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攤牌
從努兒哈赤國庫裡面搶來的東西里隨便拿了兩樣帶出門,騎上高頭大馬,張大少爺悠哉悠哉的就趕往英國公府了,一路上,京城的氣氛明顯比平時緊張了許多,到處可以看到五城兵馬司的差役站崗值勤,在鎮撫司錦衣衛的率領下來回巡邏,檢查來往行人的身份。張大少爺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忙讓陳劍煌過去向錦衣衛打聽情況。
“回張大人,訊息打聽了。”陳劍煌向張大少爺報告道:“加強京師巡邏檢查,是鎮撫司正副指揮使田爾耕大人和崔應元大人的命令,他們聽說王體乾公公背叛了九千歲被九千歲發現,擔心王體乾的走狗乘機作亂,就派錦衣衛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加強巡邏,抓捕王體乾餘黨,防止他們在京城中串聯發難。”
“胡鬧,王體乾能有多少走狗,能夠發起多少動亂,用得著弄出這麼大動靜嗎?他們這是在往九千歲臉上抹黑!”張大少爺鼻子差點氣歪了,心知田爾耕和崔應元肯定是在擔心魏忠賢懷疑他們,所以搞些大動作證明自己的清白,免得魏忠賢懷疑到他們身上。稍一盤算後,張大少爺命令道:“派兩人去見田大人和崔大人,讓他們停止巡邏檢查,告訴他們,他們的忠心九千歲和我都明白,如果有人敢汙衊他們,我第一個不答應。還有告訴他們,現在是敏感時刻,如果他們真為了九千歲好,就先把京城的治安搞好,小偷小摸騙子柺子什麼的該抓就抓,該判就判,先把人心爭取到我們這邊。”
已經取得魏忠賢絕對信任的張大少爺現在在閹黨內部確實是一言九鼎,陳劍煌的人把口信帶到鎮撫司衙門後,正在提心吊膽擔心魏忠賢懷疑自己的田爾耕和崔應元不敢怠慢,馬上下令所有錦衣衛隊伍停止檢查路人,掉轉矛頭去對付那些橫行街道偷摸拐騙的流氓地痞,見到就抓,抓到就打,打了又關,關了重判,弄得京城大小衙門的牢房人滿為患,街道盜賊絕跡,京城治安大為好轉,百姓拍手叫好,緊張氣氛一掃而空,同時京城輿論也難得的轉變為支援臭名昭著的鎮撫司衙門,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順利抵達英國公府,早已迎侯在正門前的張惟賢大笑著迎上來,親自接過馬韁向張大少爺一鞠到底,嚇得張大少爺趕緊跳下馬,單膝跪下還禮道:“張國公,你可真是折殺下官了,你是什麼人,下官又是什麼人,怎麼敢領受你這麼大的禮?”張惟賢甚是滿意張大少爺得志不猖狂的態度,笑道:“探花郎不必客氣,你現在可是九千歲面前的第一紅人,我們張家要想保住功名爵祿,可還要靠探花郎在九千歲面前替我們多多美言啊。”
“少來這套,想試探我的深淺就明說,魏老太監除非是腦袋發昏了真的想當皇帝,否則絕不敢動你們英國公府和成國公府。”張大少爺心中冷哼,嘴上卻笑道:“張國公此言太過了,初代英國公可是靖難第一功臣,歷代英國公忠烈輩出,手裡捧的是先皇恩賜的金飯碗,那還用得著我張好古替張國公美言?倒是下官還得請張國公多多提攜,那才是真的。”
張大少爺的話里語帶雙關,素來低調的老狐狸張惟賢當然聽得出來,雖然還弄不清楚張大少爺話裡包含的意思是真是假,但張惟賢還是頗感欣慰,趕緊把張大少爺請進府門,又笑道:“探花郎,急匆匆把你請來,沒做什麼好的安排,就是在後院花廳準備了一點粗茶淡飯,準備與探花郎單獨對飲幾杯,談些兒女之事。張大人帶來的隨從,讓他們在前廳用飯如何?”張大少爺當然知道張惟賢是打算和自己密談,一口答應,把張石頭和陳劍煌等人留在了前廳用飯,自己則和張惟賢單獨進了後廳。
很是出乎張大少爺的預料,被張惟賢領往後院花廳的路上,張大少爺東張西望,楞是沒有發現張清韻的半點影子,倒是張惟賢看出張大少爺的心思,笑道:“探花郎勿怪,有些事老夫不想讓女兒知道,所以請探花郎過府用飯的事,沒有告訴給清韻知道。”從回京城就沒和張清韻好好見上一面的張大少爺大失所望,只能傻笑答應,任由張惟賢把自己領進早已擺好酒宴的後院花廳。
各按主賓坐下,張惟賢趕走丫鬟僕人,正要親自給張大少爺斟酒,張大少爺卻眨巴著奸詐的小眼睛問道:“張國公,不是說我們兩人對酌幾杯嗎?怎麼桌上放有三副碗筷,難道張國公還有一位客人?”張惟賢瞟了一眼桌上的碗筷,發現僕人確實準備了三套,暗罵自己粗心準備得早了,又笑道:“探花郎好細的心思,不錯,老夫是還有一位客人,至於這位客人是誰——遼東人人都說探花郎你料事如神,算無遺策,老夫斗膽請探花郎猜上一猜,老夫邀請的另一位客人是誰?”
“那下官就斗膽猜上一猜了。”張大少爺也不客氣,微笑著分析道:“與張國公交好的人中,成國公朱大人襲八代成國公職,領左府團營,手握兵權,不方便和張國公公開來往,所以不可能是他。九千歲的一些心腹更不方便,所以也不會是他們。太康伯張國紀兼著從一品的中軍都督府同知,手裡同樣有京營兵權,也不方便。皇后娘娘身份尊貴,不便輕離皇宮,所以她也不可能。剩下來的人麼,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了。”說著,張大少爺以指蘸酒,在桌子上寫了一個‘信’字。
看到張大少爺寫出的字,張惟賢不置可否,凝視張大少爺良久不語,半晌才平靜問道:“探花郎,那你可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把你請來密談?”張大少爺飛快答道:“當然是為了今天在皇宮裡發生的事了,下官斗膽揣測——今天發生那件事以後,張國公和這位客人都對下官刮目相看,知道要想達到目的,就必須先過下官這一關,所以才改變對下官的態度,也才有了今天的宴請。”
張惟賢再度沉默,良久後,張惟賢才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探花郎只有一點猜錯了——從一開始,老夫就沒輕視過探花郎一分半點,早就想請探花郎過府商談的。只可惜別人不是這麼想,結果就結結實實的栽進了探花郎手裡,還賠進去了一個王體乾。探花郎,你和老夫對你的判斷一樣,果然是深不可測啊。”
“張國公過獎了。”張大少爺謙虛一笑,又瞟瞟周圍的動靜,微笑著問道:“下官也斗膽考上張國公一考,張國公可曾知道,下官為了什麼要這麼做?”
“探花郎考得對,老夫也來分析一下探花郎的心思。”張惟賢來了一些精神,微笑著答道:“依老夫看來,探花郎之所以這麼做,原因無他,只有一個——自保!探花郎你入仕僅有一年,雖然屢立大功,連連越級高升,可是在朝中根基尚淺,偏偏又泥足深陷,若不全力死保九千歲,只怕將來死無葬身之地!——探花郎,老夫說得對嗎?”
張大少爺同樣不置可否,只是微笑著向張惟賢問道:“張國公,那麼你今天請下官來到這裡,是打算把下官拉出泥沼了?”
“不錯,老夫正是這個意思。”張惟賢直接點頭,微笑說道:“探花郎,只要你迷途知返,看清形勢及時懸崖勒馬,老夫願拿英國公七世爵位為你做保,保你安然無恙,也保你官職不變,繼續飛黃騰達。——再說了,以探花郎的文才武功,就算沒有老伕力保,想要飛黃騰達,高官厚祿,也是手到擒來的事,不是麼?”
“沒有其他附加條件了?”張大少爺恬不知恥的追問道:“比如說,張國公你的千金?”
“清韻和你同姓,你敢打她的主意?”張惟賢笑著向張大少爺這個無賴反問道。張大少爺笑著答道:“張國公,你說這話就有點不夠意思了。我張好古雖然笨,可是不傻——你把清韻安排在我的身邊,難道不是一枚策反我的棋子?如果清韻真的姓張,你這枚棋子能有什麼用?”說到這,張大少爺難得收起嬉皮笑臉,沉聲說道:“所以,我敢斷定,清韻絕對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也不姓張!否則的話,張國公你絕對不會容許清韻陪我下江南,更不會拿英國公府的名譽和爵位開玩笑!”
張惟賢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凝視張大少爺目光許久,張惟賢才搖頭說道:“探花郎,現在我承認,我還是太低估你了,看來從一開始,你就算準了我的心思,只是一直裝糊塗,讓我以為自己已經得計。不錯,清韻只是我的外甥女,她其實姓梅,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兒,她剛出生不久,她的父母就雙雙過世,我把她收養在了家裡,當成親生女兒一般撫養。為了不讓她傷心,我一直讓下人封鎖這個訊息,所以東廠都以為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就連清韻自己,也是在去年過年以後才知道的。”
“果然如此。”張大少爺淡淡說道:“張國公,這件事我可要說說你了,不管怎麼說,清韻都是你的外甥女,也是你一手撫養長大,情同父女,你用她來施美人計,是不是太過了?如果清韻知道了你的心思,她該會有多麼傷心,你知道麼?”
“我也曾經內疚過,可是清韻對你確實是真心的,想到這裡,我也就坦然了。”張惟賢點點頭,承認張大少爺指責得對。末了,張惟賢平靜說道:“張好古,既然你對這些事都是心知肚明,那我們也不廢話了,攤開了說吧。不過你是個聰明人,我要說什麼,估計你早已經心知肚明瞭。”
“張國公請說。”張大少爺面無表情,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張惟賢緩緩說道:“今年正月初六那天,皇上因為落水高燒不退,隨時都可能駕崩,當時皇上頒下密旨,讓我和成國公、太康伯輔佐信王繼位——密旨現在在什麼地方,我還不能告訴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找機會向你出示那封密旨。”
“慢著。”張大少爺打斷張惟賢的話,眨巴著奸詐小眼問道:“皇上不會寫字,聖旨是誰寫的?九千歲在宮裡有那麼多眼線,為什麼不知道有這道密旨?”
“密旨是被你搞倒的王體乾寫的,用了皇上的小印和司禮監的印,也是從那一刻開始,王體乾倒向了我們。”張惟賢也不隱瞞,直接說道:“至於魏忠賢為什麼不知道這道密旨,其實道理也很簡單,不要以為皇宮裡的太監宮女都象你一樣陷得那麼深——在皇上即將駕崩、新皇即將繼位的情況下,他們為了自己的性命,是不會象你一樣死保魏忠賢的。”
“也對,象我這麼愚忠的人也不多。”張大少爺點頭,又微笑說道:“這道密旨,恐怕張國公你們沒少拿給朝廷上的文武百官看吧?那些官員看到了誰是將來的新皇帝以後,當然也就得乖乖的站到了你們一邊,成為信王爺的馬前卒和擎天護駕之臣!對不對?”
“對,能在朝廷上當官的,都不笨!”張惟賢語帶雙關的點頭,又說道:“皇上頒佈了那一道密旨後,龍體雖然有些好轉,卻時好時壞一直沒有痊癒,所以皇上也沒急著收回這道密旨——其中的意思,以你的聰明,應該不難理解吧?”
“明白。”張大少爺坦然點頭。張惟賢微笑說道:“明白就好,皇上一旦駕崩,信王就可以憑藉這道密旨登基,屆時魏忠賢必然失勢,你這個魏忠賢的親兒子也得跟著倒黴,這一點,我想你也非常清楚!所以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如果願意懸崖勒馬,改為支援信王登基繼位,那麼你不僅可以保住榮華富貴,我還可以把清韻嫁給你,讓你們好夢成真。”
“支援信王登基繼位?”張大少爺趴在桌上,手託下巴故作疑惑的問道:“支援信王登基繼位,有張國公你們不就足夠了?為什麼還要把我拉下水?”
“張好古,你就別裝傻了。”張惟賢冷笑說道:“你難道不知道,什麼人最不願意看到信王登基繼位?你的乾爹魏忠賢如果不是害怕信王繼位後被清算,如果不是害怕他以前做的事遭到報應,會舉薦你出任京師三大營總督?張好古,你如果還自認自己是大明的臣子,那你就乖乖的站到我們這邊,揭發魏忠賢的罪惡,將功贖罪,用你的才能輔佐信王繼位,和我們聯手輔佐信王中興大明。否則的話,信王登基繼位之後,你會有什麼下場,你自己應該非常清楚。”
這次換張大少爺久久不語了,花廳中鴉雀無聲,安靜得連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得見。過了許久後,張大少爺才開口問道:“張國公,你說完了?”語氣平淡,彷彿不帶任何感情。嗅覺同樣靈敏的張惟賢覺得有些不對,勉強點頭答道:“對,我說完了。”
“那該我說了。”張大少爺點點頭,忽然一把掀翻酒桌,桌子上的茶碗酒壺劈里啪啦,摔得到處都是。張惟賢大怒,正要喝問原因時,張大少爺卻先站了起來,指著張惟賢的鼻子怒氣衝衝的吼道:“張惟賢,你這個無君無父的亂臣賊子,虧你還有臉說什麼自己是大明的臣子!大丈夫生天地間,以忠孝為立身之本,你英國公一家七代忠烈,為什麼就偏偏生出了你這個宵小鼠輩?我以前一直認為,你是一個大明忠臣,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錯了!原來,你是一個只顧自己榮華富貴的奸佞小人!”
“我什麼時候是奸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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