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餘華面露陳懇之色，眼中飽含真摯情感，安靜注視著陷入思考的莊前鼎，沒有出聲催促。
氣氛有些沉默，時間不經意間悄然流逝著。
對莊前鼎來說，餘華的這個邀請，其實有些不合規矩，因為餘華是學生，莊前鼎屬於先生。
一般情況都是教授給學生布置課題和專案，哪兒有學生邀請先生搞專案的道理？
不過，莊前鼎並不在意這點，他在意的東西是……
技術本身。
“餘生，加入空分裝置和氧吹爐專案倒沒問題，不過，先生有一個疑惑，我們的經費從哪裡來？這可不是一筆小錢，新型空分裝置和氧吹爐技術的價值，比我研究的立式深孔鑽床還要高一個級別以上，如果找南京方面拉經費的話，且不談這個成果是否會被其他人摘桃子，最重要的是，很難保證不會洩露給日本人。”
良久，莊前鼎抬起頭，雙眼注視著餘華，臉龐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肅穆之意，正聲道：“若是日本人得到空分裝置和氧吹爐技術……這對於我中華而言，將是一個更大的災難。”
空分裝置為氧氣鍊鋼提供物質基礎，氧吹爐技術直接顛覆整個鋼鐵行業，足以掀起一輪前所未有的鋼鐵革命。
單座2T級氧氣轉爐理論年產量就達到3萬—3.5萬噸，以日本資深工業國的底蘊和實力，在得到氧吹爐技術後，足以迅速研發出50T級氧氣轉爐，甚至100T級氧氣轉爐。
一臺50T級氧氣轉爐理論年產量可達六十萬噸左右，100T級就是一百二十萬噸，這將極大程度提升日本的綜合國力和戰爭潛力。
以日本的實力，三年時間興建五座百噸級氧氣轉爐，不存在任何問題，國家鋼鐵總產量可以直接實現翻倍，達到千萬噸級別，屆時，軍艦、坦克、飛機、大炮和步槍等等武器裝備產量也將呈指數級提升。
這樣的情況對中華來說，真的是一場災難。
氧氣轉爐技術的意義在於，從根本上彌補了日本生產力不足的缺陷！
資源不夠？
沒事，去搶就可以了。
“學生還有一筆積蓄，數目為三萬五千銀元，暫且可以支撐空分裝置和氧吹爐技術的前期研發投入。”餘華聽聞，心中一喜，對於莊教授提出的問題，如實回答。
莊前鼎聽聞，雖然吃驚於作為學生的餘華竟然這麼一筆鉅額積蓄，但很快反應過來，直言道：“三萬五千銀元？！不夠，這點費用遠遠不夠，至少需要二十萬銀元左右的研發經費，並且還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材料，你我個人根本無法承擔。”
三萬五千銀元，這筆錢對個人而言堪稱鉅款，但對科研經費投入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鋼鐵行業素來以高投入著稱，但凡涉及到鋼鐵，所需經費無不十萬起步，輕鬆達到百萬元級別。
若是想要打造漢陽鐵廠這種規模的鋼鐵企業，資金規模需要達到千萬銀元左右，持續數年如一日的建設。
當然，時代在進步，技術在發展，經過莊前鼎的評估，2T級氧氣轉爐技術的所有研發經費大約在二十萬銀元左右。
這個數字看似巨大，事實上，已經很少了。
“教授，我們用不了二十萬研發經費，學生算過，大概只要十萬經費就夠，這其中絕大部分投入屬於試驗轉爐建設和材料支出，設計方面的資金投入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學生可以透過建立數學模型完成所有的理論設計。”
餘華搖頭回應道：“現在有了您的加入，經費也許還能再降低一萬左右，您有豐富的科研經驗和管理經驗。”
還是那句話，莊教授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學教授，擁有驚世才華般的他，在建立清華園機械工程系後，被南京方面看上，經資源委員會借調前往南京，擔任資源委員會機器製造廠代理籌備主任，這個工廠設計規模很大，主要以生產各種航空發動機為主。
換句話而言，莊教授不僅在這個工廠擔任技術工程師的角色，還擁有一線實際管理經驗。
什麼是牛逼？
這就是！
一位綜合實力臻至大成的頂級人才！
如果說在國立清華教授隊伍之中只能挖走一位的話，那麼，餘華會毫不猶豫選擇莊前鼎教授，比起自家師父、趙忠堯教授、陳寅恪教授等等，莊教授的實用性價值最高。
“數學模型……透過數值計算完成理論設計，對你來說，除了必須的實驗投入外，所有理論方面的投入基本就是一碗飯。”莊前鼎聞言，頓時反應過來，看著餘華情不自禁發出內心的感慨。
容他說一句髒話——彼其娘之的節約！
是的，節約。
別人研發一個技術或者進行科學實驗，往往需要耗費大量的經費，即有實驗投入，又有理論方面的投入，這些資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而餘華呢？
除了無法省略的實驗投入資金外，理論投入只需要一碗飯就行。
餘華聞言，笑了笑，並不反駁，這是他獨一無二的優勢，亦是實現心中計劃的基礎。
“餘生，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過了數息時間，莊前鼎回過神來，右手拿起放在龍門銑旁邊的水壺，開啟喝了一口緩解渴意，擰緊瓶蓋，炯炯有神的雙眼看向餘華。
餘華尊敬道：“您說，教授。”
“假如氧吹爐技術研發成功，這項技術伱會選擇給誰？”莊前鼎凝視著餘華，沉聲道：“南京，各路軍閥，或者是已經在陝西紮根的紅色組織。”
給誰！
氧吹爐技術給誰！
這是一個看似不起眼卻又極其關鍵的核心問題。
技術研發的最後是要拿來用的，這項有著戰略意義的鍊鋼技術，其重要性和作用不言而喻，任何一方勢力得到它，只要腦子不傻，都能利用這項技術迅速成長起來。
給南京，還是給各路軍閥，亦或者是經歷過長征的紅色組織！
三者選其一，沒有其他選項。
個人成立鍊鋼企業的路子根本走不通，至於放在國際上註冊專利獲取專利費用等等，更是不用考慮。
這個選擇的答案，決定莊前鼎最終的決定。
餘華想要以學生身份邀請他加入，那麼，有些事情莊前鼎就必須搞清楚，他不喜歡稀裡糊塗的搞研究，更不喜歡被人矇在鼓裡，像個傻子一樣。
“教授，既然您敏銳意識到了這點，學生也不想再隱瞞您，學生會把技術給陝西的紅色組織，絕不給南京和閻錫山這類地方軍閥。”感受到莊前鼎的態度，餘華面容透出真誠之色，作揖行禮，回應道：“學生的身份是紅色組織聘請之科研人員，三萬五千大洋之積蓄，皆來自技術售賣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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