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覺得不用問尉遲大人都知道,他一定會支援陛下的主張,並且說出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用來證明陛下的正確性。”
鐵喜知道晁錯是用話擠兌自己,但不可否認的事,晁錯說的一點不錯。
“晁大人,要不要和朕打個賭,待會由你來說這件事,就說,這開創官報之言,是由章康給朕上的奏章怎麼樣?”
“這,倒是可以,如果是這樣,尉遲大人應該不會同意。”晁錯覺得朝廷裡隨便一個官員算筆賬,都知道這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不可能同意。
“哈哈哈,那就一言為定。”鐵喜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聲十分輕鬆,但實際上,心裡已經有些後悔了。
晁錯平時在朝上就是個木偶,若是工部沒什麼緊要的事情,向來一言不發,沒有想到,真讓他開口的時候,他能將事情說的如此井井有條,這確實讓鐵喜有些驚訝,既然如此,為什麼在朝堂時,他從來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呢。
當然,鐵喜也承認晁錯一直不開口也不能全怪晁錯。
這幾年朝堂上的大事情,說白了就是出海,用兵,仁政,新稅制,以及最近的肅整,沒有一件和工部有關係,他自然沒有開口的必要。
今日,則是鐵喜單獨詢問他事情,他作為臣子,自然要開口表達自己的意見了。
尉遲江晚此刻正在樞密院班房中處理著日常的公務,聽聞鐵喜要召見他的時候,尉遲江晚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跟著小太監前往垂拱殿。
路上,尉遲江晚還是按照慣例的一般詢問小太監:“陛下召見本官有什麼事情嗎?”
小太監得回覆也是一如既往:“尉遲大人,您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是與什麼有關呢?”尉遲江晚繼續追問道。
“奴婢不知,您到了就知道了。”宮裡的太監,對於這種與皇帝有關的事情,可是一句話都不敢對外面說的。
尉遲江晚知道自己什麼都問不出來,只能搖了搖頭、跟著小太監進了垂拱殿中。
一進入垂拱殿中,尉遲江晚便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
陛下雖然一臉輕鬆,臉上也帶著笑容,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卻感覺那笑容有些勉強。
等到尉遲江晚行禮之後,鐵喜也是賜座,等尉遲江晚坐下之後,才開始進入正題。
鐵喜先讓晁錯將報紙的事情講述一番,隨後說是章康的提議,晁錯說完之後,鐵喜也說了下自己的想法,並表示自己覺得可以做。
尉遲江晚聽完陛下與晁錯的話後,才開口說道:“陛下,章康在數年前頂撞陛下的時候,臣就說應該殺了章康,然而陛下仁慈,不僅沒有殺他,還讓他肩負重任,現如今,章康剛做出一點成績,就開始進禍國殃民之言,這種人就不該留著。”
鐵喜聽完尉遲江晚的話後,一聲不吭的看著尉遲江晚。
藏在身側的拳頭已經硬了。
尉遲江晚完全出於本能,覺得鐵喜眼神有些冷,又看了一眼臉上露出笑容的晁錯,心裡面立馬就明白了明白,心裡暗暗驚呼一聲——壞了!
尉遲江晚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一方面是憑藉他的能力,另一方面則是他對鐵喜心思的揣摩。
否則,哪怕他是尉遲文的繼任者也沒有用。
此時此刻,鐵喜的表情,以及晁錯的笑容,都讓尉遲江晚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尉遲江晚大腦快速開始運轉,想著自己怎麼把剛剛的話圓回來的時候,晁錯開口了:“陛下,臣說的不錯吧,尉遲大人,肯定不會支援發行報紙,陛下這次有些想當然了,大宋與哈密的情況畢竟是不同的。”
尉遲江晚聽到這句話,看了一眼晁錯,他知道晁錯這句話已經讓他徹底沒了圓回剛剛那句話的機會了。
不過,尉遲江晚混到今天這個位置,也不是吃素的。
鐵喜嘴角僵硬的扯了扯。
尉遲江晚發現自己中計了,鐵喜又何嘗沒發現自己也中了晁錯的計。
他讓尉遲江晚來這裡,本意是要說服晁錯,可惜中了晁錯的激將法,尉遲江晚是個不折不扣的挺皇派,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如果皇帝什麼都沒說,那什麼對皇帝好,就是什麼。
哈密地方小,人口更是不可能和大宋相比,而且那裡是鐵心源一步一步經營起來的,可以說上到官員,下到奴隸全是鐵心源的自己人,因此哈密自然沒什麼好怕的,但對大宋來說,就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了。
尉遲江晚的出現,不但沒有成為自己的朋友,反而變成了自己的絆腳石。
尉遲江晚意識到自己中計之後,迅速開始思考,而後從椅子上慢慢起身。
“晁大人,我話還沒有說完呢?何必如此草率的認定本官的態度呢。”
晁錯看向尉遲江晚,張了張嘴,硬是說不出一句話。
尉遲江晚這分明是發現貓膩,準備找補了。
這天下還有如此不要臉面之刃?
自己吐出去的唾沫都要舔回來?
“尉遲大人,你還有什麼要說?”晁錯語氣不太好。
“本官思考了一下,凡事不能只看一面,往好裡說,報紙的發行可以讓百姓與朝廷結合更加緊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至於些許壞處,本官覺得,只要引導得當,就不會出問題。
至於本官剛剛說的那些話,確實是有些衝動了,晁大人也知道,本官和章大人有些恩怨,因此評價難免偏頗,現在冷靜下來後,就覺得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晁錯聽完尉遲江晚的話後,只有一個想法。
佩服。
難怪尉遲江晚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沒有理由的。
鐵喜的臉色卻好看了一些。
用眼角餘光注視這一切的尉遲江晚,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隨後惱火的瞪了晁錯一眼,都是這個混賬,居然陷害他?
還和陛下對著幹,他難道不知道,皇帝就是天下,天下就是皇帝嗎?
不止他尉遲江晚,朝廷裡哪個官員上位,不是因為陛下的恩寵?
這也是尉遲江晚跟付子嬰不一樣的地方。
付子嬰心裡,社稷第一,百姓次之,君主再次之,但尉遲江晚這裡則是他的一切都是皇帝給的,自然永遠都要忠於皇帝。
更何況,大宋如今乃是古往今來最強盛的時代,對外開疆擴土,對內仁政愛民,這個基礎上,就算有時候任性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
“呵,這朝堂之上人人都說尉遲大人耍的一手利索的嘴皮子,之前本官還想著同僚們大體是對尉遲大人有些誤會,但今天,本官真見識到了。”晁錯冷笑的說道。
“晁大人,百官之中,本官一直非常欣賞你,因為本官覺得你和本官一樣,都是為了陛下願意踏踏實實做事的人,沒想到今天竟然被晁大人誤會,實在是讓本官痛心疾首。”尉遲江晚故作難過的搖頭嘆息。
鐵喜看著下面打嘴仗的兩個人,只覺得心裡那股子氣徹底出去了。
還得是尉遲江晚,就知道他能行。
鐵喜笑著看著晁錯:”晁大人,朕都說了,尉遲大人肯定會贊同報紙的事情,現在你相信了吧。“
晁錯嘆了口氣:“臣無話可說,但陛下,臣所言皆為大宋所想,發行報紙並非不好,但至少此時來說,並非良機。臣也知道,陛下想做的事情,朝堂百官無一人能攔得住,但臣還是想對陛下說,陛下若想成為千古名君,千萬不可任性。”
“此時開創,除了空耗國力錢財外,沒有任何用處,註定不能長久啊,望陛下三思…………”
鐵喜看著晁錯發自肺腑的勸說,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鐵心源給他說過的一句話。
聖人學說,儒家典籍確實造就了一群軟弱無能,只會趴在百姓身上的吸血的螞蟥,但不可否認,他同樣也造就了一群捨生忘死,天下為先的浪漫志士。
”晁大人,朝廷有你這樣的官員,實是朕之幸、大宋之幸……”
尉遲江晚在一旁聽到這句話,心裡面突然一陣不舒服,換做以往,這些話都是說給他的,怎麼今天他就好好的站在這裡,主角反而成晁錯了。
“尉遲江晚,你去一趟太學,將太學裡面所有的官學題目整理一下,然後拿給朕,朕要看一看。”鐵喜突然轉頭看向尉遲江晚說道。
尉遲江晚趕忙站起身:“是,陛下。”
“現在就去吧,整理好了就拿過來,朕和晁大人再聊一會兒。”鐵喜輕聲說道。
尉遲江晚聽完之後,撇眼悄悄看了一眼晁錯,他心裡雖然不舒服,可臉上卻沒有任何表露:“是,陛下,臣先告退。”
鐵喜沒有應話,只是點了點頭。
尉遲江晚轉身朝著外面走去,剛一轉身尉遲江晚就狠狠咬住了下嘴唇。
陛下跟晁錯單獨聊天,讓自己先行離開,這些以前都是他的待遇啊,怎麼現在他反而成被趕走的那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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