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的腿斷了,被人丟在西市上。
這個老傢伙非常有職業操守的告訴鐵心源事發了,希望他趕緊收拾細軟跑路為上。
鐵心源卻毫不在乎,他認為王家應該已經知道王家二公子桃色新聞中那個女主角出現了,應該沒有什麼精力來找自己的麻煩了。
王家那四個闖禍的二世祖,現在沒有被王家的家主弄死算是他們命大了。
畢竟整個王家第二代中,只有一個在海州擔任通判的王懷述能夠真正的算是一個人才。
王家不能失去這個人,更不能讓這個人的名聲有汙點。
私德不修,這是御史臺言官用來彈劾官員最常用的藉口,也是最有效的藉口。
當一個人當官當得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那麼他的私生活就成了箭雨最嚮往的靶子。
大宋的官員,長著一張大嘴巴,什麼樣的糊塗話都會從那張嘴裡噴出來,不過,在大宋不以言罪人,是被太祖皇帝刻在石碑上的戒條,所以現在沒有人使用這個利器。
詩酒風流更是大宋士大夫們的愛好,整個東京城歌舞日夜不休大部分都是在為士大夫們演奏的。
想當年,宰相寇準帶著無數人通宵達旦的飲酒作樂,被東京士人認為是一樁美事,流傳多年都有嫋嫋的餘音。
至於寶馬換佳人,寶劍換美人,驢子換美人,書畫換美人,孌童換美人統統都被士大夫們認為是無上風雅的事情。
不過有一個雷區還是不能碰的,那就是不能亂了倫常,父親的女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碰的,誰碰了,誰就會被所有計程車大夫們所鄙視。
歐陽修這種諄諄君子都被人傳說與自己的侄媳婦有染,渾身長了八十張嘴都說不清楚,最後不得不把自己遠竄去了滁州,唸叨著《醉翁亭記》整天醉醺醺的當自己的糊塗州官。
如果王懷述被人揪住這個小辮子,革去官職都算是輕的。
煩惱這種東西向來都可以轉移的,現在這個煩還給了王家,鐵心源覺得母親那裡就沒有什麼煩惱了。
那個女人的事情雖然已經快要被掀出來了,說到底還是在王家這個圈子裡轉悠,如果王家做事得當一些,還有轉圜的餘地,不過殺人滅口這種事情恐怕就不合適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被有心人知道王家在滅口,王家的大災難也就到來了。
如同老狗說的那樣帶著細軟和狐狸逃跑,王家人才會發瘋,安穩的留在東京,反而會安慰一下驚恐的王家人。
去湯餅店接母親的時候,就發現母親的神情輕鬆了很多,而店鋪裡卻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菜蔬,多的幾乎都要放不下了。
被母親牽著手回家的時候就聽母親小聲道:“那個張青帶著全家去江南了,把他家的菜蔬全部低價轉賣給咱家了。”
心知肚明的鐵心源笑道:“這樣的話,母親就沒有煩惱了!”
王柔花拍拍兒子的腦殼笑道:“那是自然,你二舅少年荒唐,後來改過了,無論如何容不得別人攀扯。”
聽著母親有些自私的話語,鐵心源笑了,帶著狐狸先一步跑回家,恢復了好心情的母親做人還是那麼直爽。
第二天出門的時候,天色陰沉沉的,狂風將樹上僅剩的幾片葉子也吹走了,同時也帶走了東京城最後的一絲暖意。
風太大了,鐵心源出門之後又折返回來,他不覺得今天郭先生會給大家上課,蒙學裡的廳堂早就該休整了,這麼大的風颳了一夜估計廳堂上的瓦片剩不下幾片,再說了,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太冷了。
“就你聰明,你看看,張家的小胖子剛剛跑著去上學了。”王柔花聽了兒子的辯解之後,伸長了脖子朝外看,看見張胖子上學去了。
鐵心源翻了一個白眼道:“他馬上就會跑回來的。就算是郭先生今天會上課,您捨得讓我冒著腦袋被打破的危險去上課?”
“也不知道你們那個郭先生每年收的那麼多的束脩去了那裡,連廳堂都不知道休整,枉我今年還給你交了炭火錢。”
王柔花絮絮叨叨的說著,卻從箱子裡翻出去年的棉襖給鐵心源套上,見兒子穿著明顯短了一截子的棉襖撓頭道:“怎麼又長個子了。”
這純屬沒話找話說,鐵心源也不想理會,他這會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狐狸攆跑,躺回自己的床上去,在這個沒有暖氣的時代裡,被窩無疑是人世間最舒服的所在。
穿著短了一截子的棉襖被母親逼迫著去掃落葉,颳了一夜的大風,樹葉子快把院子堆滿了。
鐵心源很快就掃了一遍,回過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純粹是白掃了,風不知道從哪裡又帶來了很多的樹葉……
颳風天掃地純屬吃飽了撐的,這不過是母親想要治治自己懶病的方式而已。
既然掃一遍和掃十遍沒有差別,鐵心源就把掃帚丟在牆邊,準備回屋子睡覺,母親剛剛駕著馬車離開,沒了監督,這樣的傻事幹一遍就足夠了。
張小胖在鐵家的門口大聲的喊鐵心源,告訴他今天不用上課了,先生的腦袋被掉下來的瓦片給砸爛了,他覺得蒙學裡的同窗至少有三天用不著進學了。
敷衍走了張小胖,鐵心源終於如願以償的躺進了自己的被窩,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準備把昨夜沒有睡足的覺再補回來。
厚厚的棉被裹在身上,聽著窗戶呼嘯的寒風,鐵心源很快就進入了天人之境。
“嘟,嘟……”
一陣刺耳的哨子聲傳來,鐵心源煩躁的把腦袋埋進了被子裡,現在,他最害怕聽見這種鐵皮哨子聲,它們發出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
都怪該死的小巧兒,別的好東西製造不出來,偏偏把一個破鐵片哨子給好端端的製造出來了,當初為了補償人家公主的薰香球情誼,鐵心源特意把哨子給了她,還非常腦殘的告訴她,只要她吹響哨子,自己就會從家裡出來……
“嘟,嘟……“
鐵心源煩躁的掀開被子,赤著腳從床上跳下來站到院子裡朝城牆上吼道:“大風天你不回去睡覺,瞎吹什麼哨子?”
一張被風吹得紅撲撲的小臉從垛口探了出來,頭上的黃色束髮絲絛被風吹得到處亂舞。
“你先把風帽戴上,迎著冷風說話會打嗝的。”
小姑娘笑嘻嘻的把鑲嵌著絨毛的風帽戴好,朝鐵心源揮揮手道:“父皇今天誇我畫畫的好,還特意賞賜了我一方歙州李墨,你想不想要?”
鐵心源兩隻腳輪換在站在地上道:“那是你父皇賞賜給你的珍貴東西不要輕易的給別人,沒事我要回去睡覺了。”
“可是,是你告訴我畫畫的時候只要把自己想的東西畫出來就好,用不著管它像是不像。
結果我昨日裡畫的父皇畫像就受到了父皇的誇獎,這還是我第一次受父皇誇獎哩,你看看我畫的像不像?”
鐵心源睜大了眼睛努力地看著小姑娘努力舉著不讓風吹走的那張紙,只見上面黑漆漆的一大團,勉強能夠看出上面畫著一位帶著通天冠的奇形怪狀的人,好在旁邊註明父皇兩個字,讓鐵心源明白自己確實沒有看錯,那個奇形怪狀的人正是大宋皇帝趙禎。
“畫的不錯,你還應該把你母后,和你一起畫上去,這樣的話就成全家福了,寓意更加的美好,你父皇說不定會賞賜你更多的東西。”
小姑娘看看自己手裡的畫搖搖頭道:“不成的,我父皇的畫像邊上不能有旁人的,父皇是天子,不能和別人在一起,這是規矩,即便是畫大畫,我父皇也要佔半幅畫才好。”
“那就不要畫好了,你快點回去吧,再等一會我的腳就要凍掉了。”
小姑娘看著鐵心源戀戀不捨的道:“好吧,那你快些回去吧。”
早就等這句話等得脖子都長了的鐵心源嗖的一聲就鑽進了屋子,只留下小姑娘拿著自己的畫作委屈的站在城牆上,等了好一會不見鐵心源出來,就泱泱的下了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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