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錦衣夜行
已經二更天了,七哥湯餅店裡熱鬧非凡,老苟和皮匠從路上的正店裡買了好大一罈子酒,也不倒進碗裡,從河道邊上折了一把子蘆葦杆子,掐掉兩頭插在酒罈子裡,誰想喝酒就趴在蘆葦杆子上吸就是了。
四五個孩子每人手裡握著一根肉骨頭在發狠的啃著,住在店裡的郭大嫂花蝴蝶一般的穿梭其間,一會和這個說笑兩句,一會趴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肩膀上勾引人家娶了她去。
鐵心源的面前放了一大把蔥,正在賣力的剝著,王柔花繫上圍裙一面笑嘻嘻的看著店面上那群人在胡鬧,一面用筷子飛快的將碗裡的雞蛋打散,油鍋熱了之後,蛋液倒進去,等蛋液剛剛凝固,一大勺子白花花的米飯就倒了進去,抓了一把蔥花撒進去之後就開始瘋狂的翻攪,動作非常的熟練。
鐵心源抽出一根洗乾淨的胡蘿蔔遞給母親道:“您忘了放胡蘿蔔。”
王柔花笑道:“傻瓜,胡蘿蔔金貴著呢,咱家一碗炒米就賣十個大錢,放胡蘿蔔做什麼,娘覺得不放胡蘿蔔更好吃。
”我喜歡吃胡蘿蔔,要是您嫌棄胡蘿蔔費錢,幹嘛不乾脆連雞蛋都別放啊。”
王柔花笑道:“娘試過了,如果連雞蛋都不放,這飯吃起來一點滋味都沒有,看來啊,這道飯菜,雞蛋是主料。
你喜歡吃胡蘿蔔你就自己吃,娘做的炒飯是要賣錢的,能省一點,我們家就多賺一點。”
話已至此,鐵心源自然只剩下挑大拇指的份了,見母親興致很高,就從懷裡摸出四顆寶石遞給母親道:“這是孩兒賺的。”
王柔花劈手就奪過寶石,避開飯廳裡的那群人挨個對著燈火看了一遍惱怒的道:“你又騙了誰?”
見母親撒手,只好親自上前炒飯的鐵心源怒道:“都說了這是工錢,我幫公主做了一件鎧甲,這是工錢!”
聽到公主二字,王柔花的兩隻眼睛立刻就變得彎彎的,掩著嘴巴嗤嗤的笑道:“既然是從公主那裡騙來的,娘就幫你收著。”
當晚,鐵心源和王柔花也不知道炒了多少碗蛋炒飯,總之,到了快三更天的時候,那些街坊們一個個打著飽嗝腆著肚子醉醺醺的回家去了。
老苟晃著身子打著嗝,發誓等店鋪開業之後一定天天過來吃一碗蛋炒飯,這東西的味道實在是太好了。
回到家裡鐵心源躺在床上,重新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慢慢地捋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不妥,這才吹熄了油燈睡覺。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被窩裡睡著很多毛茸茸的東西,鐵心源一探手就從胯間捉出來一隻肥碩的小黃狗,小傢伙似乎很是不滿意被人家從一個溫暖的地方給捉出來,使勁的甩著尾巴,還嚶嚶的叫著。
鐵心源隨手就把小狗丟到一邊去了,探手進被窩繼續捉,一連捉了七次,最後把揪著狐狸的頂瓜皮把它也揪出來了。
拿手拍打著狐狸的腦袋警告它以後不許鑽自己的被窩,直到狐狸低頭求饒甩尾巴這才放過它。
被它們這麼一折騰,鐵心源也就沒有了睡意,起來之後見母親已經早早出門去了,就把她留下來的剩飯放蒸籠裡面蒸過之後吃掉。
出門的時候看不見狐狸,連小狗都不見了,回頭看看放在牆角的籃子,籃子已經不見了,該是被小公主用鉤子給勾走了。
一抬頭就看見小公主那張被凍得紅撲撲的小臉。遂笑道:“今天又有什麼新鮮事?”
鐵心源不問不要緊,這一問,小公主立刻就發狂一般的大笑起來,指著西水門的位置道:“一大早,宗正伯伯就進宮向我父皇哭訴他被一群豬給欺負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鐵心源笑道:“我昨晚就在危樓,差點沒被那群豬給拱死!你宗正伯伯說的一點都沒錯,他真的是被豬給欺負了。”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道:“豬不是笨笨的嗎?怎麼可能會欺負人?”
鐵心源苦笑道:“好幾百頭肥豬在一起就能欺負人,昨天晚上危樓很危險,最後還倒掉了,聽說至少死了六個人。”
小公主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面含恐懼的對鐵心源道:“你家以後不要吃豬肉了,改吃羊只好不好?”
“不,我以後要改吃狼才行,如果被一群豬嚇唬住,將來就沒有東西可吃了。”
“狼會咬人……”
鐵心源敲著自己一嘴的白牙道:“我吃起肉來更可怕,咔嚓一聲就能咬斷一條狼腿!”
小公主握著小拳頭羨慕的道:“源哥兒好厲害啊,我不行,上一次吃魚都被魚刺卡……”
“你以後有熊掌之類的東西都可以拿給我吃,讓你看看我的本事。”
“好啊,好啊,母妃的小廚房裡好像有熊掌……”
敲定了吃熊掌的日子,鐵心源就滿意的出了門,笸籮巷子那邊的人一定等得快要發瘋了。
豬拱危樓這麼過癮的事情不喊小巧兒,他這時候一定非常的不高興,這傢伙天生就是為了幹壞事而生的人。
推開門,幾個女孩子正坐在太陽地裡刺繡,閣樓上卻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女孩子中間有一個長辮子的小女子,似乎對自己不是很禮貌,仔細看了看臉,才想起來,這個小女子就是蘇眉的丫鬟。
“登徒子!”小女子叫喚了一聲。
鐵心源點點頭,算是默認了這個稱呼,自己剛才近距離看了人家的臉好長時間,被人罵一聲登徒子是該的。
“自從倉頡造字風雨大作,鬼神夜哭之後,我們就有了無比珍貴的文字,文字是祖先的智慧結晶,也是聖人開啟民智的一道利器。
在你們開始真正學習文字之前,我想要你們知道文字從何而來,只有發自心底的珍惜文字,我們才能為往聖繼絕學,一代代的把祖先的心血繼承下去,讓我們的後輩不至於落入矇昧……”
蘇眉的聲音很好聽,鐵心源聽了一會就去找小巧兒了,這傢伙一般不喜歡上學,他有自己的一套記錄各種技巧的法子,木工房的牆壁上全是這傢伙記錄的各種各樣的奇怪符號。
亂七八糟的卻不許任何人去塗抹,水珠兒不小心弄髒了他的牆壁,被他揍得很慘,從那以後,再也沒有那個兄弟敢輕易進出他的木工房。
今天他沒有做木工,而是在用三根轉動的鐵軸卷鐵皮筒子,地上已經擺滿了鐵皮筒子,也不知道這麼多的鐵皮他是從哪來找來的。
“你從哪來弄來這些鐵皮?”
“自己弄的,你上回不是說做鐵皮其實和你娘做麵條是一個道理嗎?我試過了,鐵塊子太硬,壓不動,所以我就把鐵塊子化成水,再把鐵水倒在石板上,用碾子碾壓成厚餅,就是厚薄不太均勻,還脆的厲害,需要回火燒一下然後找鐵匠用錘子敲成鐵皮,不過這樣已經省了很多事。”
“你用石碾子碾鐵水?”
“沒錯啊,三皮家的碾子,最大的那個,不過做了這麼一點鐵皮,他家的碾子廢了,石頭爆皮爆的厲害,需要找石匠重新鑿平打磨好,那個石磨我已經買下來了,準備裝在後院,你看怎麼樣?”
鐵心源想不出來小巧兒是如何用石碾子來碾壓鐵水最後弄出鐵皮來的,不過,這傢伙說能夠弄出來就真的可以弄出來。
至少眼前這一堆鐵皮管子就能作證。
在大宋想要弄塊不錯的鐵皮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鐵心源所見到的鐵皮都是鐵匠一錘子一錘子敲出來的,坑坑窪窪的根本就看不成。
小巧兒的鐵皮看起來規整多了,至少捲了筒子之後很像後世的鐵皮煙囪。
“這本來就是煙囪,蘇家的那個婆娘來了之後煩人的很,屁事沒幹就先使喚起我來了,先是要爐子,要精煤,後來要煙囪,要的還不是一點,整整三套爐子,再加上十四丈長的煙囪,也不知道她家的房子到底有多大,要這麼多的鐵管子當吹火筒嗎?”
鐵心源撇撇嘴道:“那個婆娘就在樓上教你弟弟讀書呢,有本事你上去罵,在我跟前說硬氣話幹什麼。”
小巧兒抬頭瞅瞅樓上,不再說話了,拿來一個已經卷好還沒有鉚死的鐵皮筒子放在一根粗大的鐵棒上墊好厚牛皮,叮叮噹噹的敲打起來,還不敢出太大的聲音,怕吵到樓上讀書。
“我以為你會問我關於危樓的事情呢。”
小巧兒放下手裡的木槌道:“不管多精彩,都是你的樂趣,我從到尾都沒有參與,有何樂趣可言?
以後啊,你自己乾的事情少跟我說。”
“可是我覺得要是不跟你說說我心裡憋得慌。”
“那就憋死你……”小巧兒再一次拎起木槌,敲打鐵皮,手底下的力氣不知不覺的大了一點,就聽樓上傳來蘇眉的怒吼:“小點聲!”同時還有一個空杯子從上面被丟了下來。
看著院子裡碎了一地的瓷器渣子,小巧兒的臉皮抽搐兩下,終於還是忍住了臭脾氣,丟下木槌拖著鐵心源一起去看楊懷玉是如何被人虐待的。
第八十六章餘波
不知為什麼,鐵心源和小巧兒只要看到楊大郎在噼裡啪啦的捱揍,他們心中就快意無限。
今天的楊大郎很是抗揍,六個虎翼營的大漢圍著他走馬燈一般的和他作戰,他竟然以一對六絲毫不落下風,全身汗津津的腱子肉在陽光下顯得油光水滑,如同緞子一般好看。
為此,鐵心源和小巧兒一致認為,如果能被虎翼營的那些老兄把他緞子一般光滑的肌肉揍成五顏六色的才是最好看的。
不過,他們兩個人註定是要失望的,虎翼營的教頭不可能每日都過來,今天來的是教頭的徒弟,這六個人即便都算是好手,但是,在武學上已經開竅的楊大郎面前依舊不夠看。
看著楊大郎將六位壯漢一一的擊倒之後,鐵心源和小巧兒一起長嘆一口氣。
大冷的天氣裡得意的抖動著一聲肌肉的楊大郎抬起一腳把已經溫好的黃酒踢向了其中的一個大漢,朝鐵心源他們擠擠眼睛然後得意的對大漢道:“黃大哥,您幾位今天可沒有什麼精氣神啊。”
大漢捉住黃酒罈子喝了一口遞給自己的兄弟道:“有精氣神也不會用在你身上,春風樓邊上半掩門的小娘子還等著老子去疼愛呢。”
另一個大漢笑道:“大郎如今窺得門徑,晏師,虎師都說今年不出意外的話,你奪魁不難,你還這樣天天打熬筋骨做什麼?”
楊懷玉笑道:“我將來一定是要上戰場的,這時候多一分功夫,將來就多一分保命的本事,怎麼敢懈怠啊。”
為首的大漢皺眉道:“大郎,以你的家世不該上戰場苦熬啊,即便是將來奪取了武狀元,在捧日軍中謀一個俸祿高,沒什麼事情的職位易如反掌,何苦去邊軍喝風粑屁?”
楊懷玉抽出兵器架上的馬槊抖了一個碗大的槍花笑道:“以前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在皇城副使的位子上尸位其上兩年之後忽然覺得很是沒意思。
說起來我楊家是將門,但是隻有我爹帶著幾個家將上戰場算什麼事啊,子承父業天經地義,所以我也想去邊疆看看。”
姓黃的漢子忽然道:“大郎如果真的想在邊疆一槍一刀的建功立業,走的時候記得帶上我們兄弟,這東京城待的也忒沒什麼意思了。”
楊懷玉收起手裡的馬槊鄭重的道:“一言為定?”
其餘的五條漢子一起笑道:“駟馬難追!”
楊懷玉哈哈大笑一聲,就重新開始舞弄馬槊,滾滾的槊影已經漸漸地有了風雷之音。
那幾個虎翼營的漢子哈哈大笑著喝完了罈子裡的酒,甩手就把空罈子丟給了鐵心源,如果不是小巧兒伸手捉住罈子,害得他差點被罈子砸到,大漢們卻嘻嘻哈哈的走了。
“果然啊,人只要一強立馬就有追隨者啊。”小巧兒羨慕的瞅著天井裡面的楊懷玉道。
“屁的追隨者,不過是一群想要藉助楊家實力在邊境建功立業之後再回到東京當官的人罷了。”
小巧兒點點頭道:“確實是這樣,即便是如此,楊大郎也確實很了不起,虎翼營裡的漢子是出了名的驕傲。”
“來的都是一群窮鬼!但凡是家裡有點門路的,絕對不會把賭注押在楊大郎的身上的。”
楊懷玉不知何時停止了練武,坐在長條凳上笑道:“有利用價值就算是好的,就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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