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公主的婚事
七月七,趙興帶著龐大的艦隊返回杭州,當時,廣州彙報他抵達訊息的邸報剛剛刊行天下。
沒有人注意到,趙興抵達杭州的時間是五月,而他只在廣州停留了十餘天,這期間有近兩個月的時間差距。
除了一些感覺敏銳的海商見到趙興行程的報道,不知所謂的嘀咕了一聲:“廣州到杭州,只需三五天的功夫,太尉居然走了一個半月。”
但這些海商的疑惑,讀書人卻沒有在意。在他們的感覺中,朝廷邸報剛剛刊載趙興抵達廣州的訊息,他又返回杭州了,這速度已經夠快的了。他們並沒有在意趙興行程上有兩個月的時間空白。
七月不是自廣州順風航行到杭州的時間,大多數人把趙興行程的延誤歸結為海路漫漫。而隨艦計程車兵對他們這兩個月的行程也保持緘默,只是有心人從趙興隨船帶回來的大量南洋貨物,多少猜到了一點內幕。
趙興隨船帶回來的還有五十萬杆燧發槍,原本新槍製造出來後,舊的燧發槍已經準備停產淘汰。但軍械局的鼓動驚喜的發現,舊槍居然賣的很火,趙興一口氣下了一張百萬的單子,而且價格給的不低。隨後,兩廣經略司又聯手宣佈開放民間火器貿易,大喜過望的軍火商們立刻降低了對趙興《後裝火槍管制令》的牴觸情緒,開始興高采烈的擴大生產,而這批五十萬杆燧發槍就是他們多年以來的庫存。
滿載燧發槍的戰船吃水很深,趙興返回杭州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錢塘大潮的潮期了。由於卸貨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戰船隻能靠上杭州灣外圍地蕭山碼頭。等趙興下船的時候,已經正午了,隨從們拉過來幾匹戰馬。也趕過來幾輛馬車,趙興擺手拒絕了馬車,拉過一匹戰馬騎上,輕鬆的揮舞著鞭子,在明媚的陽光下,興沖沖的向家中走去。
宋代治安狀況的良好是令後來的人為之髮指的,即使在宋徽宗大興花石綱,將百姓殘害地苦不堪言的時候。皇帝依然青衣小帽,就帶兩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穿梭於京城汴梁的街道,尋找“人情茶館”讓人幫助他傳遞約會的資訊。所以在宋代,無需擔心刺客的危險,即使一個望縣的武裝力量只有十五名步弓手,行走在這樣的城市也無需擔心有人身傷害。
當日正是七月七,這個時間剛好是夏收結束,南方大多數地方已經結束了秋播。古代中國這個時間正是“祈巧日”。祈巧日地主力軍是婦女,她們燒香參拜織女,祈求自己能夠心靈手巧。所以,街上往來的都是身穿豔麗服裝的婦女,她們結伴去織女廟中上香。這種結伴出行的日子,對於婦女來說就是節日,許多婦女手中還提著籃子,瞧她們的模樣。哪裡是去拜神,分明是打著這個藉口,從丈夫與父親那裡祈求一天地休息,藉此遊玩而已。
祈巧日不是宋代的官方節日,所以地方官並不放假,但工廠放假,在這一天裡,工廠主都依舊傳統放女工們去求神拜佛。他們也希望自家的女工能夠心靈手巧。
滿街都是喜氣洋洋呀的婦女,登徒子自然也不肯放過這樣地節日,他們穿著輕薄的薯莨紗,搖著從日本進口的金絲摺扇,滿街的招搖著,引逗著婦女發出一片咯咯的笑聲。趙興就在這片咯咯的笑聲中催馬漫步,瞧他的樣子很自得其樂。
馬車上坐著一丈青與秋日,她們受到節日的渲染。撩開車簾。從車廂裡探出臉來,觀望滿街地喜慶。不時的還評價著街上婦女的服飾,嘴裡嘖嘖稱讚不止。
宋代的祈巧日已經逐漸演化成“鬥繡日”,杭州當地風俗,婦女們會在這一天穿上自己刺繡的作品,滿街招搖。宋人的《碾玉觀音》這曲戲中,女主角就是在祈巧日戴上自己的繡帕上街,從而被王爺看中,收入府中,成了王府御用繡娘。
這是一個祈求創造力的節日,現代七月七已經演變成“年度拐賣婦女紀念日”,在這一天,牛郎綁架了織女,脅迫她做自己地妻子,而後利用織女地紡織技巧,迅速使自己脫貧致富,擺脫了奴隸身份。所以這一天也被稱為“中國情人節”。
從祈求創造力的節日演化成“拐賣日”,這也許就是“崖山之後無中華”地真正悲哀——異民族來了,他們進入中原靠搶劫拐賣脫貧致富,所以這個祈求創造力的節日就要符合他們的民族傳統,謳歌他們的民族習慣……
生在宋代是幸福了,趙興騎在馬上左顧右盼,路邊不時有婦女向他揚著繡帕,甩動著裙角,這些婦女做出如此姿態,也不是想勾引男人,而是向趙興推薦自己的繡功。
趙興這一批人鮮衣怒馬,左右跟隨著大隊護衛,這些護衛都是新式火槍兵,一看這排場,就不是凡俗人,所以姑娘們竭力張揚著她們的心靈手巧,期望能被趙興看中,僱入家中,從而擁有長期飯票。
說到“排場”,這個詞正出於宋徽宗,宋徽宗私下裡找李師師約會的日子,他就稱為“有排場”。意思是自己不用沒空上朝處理政務,這國家大事由蔡京蔡宰相做主了,他要去約會。
所以,宋代的“排場”這詞跟現代意義不同。趙興現在的“排場”宋代稱“官威”。瞧僕人前呼後擁,一看就是個官。新軍拿著新槍,這官威還不小。
趙興一路走一路瞧,他倒是挺注意路邊婦女呈現的繡功,因為蘇繡、杭繡向來著名,趙興也很想找幾個技藝卓絕的繡娘,繡上幾副圖畫留存於世,沒準這玩意到了現代,能賣出大價錢,子孫後代都能發家致富。
他忘了,自己城堡的石板路其實是翡翠石板。這也是他未雨綢繆,留給後人的一筆財富。他總是這樣,帶著深刻現代人的習慣,總是不遺餘力的搜刮一些在現代被稱之為“國寶”的東西收藏起來,期望能給後人留下一點想頭。
然而,無論什麼收藏品,也比不上收藏宋朝這個時代。
趙興正沉醉在宋代地城市風情中,源業平催馬從後面趕上。無趣的談起了乾巴巴的公務事:“我在碼頭上沒找到留守的情報人員,但我估計,這時間帥範帥子連大人應該回來了,只是這趟戰爭恐怕要虧本了。渤海人、金人、遼人都很窮,他們那裡除了戰馬與牛羊,似乎沒什麼貴重物。”
趙興搖頭:“渤海國攻佔了臨海軍,這比什麼寶貝都有價錢,從此遼國的海域對我們不設防了。商人們聽到這訊息,一定會歡喜的跳起來。我現在想的是,如何把臨海軍的滅亡變現成紅利,讓所有參股戰爭地商人得以分享。”
源業平漫不經心的回答:“無非是設立海上專售權,只准參股戰爭的商人經營這條商路。”
趙興一邊催馬趕路。一邊側頭問,他問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還在掃視著街上揮舞繡帕的女娘們:“我們臨海軍的朋友都撤出來了嗎?”
源業平低頭,謙恭的回答:“臨海軍裡地契丹人無一倖免。但他們的漢軍預先打開了城門,許多人因此戰功,得以在渤海國內獲得高官厚祿,許多人不願撤出。倒是也有一部分人希望跟我們走,但他們希望來宋國安居。”
童貫去了陝西,這意味著趙興還有八年時間。八年後,童貫結束了與吐蕃的戰爭,而後動了出使遼國的心思。他在遼國遇到了渤海商人馬植,隨後便有了宋金“海上之盟”,兩國約定共同進攻遼國。“海上之盟”十年後,取得大勝的金人撕毀盟約,在覆滅遼國後,他們地大軍順勢南下,滅亡了北宋。
可惜的是,歷史因趙興而變化了。渤海人有趙興扶持的顛覆行動。提前復國了,而且他們在宋金兩國的夾縫中站穩了腳跟。這意味著遼東亂局就此打開了。
這確實是亂局,渤海人一心想恢復他們舊有地疆域,目光短淺的他們在與金人東京道開戰的同時,轉而進攻遼國的中京道地區。如此一來,他們被拖入了全面的戰爭,想從戰爭裡脫身都很難。
這種狀況令趙興很滿意,他帶著陰謀得逞的微笑回答:“可以,可以安排他們進入參謀本部。我打算在參謀本部建立一支純遼國的軍隊,以便他們在今後的演習中扮演敵軍,使我們地士兵取得對抗的經驗。
好的很,東京道上地廣人稀,契丹人對這塊土地的管束本來就不嚴,曷蘇館女真從神宗時代就私下裡與大宋做走私馬匹貿易,契丹人都不知道控制,但中京道就不一樣了。遼人可以忍受渤海人在東京道存在,絕不能忍受他們的勢力進入中京道,如此一來,渤海人想要坐下來歇一口氣都難,他們將不得不依仗我們的支援。
想一想就覺得樂,現在的東京道一定很熱鬧,一會兒是曷蘇館女真打渤海人,一會兒是渤海人聯手曷蘇館女真對付契丹人,對付黑水女真……三國大戰啊,或者說是四國大戰,一定熱鬧的不像話,真想去看看。”
趙興說到這,招手喚過路邊一名繡女,那名繡女在一群女伴當中笑地格外醒目,她臉上帶著笑口常開地神情,眼波掃出,似乎什麼事都能引起她的喜悅。這種喜氣洋洋感染了趙興,趙興招手叫她過來,假裝不認識回家地路,俯身詢問:“小娘子,知道茉莉園怎麼走嗎?”
趙興在揚身招呼,源業平忍了許久,終於憋不住了,低低的問:“大人是在做出徵日本的準備嗎,不知道大人首先針對的目標是誰?”
趙興橫了源業平一眼,他還沒有回答,被他招呼的那名女娘笑意盈盈的回答:“官人是去找太師的嗎,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是茉莉園的東園,你看到一座金髮碧眼的蕃人生活的村落,那就是了。穿過這個蕃人村,有兩座大橋通向北岸。那就是茉莉園地青瓦臺。”
稍停,這女娘快嘴快舌的說:“官人,瞧你隨行侍衛身上的配槍,大概你是北洋事務局來的吧?我聽說方今唯有兩大事務局直屬配備這樣的快槍。你是北洋事務局的大官吧,認識太師嗎?”
那女孩一邊說話,一邊揚著手上的繡帕呼扇,似乎打算在七月的陽光中,讓繡帕帶來絲絲涼風。
七月正是處暑。在這樣地天氣裡,午後的太陽冷曬死老狗,繡帕帶起的風並不能解暑,反而因為賣力揮動,那女孩顯得汗珠盈盈。
趙興正是被對方的繡帕所吸引,他指點了一下繡帕,詢問:“小娘子,你繡的是《漁村小雪圖》吧?這是名士王詵所做。可他是一副丹青圖,你居然用絲線表現出墨色的稀疏濃淡,好妙的手段!不知小娘子貴姓?閨名如何稱呼?”
那女娘用繡帕掩著嘴,噗哧笑了:“奴家名叫李翠蓮,官人過獎了……”
不等趙興反應過來。這女子馬上快嘴快舌的詢問:“官人是去找太師地嗎,奴家瞧你的模樣,可是第一次來杭州,所以才不識路?不如奴家領你去?”
趙興點點頭:“多謝小娘子了。”
趙興問話的時候。隨行的馬車並沒有停頓,馬車一路粼粼的走過趙興身邊,路過時,車中兩名女姬嗔怪地瞪了趙興一眼,源業平則停馬在趙興身邊,心神不屬的望著趙興,他似乎在等待一個答案。
李翠蓮上前領路的時候,趙興趁此間隙。輕描淡寫的回答:“聽說備前守平忠盛決定開放與宋國地貿易,允許日本商人自由往來宋國,經營海貿。但我聽說,許多日本商人並沒有直接來宋國,他們把船駛到了遼國。近五年來,遼國記載了五次朝貢事件,這說明至少有五撥日本商人冒充使節前去遼國交易。這種現象我不能容忍。”
源業平不滿的反駁:“長門殿,你還沒有說我日本拒絕了遼國與女真的貿易。責令這兩國商人不準進港。整個日本目前只允許宋商出入,這還不夠嗎?”
趙興還沒有回答。李翠蓮已經走近他馬前,快言快語的介紹:“官人,這條馬路就是茉莉園西堡的那群藩人建的,它直通碼頭,專供藩人們裝卸貨物。後來蕭山縣縣令龜山先生從他們手裡要過了路權,開放給蕭山百姓,我們這才得以走在這條路上。
其實,官人無需擔心,順著這條路筆直走下去,也就是茉莉園西堡了……官人初次來吧,不知官人與太師什麼關係?我聽說太師大人的生活很奢華,所用器具都精益求精,不知道他家中需不需要繡娘?”
趙興笑了:“好個小娘子,你這張快嘴,我還沒說什麼,你把什麼都問了,什麼都說了?”
趙興不知道,“快嘴李翠蓮”是一個標誌,也是一場著名的悲劇。宋人地筆記中記錄了杭州繡娘李翠蓮的遭遇,這位李翠蓮心靈手巧,繡功精湛,唯獨不好的毛病就是嘴快,把什麼該說不該說的話都說出去。結果她出嫁後,丈夫家不滿意她的快嘴,把她休了。
宋代,出嫁的女兒被人休了後,這對孃家是一種很丟臉的行為——當然,依據宋刑統,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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