兩個月,遼東就會進入冬季,屆時我們的大軍糧草輜重供給就會面臨寒冬大雪的嚴峻考驗,同時我們來自西北五省的軍隊,也會極不適應遼東冬季的嚴寒氣候,戰鬥力也將大大削弱。屆時,建奴一旦利用他們熟悉地形和氣候的優勢全面退卻,繼續拉長我軍補給線,甚至一路退到建州,儲存實力以待捲土重來,誰能耗過誰,還真不好說。”
“況且,糧道拉得越長,我們暴露的弱點就越多。”張大少爺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所以這一場仗,糧草輜重短缺的建奴耗不起,我們其實更耗不起!老泰山不要忘了,自萬曆四十七年以來,大明長年多線作戰,國庫早已不堪重負,現在雖然已經有了一些好轉,但仍然遠遠沒有恢復元氣,這場仗如果打上一年半載,小婿或許有把握說服朝廷繼續打下去;可是要是打上三年兩年,不要說國庫能不能支撐,就是御史言官的口水,都能把小婿淹死!”
“張少保說得有道理,這場仗建奴耗不起,我們同樣也耗不起。”新任遼東巡撫袁可立給張大少爺投了一張贊成票,附和道:“熊督師和各位大人可能還不知道,其實這次的遼東決戰,朝廷裡的反對聲音實際上相當不小,大都認為大明軍隊連年征戰,國庫已然不堪重負,應該休養生息三五年再動手不遲。是張少保堅持主張,認為我們大明國庫現在不堪重負不假,但建奴也同樣衰弱到了極限,不乘著這個機會一舉殲滅建奴,再拖上三五年,等建奴軍隊恢復了元氣,在遼東站穩了跟腳,再想光復遼東就千難萬難了。最後還是皇上聖明,乾綱獨斷,九千歲老成謀國,力排眾議,朝廷這才勉強通過了北伐決議。所以這一場仗絕對不能打得太長,時間長了,我們的後方就有可能會出問題了。”
張大少爺和袁可立都沒敢把話說完,大明軍隊耗不起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明熹宗朱由校蒸蒸日下的身體!大明軍隊如果不抓緊時間北伐,明熹宗一旦駕崩,那麼早已經是暗流湧動的大明朝廷必然紛爭四起,屆時張大少爺即便在新的一輪朝局大洗牌中繼續佔據上風,想要發動北伐也將分不開身。同樣的道理,倘若張大少爺北伐途中,明熹宗忽然病故,那麼不管是為了朝局還是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張大少爺都只能迅速從遼東戰場抽身,返回京城參與政鬥,否則的話,張大少爺即使勉強繼續北伐,在朝中大亂的情況下,大明朝廷能不能繼續保障前方軍需糧草供應,也將是一個極大的未知數。所以張大少爺非常清楚,這次的遼東決戰,建奴那邊固然耗不起,自己其實更耗不起!——但很幸運的是,建奴並未看穿這點。
張大少爺和袁可立的話,讓熊廷弼怒火稍抑,但還是怒容滿面,惡狠狠瞪著張大少爺。張大少爺明白老丈人的心思,微笑說道:“老泰山,小婿知道你一定是想問,你的第二個方略有什麼不好?不錯,老泰山你的圍點打援方略確實很不錯,小婿也曾反覆考慮過這條方略的可行性,但很遺憾的是,小婿認為,建奴絕對不會上當!對努兒哈赤父子來說,袁崇煥不過是一條不怎麼聽話和可靠的狗,山宗軍隊也只是一群可有可無不怎麼樣重要的狗,犯不著為了這些已經失去大部分利用價值的走狗冒險,更沒必要為了他們賭上建奴的全部身家,所以我們不管怎麼圍困寧遠,袁崇煥再怎麼求援,建奴都絕不會拿主力的冒險,我們的媚眼,也就完全成了拋給瞎子看。”
“兔崽子,穩紮穩打你說耗不起,圍點打援你又說建奴不會上當,那你到底要怎麼辦?”熊廷弼忍無可忍,咆哮問道:“你總不能扔下寧遠不管,直接殺到錦州三岔河去和建奴決戰吧?”
熊廷弼的話當然是在賭氣,只要是頭腦稍微正常的主帥,就沒有一個會放著寧遠這顆釘在明軍糧道上的釘子不管,直接帶著軍隊去建奴決戰——可是讓熊廷弼和在場明軍文武官員張口結舌的是,號稱大明戰神、公認的不搞陰謀詭計不舒服斯基張大少爺,竟然鼓起掌,還笑道:“老泰山說對了,我的方略就是這樣!”
“張少保,你瘋了?”張大少爺的瘋狂就連閻鳴泰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驚叫道:“放在寧遠不管?直接去錦州三岔河找建奴決戰?那我們的糧道怎麼辦?要是山宗那幫狗賊切斷了我們的糧道,我們十三萬大軍能有多少活著回來?你開什麼玩笑?”
“張好古,你是全軍主帥,別亂開玩笑。”秦良玉也擺出了岳母威風,呵斥道:“熊督師脾氣再不好也是你的岳父,犯不著要這樣的話氣他,也別亂開這種玩笑。”
“閻中丞,秦大帥,我絕不是在開玩笑!”張大少爺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我的方略,確實是這樣!但我也不是放著寧遠叛軍不管,我計劃將軍隊分為三股,主力五萬人,由我親自率領,直接北上去和建奴主力決戰!第二支軍隊也是五萬,由老泰山率領,專職負責保護遼西走廊上的大軍糧道,並且作為預備隊,隨時投入主力戰場,與建奴決戰!剩下的三萬人,為第三隊,專職負責監視寧遠叛軍,把山宗叛軍困死在寧遠城中!”
“什麼?”在場的明軍文武官員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被張大少爺的瘋狂計劃驚得張口結舌,目瞪口呆。不過又讓明軍眾將感到奇怪的是,公認狗熊脾氣但是在眾人中軍事頭腦僅次於張大少爺的熊廷弼不僅沒有破口大罵,把不肖女婿的方略罵得狗屎不如,反而推開了拉住自己的閻鳴泰和紀用等人,捋著鋼針一般的黑鬍鬚沉吟起來。和熊廷弼關係已經處得不錯的紀用察言觀色,試探著小心翼翼問道:“熊督師,探花郎這個分兵計劃,你是不是覺得太冒險了?”
“錯了,這個計劃看似冒險,其實非常謹慎,既打亂了建奴的戰前部署,又讓建奴大軍失去了隔岸觀火的機會。”熊廷弼搖頭。張大少爺微笑說道:“老泰山不愧是老泰山,果然是老謀深算,一針見血就看穿了小婿的用意。好吧,既然大家都還不太清楚,那就請老泰山給大家分析一下吧。”
“兔崽子,你自己琢磨出來的,還要老子幫你解釋?”熊廷弼熊吼,不過看到女婿已經伏案咳嗽起來,又看到明軍眾將期盼的眼神,熊廷弼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說道:“這個分兵計劃,最大的優點就是打亂建奴的部署。從戰局分析,建奴主力最有可能選擇的屯兵地點就是錦州,進,三天之內就可以兵臨寧遠城下,退,五到六天時間就能撤退到三岔河防線,進可攻退可守還可以收到隔岸觀火的奇效。而我們分兵北上之後,既堵住了建奴的南下道路,騰出手來專心收拾寧遠叛賊,又可以防著建奴隔岸觀火,等我們和寧遠叛軍打得兩敗俱傷時出來摘桃子。更進一步,還可以利用第一批次軍隊為誘餌,一步步將建奴主力誘入遼西走廊南端,為我們的水軍海面穿插迂迴創造機會。”
“後手還不止這些。”張大少爺咳嗽著補充道:“第一批次軍隊還有一個重要任務,那就是纏住建奴主力,不讓建奴主力有從容撤退的機會。兩軍交戰之時,最忌諱的就是在沒有擊潰敵人主力之前撤軍後退,那等於是把屁股亮出來給我們踢。”
“聽起來倒是不錯。”紀用搔著腦袋問道:“可是張少保,纏住建奴主力的五萬軍隊會不會太少了?老建奴這次豁出了老本,把凡是能打點仗的建奴男丁都徵召入伍了,最保守估計總兵力都要與我們相當,說不定還在我們之上。”
“不少。”熊廷弼搖頭,沉聲說道:“錦州戰場的地形不利於軍隊展開和穿插,只要我們的主力採取守勢,後援不絕,擋住建奴主力南下難度不大。況且我們的第二批次軍隊兵力強大,既可以保護糧道暢通,又可以從容投入決戰戰場。”說罷,熊廷弼又惡狠狠瞪一眼女婿,甕聲甕氣說道:“再說了,這個兔崽子肯定要把屠奴軍編入主力隊伍,從總體戰鬥力來說,我們第一批次的軍隊並不佔劣勢。”
“那這麼做,和我們先攻下寧遠再北上錦州有什麼區別?”孫傳庭疑惑問道:“先放少量軍隊北上阻截建奴增援道路,集中優勢兵力拿下寧遠,再北上與建奴主力決戰,不是效果更好?”
“不是沒有區別,而是區別大了許多。”熊廷弼再次搖頭,嚴肅說道:“兔崽子剛才已經說過,對建奴來說,寧遠叛軍屬於可救可不救的一支孤軍,我們如果集中兵力吃掉寧遠叛軍,那麼建奴很可能全面後撤,把戰線拉回三岔河去。而兔崽子分兵之後,一下子就把簡單的形勢攪複雜了,寧遠叛軍的存在,對建奴來說就變得重要了許多,就不會隨隨便便放棄,會想方設法的幫助寧遠叛軍擺脫我們的監視,讓寧遠叛軍成為切斷我們的糧道一著妙棋,這麼一來,建奴就會猶豫不決,戰局也會變得異常複雜,方便兔崽子施展他最拿手的陰謀詭計,或是尋機破敵,或是伺機誘敵。”
“總之一句話,兔崽子的分兵之舉,實際上是把袁崇煥的寧遠叛軍這枚可有可無的孤子,變成了一枚至關重要的衝子!”熊廷弼黑著臉說道:“讓建奴再也捨不得隨便丟棄這枚棋子,也把寧遠叛軍變成我們的誘子,讓建奴主力這條大龍只能圍繞著這枚棋子打劫收氣,反撲尖頂,而不是拋棄這枚孤子,突入活地!”
好不容易待到熊廷弼說完,在場明軍眾將眼神之中已然盡是欽佩之色,說什麼也想不到張大少爺這手看似莽撞的自殺之舉,竟然是把敵人變成自方誘餌的神來之筆,料定努兒哈赤父子再是奸猾狡詐,也絕對捨不得拋棄山宗這枚棋子了。而張大少爺表情複雜,看著老丈人熊廷弼的眼神,既是失望,又是得意,熊廷弼看出女婿心思,極不高興的問道:“兔崽子,老子應該沒說錯的用意吧?”
“沒有說錯。”張大少爺搖頭,又奸笑說道:“老泰山,只是你偏偏少算了我的一記後著。”
“少算那記後著?”熊廷弼黑著臉問道。張大少爺繼續奸笑,反問道:“老泰山,如果你是努兒哈赤,在什麼情況下,你會急著和小婿決戰?”
“急著和你決戰?”熊廷弼一愣,很快就沒好氣的喝道:“當然是等你這個兔崽子病死了,你一死,努兒哈赤老建奴鐵定趁火打劫!不過,你的算盤也別打得太如意了,你如果想用什麼裝死的招數,努兒哈赤老建奴也不會輕易上當!”
“老泰山誤會了。”張大少爺搖頭,笑容益發奸詐,“小婿的意思是,在明知小婿仍然健在和主力尚存的前提下,努兒哈赤老建奴只有面臨什麼樣的變數,才會急著想和小婿決戰?老泰山不必急著回答,可以慢慢分析。”
“在明知道你兔崽子仍然活著,主力也還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努兒哈赤會面臨什麼樣的變數,才會急著和你決戰?”熊廷弼苦苦思索起來,半晌才沉吟道:“好象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山宗叛軍切斷了我們的糧道……不對,我們的糧道如果被斷,急著決戰或者撤退的應該是我們,不是老建奴……。”說到這裡,熊廷弼眼睛猛的一亮,驚叫道:“難道是……?!”
“好了,老泰山,不必說出來了。”張大少爺知道精通軍事的老丈人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後招,忙打斷了熊廷弼的話,又問道:“老泰山,既然你已經明白了小婿的全盤方略,那這次遼東決戰,就按小婿的方略來打,如何?”
“慢著,我還有話。”熊廷弼也不客氣,直接問道:“你那一招固然神妙,可你想過沒有,我們能不能辦到這點?”
“能辦到,因為小婿手下有兩個這樣的天才!”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答道。熊廷弼凝視女婿,見女婿眼中盡是自信與堅定,便點了點頭,“好吧,我同意按你的方略打,不過主力還是讓我去帶,你的身子情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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