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內容?”中年男人眉宇微皺,強忍著被打斷思路的怒意,詢問道。
“友軍關於伏擊第五師團增援的出擊計劃。”通訊參謀報告道。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面露詫異:“念!”
“日第五師增援於蔚縣出發,預計二十五日下午四點抵達平型關,愛源已擬定71師、新編第2師、獨立8旅共計八個團兵力,分兵三路伏擊該股日軍,請貴部配合作戰,以求達到全殲之效果,打壓日寇之囂張氣焰。”
“具體作戰部署如下:第一路經西河口攻佔王家堡,切斷日寇之退路。”
“第二路經團城以東大迂迴至蔡家峪,切斷日軍撤退路線,實施斷尾包圍之勢。”
“第三路經東跑池以西行進至冉莊老爺廟,該處地勢居高,可俯瞰蔚代公路和冉莊,打擊日軍輜重頭部。”
“另留一團兵力作總預備隊。”
“日軍對於貴部一無所知,此為該伏擊戰最大優勢,還望貴部知曉之後,立即回電貴部相關作戰部署,方便實施配合作戰。——楊愛源,第九集團軍司令部。”通訊參謀清晰複述電文內容,唸完保持安靜。
“八個團伏擊四千日軍,還兵分三路,留一個預備隊?友軍方面是不是對他們自身的戰鬥力和作戰意志過於自信。”聽完整個出擊作戰計劃的具體作戰部署,中年男人嘴角微微抽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八個團的兵力有多少?
算晉綏軍一個團滿編一千五百人,總共一萬兩千人而已。
這麼點兵力,不集中使用也就算了,居然還兵分三路外加一個總預備隊,第一路更是妄圖攻佔王家堡,切斷日軍向渾源方向撤退的後路。
這可能嗎?
平型關日軍兵力六千多人,外加增援部隊,總兵力達到一萬,如果兩部日軍互相靠攏,什麼部隊可以阻擋?
如果不能阻攔的話,那對方會師後豈不是直接合體成為小半個第五師團?
友軍的自信心之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有種真不知道自家部隊戰鬥力幾斤幾兩的感覺。
“此次殲滅戰主角是我們,不過,想要全殲日寇,關鍵點還是在於友軍的配合,楊愛源滿嘴配合,統一指揮的事情可是一字不提。”參謀長當即點名這次伏擊戰的利害重點:“從地形上看,這次伏擊戰最適合的位置就是這片地帶——喬溝。”
“我想的也是喬溝,這裡我去過一次,地形最窄僅能容納一輛汽車透過,如果切掉日軍退路,剩餘日軍就像是甕中之鱉,無力迴天。”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雙眼注視喬溝,腦海已然有了一個初步的作戰方案:“日軍輜重部隊於明日下午四點抵達平型關,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必須馬上去實地勘察一遍。”
“友軍那邊如何回覆?”
“就說我部同意貴軍作戰方案進行設伏,關於我軍具體作戰部署,須實地勘察確定後回答。”
“好,你路上小心。”
時間已經是九月二十四日下午二時,距離日軍增援部隊抵達平型關還剩二十五個小時,簡略交代完所有事情,中年男人馬不停蹄趕往設伏地點,展開細緻到極點的實地勘察,耗費五個小時獲得伏擊地區所有的地形資料之後,再返回師部,反覆推敲的作戰部署,構建整個作戰計劃。
平型關作戰計劃一共分為三部分,攔頭-斬腰-斷尾,主力部隊位於蔚代公路十里喬溝右側的山地稜線呈一字型排開,末尾是687團和旅屬迫擊炮連斷尾,中間是686團和師屬迫擊炮營斬腰,首部則是685團和旅屬迫擊炮連攔頭,三個團按照位置分別執行各自的作戰任務,688團留作預備隊,楊武指揮的獨立團於驛馬嶺一帶,阻擊淶源方向開往靈丘的第五師團援軍,確保師主力部隊於十裡喬溝全殲日軍增援部隊。
獨立團在二十二日便已越過平型關,潛伏到日軍佔領的靈丘縣城周邊進行活動,偵察敵情。
而在整個作戰計劃之中,任務最重的莫過於身為先頭部隊的獨立團,淶源方向的日軍隸屬國崎凳支隊,預估增援兵力最少一個聯隊以上。
以一個團阻擊一個聯隊,其難度可想而知。
不管怎樣,現在計劃已定,準備開打。
午夜時分,發兵喬溝。
伴隨著一條條命令向下傳達,一萬二千人規模的115師開始集結,分發武器彈藥和糧食,完成戰鬥準備工作,而後按照作戰計劃出兵,各自擔任不同作戰任務的部隊分批次秘密出發,開往預定設伏地點。
大營鎮,第九集團軍司令部。
深夜,天空暴雨傾盆,籠罩著平型關戰場。
二十五日凌晨許,前沿戰火仍舊未歇,十數公里之外的團城口炮聲響徹雲霄,連綿不絕,關口陣地槍聲密集。
司令部內,身為平型關戰役總指揮的楊愛源,於平型關敵我態勢戰爭沙盤面前來回走動,平日裡的穩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憂慮,雙目深處的焦躁之意不加任何掩飾。
能讓楊愛源心態如此鉅變的原因,唯有日軍第五師團即將趕到的增援部隊。
從二十一日激戰至今,楊愛源終於品嚐到了日軍甲種師團的戰鬥力,更是親身體會到‘鋼軍’稱號的第五師團有多麼可怕。
團城口陣地暫且不談,光說晉綏軍防區陣地,擁有天險的關口主陣地打出1:3傷亡比,今日右翼陣地差點失陷於日軍之手。
險要程度僅次於關口的西跑池陣地,傷亡比高達1:5,昨天甚至出現前線部隊崩潰一個連成建制逃跑的情況發生。
西跑池戰鬥激烈之時,往往拉上去一個團,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打殘。
這不是戰鬥,而是一場屠殺。
要知道,對面的日軍兵力也就三千多而已,而己方部隊有多少人?
算上整條平型關防線,總兵力十萬!
雙方軍隊的硬實力差距,讓楊愛源近乎絕望,他們可不是什麼窮鄉僻壤的西北軍或者秦軍,而是武器裝備精良的晉綏軍,集山西和綏遠兩地供養的國內一流部隊。
論戰鬥力,撇開中央軍,他們晉綏軍僅次於粵軍,位列全國雜牌軍第二毫無問題。
可就是如此強悍的他們,如今卻被日軍三千多人打的喘不過氣來。
如果等到第五師團增援部隊趕到,那這平型關還怎麼守?
關破,晉地門戶洞開,以日軍的戰鬥力進入太原盆地……
楊愛源背脊冰涼,一股徹骨寒意沿著脊髓直入腦海。
“這個115師究竟在幹什麼,實地勘察需要如此之久嗎?”楊愛源咬緊牙關,心中不斷思考,能否順利阻擊日軍增援部隊,不在於晉綏軍,而在於115師。
對日軍而言,一萬兩千人編制的115師,是一支地圖上根本不存在的部隊。
“報告總司令,團城口八十四師再次向202旅求援,陳旅長詢問意見。”就在這時,通訊參謀拿著一份急電趕來,來到楊愛源面前,報告情況。
八十四師……
楊愛源聽到這份急電,稍稍回過神,強壓下心中嘆了一口氣,思考要不要違背命令,派遣部隊支援第八十四師。
他已經記不得這是八十四師多少次求援了,但礙於閻錫山的命令,楊愛源沒有向團城口派遣一兵一卒的支援。
第八十四師負責團城口防區,該區域地勢較為平攤,日軍重灌部隊可以鋪開作戰,防禦壓力和難度最高,所以,戰前分配防區的時候,便將團城口分給八十四師,西跑池和關口陣地留給自己人。
不得不說,八十四師戰鬥力相當優秀,能夠抵擋日軍主力接近三天三夜的進攻。
“報告總司令,閻長官電話!”待楊愛源思考之際,一道提示聲打破了他的思考。
聽到是閻錫山來電,楊愛源立馬恢復清醒,快步而行,來到通訊兵旁邊拿起電話:“我是楊愛源。”
電話另一端傳來濃重的山西口音:“星如,平型關打的怎麼樣?”
“報告長官,平型關總體穩定,但團城口防區局勢較為嚴重,第八十四師可能要守不住了,我們是不是要派兵支援一下?”楊愛源整理措辭,言語謹慎且細微,雖然他是綏遠省主席,但實際控制權並不在自己手裡,而是在電話另一頭的閻錫山。
所有人都知道閻錫山是山西王,但只有少數人知道,閻錫山實際上是‘晉綏王’。
“不許支援,星如,客軍之害不可不防。”電話裡立即發出嚴肅且果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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