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為報傾城隨太守
李格非努力開解趙興:“朝廷不赦免還罷了,大家還能齊心協力營建廣東,如今朝廷的赦免令一下,那些貶官身死嶺南的訊息傳遍天下,如此一來,誰還敢去那個流放地當官。想來中原之地畢竟繁華,我等在嶺南苦熬多年,好不容易有機會返回故里,他們不願留,也是情理之中。”
“那就詹範,這位原任惠州守在任上很照顧老師,現在為勃泥總督。他生在嶺南,想必也願意回家鄉當封疆大吏,我這就給他去信,告訴他:只要他點頭,廣東就是他的。”
李之儀訕笑著,回答:“還有一位昔日的循州守,叫周什麼來著(周文之),我記得他去了兩湖,調他回來守廣西正好。兩廣一帶,小吏本都是我們帶出來的人,這兩位即使當上轉運使,兩廣也還在我們的掌心中。”
趙興放鬆了心情,望著李之儀笑著說:“李兄去了四川,我的章水大運河就可以向上延伸了,我打算炸掉沿江的礁石,使川府與長江水運暢通無阻,這成都方面,還要靠李兄多多支應。”
李之儀點頭:“水運暢通,對我成都有益,不消你說我也會注意的。”
僕人奉上二陳湯,李格非與李之儀起身,拱手道:“請節哀!”
趙興咧嘴苦笑:“這話,我也應該對你們二位說。”
二李默然。
接下來幾日,趙興繼續接見了一批無名之輩,選取了部分願意投靠者,便帶著蘇軾長子蘇邁,小兒子蘇遁返回杭州,而蘇軾其餘的兩個孩子則不再願意在官場掙扎,趙興組織了蘇家的分家儀式。常州的家產歸蘇鼎,汝州的家產歸蘇過,蘇邁與蘇遁則隨趙興去杭州定居,並擔任小吏。
夏六月,趙興離開常州,順著長江一路向秀州出發,等他抵達秀州時,小皇帝趙佶關於秀州歸屬的答覆也來了——趙興如願以償。同時。小皇帝也同意了他開設秀州市舶司的建議。
不僅如此,小皇帝還意猶未盡,同意趙興可酌情在沿海各個大州隨意開辦市舶司……
小皇帝對錢財地追求是急迫的,歷史上,到了宋徽宗時代,可謂“祖國遍地是海關”,當時,小皇帝一口氣開設了十多個市舶司。恨不得將天下錢財納入囊中。
接到誥命的趙興有點哭笑不得,他轉眼掃向晁補之,詢問:“晁大哥是打算留在秀州,籌辦秀州市舶司,還是隨我回家鄉?”
晁補之輕輕搖頭。笑著說:“我在嶺南數年,族中兄弟很是擔心,能有機會回家,自然要回家待上一年半載。這也是我該得的享受。”
趙興又轉向蘇邁,詢問:“如此,還是伯達兄留一下,我給你留幾名助手,也好在此處籌建華亭市舶司……我記得華亭縣也算繁華,有人口萬餘,沙腰、蘆瀝二鹽場還算有出產,我給你三十萬貫開辦費。如何?”
大宋朝整修一條黃河,一年花費也不過八千貫,三十萬貫的開辦費用已經是奢侈了。但趙興議定的市舶司當中,唯獨華亭,以前不曾有海外通商的基礎設施,而該地位又於長江口,是趙興計劃中的重中之重,所以三十萬貫地費用也不算多。
蘇邁預定的華亭知縣、市舶司推官。他是個不喜歡多話的人。只拱了拱手,默默答應。晁補之連忙拱手稱謝:“如此,便要伯達賢弟多多操勞了,我回去後整理好家務,便立即赴任。”
蘇邁依舊默默點頭,接著,蘇邁的家人魚貫下船——他們這一支系今後將定居華亭,並在當地繁衍……
趙興的旗牌官引著蘇邁登岸,稍傾,又一名軍士登舟通報:“太尉,萊州膠水知縣宗澤宗汝霖求見!”
趙興不耐煩的擺手:“又是些煩人的託請,不見……等等,什麼,你說他叫宗澤——快請快請!”
晁補之聽說過這人,在一旁介紹:“宗澤宗汝霖,此人是元豐二年進士,與我同年。當時老師剛好是科舉座師,此人也算老師門下弟子,不過他中舉後,老師就貶往黃州了……此人中舉的時候已經三十三歲,是個老成之人,沒想到多年以後,他依舊在縣令地位置上輾轉。”
晁補之是有資格說這話的,他與宗澤同年中舉,雖然屢遭貶謫,但現在也是五品的華亭市舶使,當然,即使沒有趙興的存在,他也做過幾任京官,而宗澤卻一直當一個縣級小官。
宗澤比晁補之不如,比趙興更不如了,趙興及第比宗澤晚十餘年,他現在已經是二品太尉,而宗澤還是七品知縣,兩相比較,晁補之自然有資格調侃宗澤。
此時,艙內還有一個秦觀在,他不能上京城任官,一路上走一路上悶悶不樂,對於這樣的七品縣令,他沒興趣敷衍,便趁大家說話地工夫,他起身向後艙走去。
等宗澤進了船艙,先與晁補之敘了同年之情,而後才向趙興致意。
在宋朝,每年參加科舉的人,最高峰有四十餘萬,但進士及第者,每三年不過三百餘人,少的時候甚至不足一百人,所以進士同年及第,這份情誼顯得格外稀罕。沒一會兒,晁補之便與宗澤聊的火熱,趙興這個主人在旁邊半天插不上嘴。
稍傾,女使們開始奉上清茶,趁這工夫,兩人地交談稍稍停頓,趙興連忙插嘴:“汝霖兄,你認識一名叫岳飛嶽鵬舉的少年嗎?”
宗澤啞然,他歪著頭想了半天,搖頭回答:“未曾聽過這個名字,怎麼,此人很出色嗎?究竟是何地人士,值得太尉如此掛念?”
趙興“哦”的一聲,神色失望,他避而不答宗澤的問題。端起茶碗,唯唯說:“請喝茶!”
“好茶!”宗澤抿了一口茶葉,禁不住讚賞。
宗澤能喝到這樣的茶葉,需要感謝cctv,感謝……嗯,說直白點,是某一天趙興無聊,偶然看到了一個農業科技節目。裡面有綠茶的炒制方法。
趙興初來大宋的時候,也喜歡大宋人那種往茶中添置香料的飲茶法,但時間久了,綠茶地味道不免時時浮上心頭,到了廣州,有閒有錢,他便在惠州、梅州等地開始試著研製綠茶,沒想到竟然一舉成功了。
目前。這種茶葉還沒有開始上市,只在趙興的親友當中流傳,但喝慣了宋式香茶的人一時之間還不能適應這種清淡的飲茶法,連蘇軾都曾說,引用綠茶之後。大宋的茶文化以及茶道不免要消失了。
因此緣故,綠茶的推廣並不令人滿意,甚至連廣州的蕃商都不習慣這種新式茶葉,而晁補之每次喝到綠茶都禁不住滿腹的抱怨。但因為船上極不方便,飲用綠茶省去了繁瑣地泡茶過程,只要一杯熱水就能完成,所以晁補之不得不遷就,可沒想到宗澤居然喜歡這樣地清淡。
閉著眼享受了一陣茶香,宗澤拱手回到正題:“下官此來,是為呂相而來。”
趙興沉下了臉,反問:“呂相何人也?”
好歹趙興現在也是統領數萬大軍百戰百勝的大宋第一名將。也曾經帶兵威脅過朝廷,他這一沉臉,船艙中似乎陰氣森森,但宗澤這位“南宋第一牛人”地老師卻不怕趙興的臉色,他平靜的將茶杯放回桌上,拱手說:“呂惠卿!”
趙興咂了咂嘴,不以為然的說:“呂惠卿,沒聽過。好像沒什麼名聲!”
這一次連晁補之都有點臉紅了。他插嘴圓場:“汝霖兄,你怎麼跟呂惠卿認識的?”
宗澤叉手不離方寸。面容毫不改色地回答:“下官在館陶縣任上,呂相正是在下的上官,紹聖二年(1095)知府呂惠卿命下官巡視御河修建工程,恰值下官喪長子,上命不可違,乃奉檄即行。
時天寒地凍,修河民工僵斃道旁無數,下官便上書有司,建議推遲工期,待明春天暖時再動工。呂相許之,並誇讚下官曰:‘此可謂憂國忘家者也。’下官感呂相厚恩,特受呂相所託,前來求情……”
趙興仰臉望著天花板,半晌,徐徐說:“杭州知州已經免職了吧?!”
晁補之不滿意的瞪了趙興一眼,剛才趙興還表示不知道呂惠卿是誰,但現在他卻知道呂惠卿擔任的是杭州知州……這未免太不加掩飾了吧。
範純粹彈劾呂惠卿冒功後,朝廷內新黨勢力依舊強盛,為了避免範純粹與呂惠卿衝突,新黨給呂惠卿的任命等於將其升官——他地新任命是杭州知州。
曾布與呂惠卿向來不合,現在又有了趙興的這個變數出現,為了討好趙興,也為了給趙興安排私人騰出位置,曾布上臺後繼續追究呂惠卿謊言冒功的罪過,將他徹底免職,罷為平民。宗澤來說情的這一刻,呂惠卿正待在杭州,等待趙興回去接任,而後由朝廷監視居住。
不得不說,呂惠卿地能量很大,這個大貪官做官多年,也交下了一群朋友。還不得不說,這名貪官揣摩人的心思一流,他不找別人,獨獨找宗澤這個不相關的外人出面說情,是摸準了趙興的脾氣。
趙興不以黨派歧視別人,“殿上虎”劉安世昔日也曾觸怒趙興,冒犯蘇東坡,但劉安世貶謫到廣州,趙興依然照顧,是因為劉安世確實有才。
宗澤也是這樣一個有才人,趙興掛職南洋事務局“都大提舉”,他的南洋事務局卻是一個空殼子,迫切需要能夠統領一方,懂得兵法的手下,而宗澤恰恰是這樣的人。
宗澤在官場上鬱郁不得志,是因為他像座師蘇東坡一樣,是個喜歡“奇巧淫技”的人,兵書戰策也恰好是他地最愛,這種不務正業,只喜歡科技的讀書人是儒生眼裡的妖孽,所以他到現在還在知縣位置上輾轉。
但呂惠卿這次賭對了,趙興眯起眼睛來。盤算許久,問:“宗兄在知縣任上做了幾任?”
趙興這一問話,晁補之立刻領悟了,馬上補充:“宗兄的磨堪本帶了嗎?”
宗澤依舊是那麼沉穩,他從袖中摸出磨堪本(工作簡歷),遞給趙興,回答:“下官此前擔任過館陶縣尉兼攝知縣事,後歷任衢州龍游、萊州膠水等。算起來已經擔任過五任知縣!”
趙興點點頭,接過了對方的磨堪本,慢悠悠地回答:“五任知縣,也該升任州官了,杭州還缺一個判官,汝霖兄可有意?”
趙興這話等於變相答應了宗澤的求情。呂惠卿是前任杭州知州,趙興讓宗澤接任杭州判官,等於讓宗澤去與呂惠卿辦交接。如此一來,即使呂惠卿手腳不乾淨,只要宗澤稍加掩飾,也能過得去。
宗澤寵辱沒驚的拱手,答:“謹遵命!”
趙興兩眼望著天花板。翻著白眼仁,倨傲地回答:“這可是看你地面子……嗯,杭州知州之位掛在我頭上,我恐怕沒空料理州事。便由你兼攝知州事。”
宗澤眼角的肌肉一跳,他起身拜謝:“如此,多謝太尉重用。”
州判官比知縣略高一品,一般是官員升任知州之前地預備官,趙興直接讓對方暫攝知州事,這個任命用宋朝的話說就是“權知州,勾當公事”,這等於將宗澤提拔了。
驟獲提拔地宗澤心裡的感覺如何不得而知。但他面上依舊無喜無憂,他平靜的告辭,並以目詢問晁補之,晁補之示意他暫去後艙安歇,等此人走後,晁補之轉向趙興問:“怎麼,離人看上他了,這個人倒也處事穩重。”
孰不知。趙興肚裡早已提前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一代名將岳飛的老師。傳說岳飛跟他學習,就學了一個穩字。這才有金兵的哀嘆——撼山易,撼岳家軍難。此人剛才那副錐子扎也扎不進去的模樣,不愧是呆若木雞的典範。
傳說,鬥雞中最上品,是臨戰時像根木頭,一點不被周圍環境影響情緒的“木雞”。而宗澤就是木雞中地極品。
稍停,晁補之又恨恨的說:“就這樣輕輕放過呂惠卿了?”
趙興撇著嘴,冷冷的說:“一隻死狗,任我揉搓,又何必在交接任上難為他,由他去吧。”
官場交接自然有一番潛規則,即使前任是鉅貪,後任官員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那筆貪汙賬,否則的話,官場的全體官員會認為此人不講規矩,違反了官員操守……這筆貪汙賬與其讓別人去承受,不如讓宗澤這個說情者來接管,也讓宗澤知道——替人求情是需要代價地。
趙興的坐舟在長江口更換了海船,來接趙興的是陳不群,他一見趙興,就急切的說:“老師,我官身不由己,沒能去弔唁師公,請老師恕罪……可老師怎麼回杭州了呢,我們在廣南已經準備妥當,正打算發動,老師怎麼閃人了?”
趙興拍手稱讚:“好!我原以為你也會嚷著回杭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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