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人情不好討
“豐亨豫大”,語出《易經》,它的意思是財多德大,只要一個人有錢,他就有道德,有多少錢就有多少道德。有周扒皮那麼多的錢,所具備的“半夜雞叫”的道德就遠遠超越常人。
這意思引申出來,就是國家越富足越興盛;德大則無所不可,財多則無所不濟。說一句白話,就是:皇帝就應該有天子的氣派,要敢於花錢享樂,不必拘泥於世俗之禮,否則就會失去上天的眷顧!
“唯王不會”,語出《周禮》——在這裡,“會”就是會計的意思。當時,蔡京告訴趙佶:《周禮》的意思是,只要是君主,就可以不受限制地花錢;貴為天子,要是過分節儉,就和那些平頭百姓沒有什麼兩樣了。
人世間還有什麼理論比這段話更符合小皇帝的心意。
說起來,大宋現在確實有鼎盛一新的盛世景象,西夏服軟了,遼國妥協了,南洋小國不斷朝貢,納土歸流,外貿收入直線上漲,朝廷與民間財富充足,這個財賦稅額超出了歷代朝廷,甚至連以後的“康乾盛世”面對大宋的賦稅額也說不出話來。
與此同時,大宋的創造力也在迸發,四大發明中有三大誕生於宋,除此之外,原本黃道婆改革的紡織機也在宋代成型。現在又有了趙興這個變數,大宋的技術創造更加一發不可收。
國家的財賦總是花也花不盡,而支出專案卻在不斷下降,猶豫四境安定,宋徽宗也在這一年開始裁減軍隊,即使沒有趙興這個變數存在,大宋廂軍、禁軍的數目也在極度萎縮,以至於金人兵臨城下的時候。大宋國都連守城牆的人都湊不出來。
有了趙興這個變數,大宋雖然軍隊數目在急劇裁減,但因為換裝了新式火槍,戰鬥力反而在直線上升,與此同時,這些新換裝的軍隊磨刀赫赫,瞪著眼睛四處尋找敵人——這個時代,大宋的強盛令整個亞洲顫抖。連它地老牌敵人遼國也因為自己的衰敗,而頻頻做出外交讓步。已經有大宋臣子談論斷了遼國的稅貢,但因為趙興的堅決反對,這件事被擱置下來。
強大的大宋國內推行共和,推行商業理論,市舶司四處開設,海貿對於平民百姓不再是高門檻的商業運作,整個亞洲巨量的財富彙集於此。論理,似乎也該到了刺激消費,擴大內需的時候了。
當然,在宋代刺激消費,擴大內需是萬惡地。
“天下太平。府庫充盈,百姓鼓腹謳歌,此所謂豐也,三代烏有此盛?”蔡京振振有詞:“既然豐亨。便可豫大!”
宋徽宗興奮的拍手:“卿言甚佳!朕想的事卿都想到了,如此,朕要做的大事只有依靠卿了。想不到童伴當如此有眼光,給朕推薦了這麼一位能與周朝姜尚、三國孔明媲美的治世大才,朕外有趙卿,內有蔡卿,便可以放開手腳治理天下(也就是什麼是不管,只管獨自玩樂)。
哈哈。外事有趙卿,內事唯蔡卿,朕便做個千古難尋的多才皇帝!做一個政治清明、百業大興、千藝皆舉、萬樂皆享的天子,卿,朕就指望你了。”
因為這番理論,蔡京上位了,他改任戶部尚書,原先的戶部尚書蘇轍調任禮部尚書。大宋開始奢侈地享受起來……
遠在杭州的趙興不知道因他的理論產生的變化。他在蹴鞠比賽後便領著嫡子趙風巡視杭州,一邊享受著杭州百姓的熱情招待。一邊巡查著杭州地風土人情。
趙興所處的就是一座“人情茶館”。
宋代的“人情茶館”一般都開設在居民家中,這些有能力開設人情茶館的多數是些當地土著人士,他們生於斯,長於斯,對當地地情況比較熟悉,當然,也與當地的衙役比較熟悉。
這些人多數祖上曾經富裕過,給子孫留下一座大宅院,而子孫讀書不成,便利用自家房子的空餘,開設“人情茶館”,這種“人情茶館”因為既不屬於行商,也不屬於坐商,所以剛好處於大宋法律的空白處,他們經營茶館完全沒有稅務負擔,所以來往的都是附近鄉鄰,或者城中有幾個閒錢,有大把時間無處消磨的有閒階層。故此,這種依託左右鄰舍情意營生的茶館,便被稱呼為“人情茶館”。
“人情茶館”在大宋發展了百餘年,漸漸的,它又增加了另一項公認——開設茶館地人依託自己與本鄉官吏的熟識,幫助客人尋求與官府達成溝通,這也就是現代把走後門稱之為“託人情”的由來。
除了與官府溝通外,人情茶館也會幫助客人處理一些瑣碎事情,比如幫助客人約會自己的情人,以及給客人提供一個秘密會晤的地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宋代的“人情茶館”類似現代的“私傢俱樂部”、或者“私家菜館”與“私人會館”。不是熟悉的人一般不予接待。
在古代,由於沒有電話與qq,人情交往並不方便,“人情茶館”地出現使得它成為一種社會潤滑劑,故此,它地存在也成了宋代社會的潛規則之一,連宋徽宗約會李師師也要透過“人情茶館”來溝通,在這種情況下,各地官員自然想不起來向“人情茶館”徵稅,趙興雖然做地事情比較逆天,但他現在坐在“人情茶館”裡,身為地方最高長官,卻絲毫沒有檢舉偷稅漏稅的覺悟。
說起來,這間茶館跟他確實有人情在,茶館的老闆是一名退役廂軍,當初他隨同大部隊來到杭州,曾經參加過蘇軾組織的西湖整修工程,而後這個人在杭州定居下來,娶了曾在趙興城堡做工的一名女娘。而杭州衙役多數是那幫廂軍的同伴,其中為首的吏員又多是曾進出過趙興城堡的學生、商人、軍官,因他妻子的關係,“人情茶館”地老闆跟這些吏員都能搭上話。於是他開了這間茶館,幹起了溝通官府的活,只看趙興都能來他的茶館喝茶,便知道,茶館老闆在這方面做的很不錯。
陪同趙興喝茶的不光是他的嫡長子,此外還有曹氏將門的下一代嫡長子曹晟、張氏將門嫡長子張衍、石氏將門嫡長子石誠,這幾人當中,石誠的年齡最大。約十五歲左右,其餘地也就是八九歲而已。這個年齡正是最頑皮的時候,但他們坐在趙興面前,卻乖的像貓。
茶館的門口處,黑人泰森正無聊的咕咚咕咚的喝著水,這位鐵塔一樣的壯漢現在跟趙興一樣步入了三十多歲的中年,多年地養尊處優,讓他身體有點微微發福。而在趙興身邊多年,也讓他身上多了一點倨傲,他一邊牛飲著茶水,一邊斜著眼睛打量著進來的客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
茶館裡。一名十三四歲的女孩瞧著水碟,輕唱著歌詞。杭州是趙興的天下,最流行地還是蘇軾的詩詞與趙興的幾首剽竊詩,那女孩唱的就是蘇軾地“明月幾時有”。
杭州這幾年已經發展成中國音樂的北方中心。這一方面是因為廖小小的存在,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西廂記》誕生於此。秦觀等於詩詞大家曾在這裡指點過伎樂們的唱法,所以,東南一帶讀書人常常說:“杭州人文薈萃,西湖歌樂為一時之鼎盛,連未入流的杭州歌伎拿到京城,也能當個當紅行首。”
但這番話顯然不包括那名正在演唱的女娘。她敲著水碟,碟聲清脆。但歌唱聲卻有氣無力,聽的曹晟直翻白眼,張衍滿臉不耐。這些孩子當中,只有石誠與趙風穩重,這兩人面無表情,但眼睛已經透露出拂袖而去的意思。
正在此時,茶館老闆端著一個盒子,訕笑著走進趙興跟前。低聲說:“大郎。有人情!”
茶館老闆不曾在趙興莊園裡工作過,他用“大郎”地稱呼純粹是想跟趙興拉近關係。趙興抬起頭來,滿臉含笑的掃了對方一眼,伸手指一指禮盒,問:“什麼人情?”
茶館老闆訕笑著,答:“客人聽說李家女娘愛好金石,特地尋來了這份周代古玉,想送於小官人,只求小官人點個頭,許給一份出海許可。”
也就是說,這份人情是送給趙興的孩子趙風的。送禮的這個人可謂精明,知道趙興現在什麼都不缺,故此將禮物轉送趙風,送禮的物件卻是趙風未過門的妻子李清照。
如此彎彎繞繞的心思,不得不佩服送禮人地玲瓏。
其實,面對趙興地時候,不光想走門路的杭州商人發愁,連朝堂上地小皇帝也在發愁。西園當中,小皇帝與蔡京交談完畢,他憂慮的詢問蔡京:“蔡卿,趙卿又給我送來了一些海外小島,我當如何賞賜呢?”
這個問題也把蔡京難住了——升趙興的官吧,對方現在已經是二品了,再要升官,那就必須調回京中,非政事堂宰相不足以讓對方心動。但趙興明擺著不稀罕京城的官位,要不然他當初不會要求轉任地方官……更況且,蔡京如今才幾品,搬來一尊大人騎在自己頭上,蔡京也不是傻子。
不升官,升爵吧,趙興現在的爵位已經夠高的了,再要升,他的爵位要勝過那些開國將門的後裔,如此,至簪纓世家何地。
不升官,不加爵,那麼賞賜錢吧——別在趙興面前提著個“錢”字,這廝開拓海貿,論到富足,有可能大宋國庫也不如他家錢多,要賞賜他錢財,多少是個夠。況且趙興本人也說過——國土無價,他給大宋拿回來的是國土,要賞賜他錢財,該以什麼價格來衡量他的功勞。
可不賞也不像話,想當年先皇哲宗極力壓制趙興,將趙興的功勞轉嫁到趙興的上司頭上,但如今,趙興的上司是誰。
想當年,哲宗那樣對待趙興,最後趙興怎麼做的——先皇一死,趙興領兵包圍了京師,扶持了一位自己滿意的新皇。有這個先例在前,如今誰敢慫恿皇帝怠慢趙興?
蔡京許久難以回答,倒是高俅解決了這個問題,他輕輕拍著手,吐出了兩個字:“字畫!”
這兩個字提醒蔡京,他一拍大腿,興奮的說:“對,是字畫。昔日趙興入京科舉的時候,整天與李公麟、米芾糾纏在一起,後來他與坡仙、黃庭堅這些人來往密切,連在下也算上,他與我等交往,最熱切的是蒐集我等地字畫,官家師承王詵,不如送他幾幅字畫。也算莫大的恩寵。”
宋徽宗拍手稱快:“著啊,當年王姑父送他一副漁村小雪圖,令他答應照顧本王……”
宋徽宗的話嘎然而止,稍停,他又說:“蔭及子孫吧。朕再封賞趙卿幾個孩子,使他們也得身前榮耀。”
蔡京眼珠一轉,趕緊建議:“蔭及趙興子孫,不如惠及坡仙。我聽說坡仙嫡長子蘇過剛剛出京,官家若賞賜坡仙子孫,趙興一定明白官家這份心意。”
宋徽宗點頭讚賞……
杭州,人情茶館內,將門三子羨慕的看著趙風開啟禮盒,取出盒中的古玉。在古董鑑別上,趙風是個棒槌,他滿臉懵懂的檢視著色彩斑斕的古玉。這個古玉是一個半環形玉玦,趙興還在一旁嘲笑:“這什麼玩意,瞅著眼熟,別是咱家制造過的。”
趙風聞言將玉玦遞給趙興,乞求地說:“嫡父,你檢查一下,清照脾氣激烈,要是送給她一個假東西……”
趙興笑著回答:“無需看。對這種東西有兩個辦法處置。一種是不管真假,買下來。送給李家小娘,顯示你一番關切,便是假的也無妨,咱家買得起假貨。”
趙風嚅囁的說:“另一種方法……如何?”
趙興氣結:“我趙老虎一瞪眼,整個南洋都要抖三抖,怎麼就生下你這個懦弱的孩子!罷了,另一種方法是給她錢,讓她自己決定買不買。”
趙風捏著那個玉玦,沉默片刻,回答:“嫡父兩個主意都是餿主意!”
趙興點頭:“有點味道了,這話說的像我的孩子。”
茶館老闆在一旁詢問:“大郎,這人情……”
趙興搖頭:“規則,我定的規則不能由我來打破,稽核海貿許可證的權力在市舶司,他自己過去遞申請,只要符合條件,也沒什麼難度,何必要託人情呢?”
茶館老闆訕笑著,解釋:“大郎,他想去地是天津市!”
趙興哦的一聲,考慮片刻,回答:“讓他遞申請來,我且考察一番!”
天津是趙興新從遼國虎口奪食設立的新椎場,由於這個新椎場建立在遼國地盤上,管束比較嚴格,對於貿易的禁令很多,這人想運動前往天津,顯然,他想做的生意不是朝廷許可地正常生意。
茶館老闆一個轉身,不久轉回來,遞給趙興一張信箋,信箋上寫著那個商人的姓名,以及擔保人,趙興隨手塞入袖中,沖茶館老闆擺了擺手,茶館老闆躬身退下。
再沒人來打攪,趙興豎起耳朵,聽著茶館內的客人低聲談論著杭州的市況,他們地談論中,既包括最新的外貿動態,也包括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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