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宋十絕彙集一堂
侍女們拿來新衣服,趙興換上一身家居服,頭髮還溼著,一路向堂屋急趕。等他進了堂屋這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雖然一夜沒睡,但那些鄰居們個個精神振奮,他們直把趙興府上當作了聚會聊天的場所,幾個鄰居提著茶壺來回亂竄,天南海北的聊著熱火朝天,一邊的角落裡,甚至賭起了馬吊,麻將還搓的嘩啦嘩啦響,銅錢還散了一桌子。
馬夢得也坐在麻將桌上,見到趙興來,他抬手打了個招呼,口稱:“賢侄,馬上要上朝了,你不妨去眯一會,這裡我來招呼。”
鄰居們齊聲答應著:“太尉大人旦去不妨,我等自便。”
趙興納悶:“我是主人耶,怎麼這些人在我屋裡擺開麻將桌,也不招呼我這個主人一聲。”
馬曦從旁邊竄了出來,低聲招呼:“離人賢弟,我聽說你在浴室裡都睡了,不如先去打個盹,這些鄉親左右無事,等你到中午再來招呼,就告訴他們你中午剛剛散朝回來,豈不正好!”
趙興順勢拱手:“幾位鄉鄰,下官這就去準備上朝,怠慢了,等下官散朝回來,再來招呼鄉鄰。”
鄉鄰們答應著:“太尉大人自去……”
趙興這一覺睡到傍晚,他一睜開眼睛,幾名倭人侍女小跑著過來伺候他更衣,趙興忙問:“奏章遞交上去了嗎?”
馬曦在屋外回答:“遞上去了,曾相公一早派來‘內知(管家)’,指導書記官書寫奏章,寫完了,他們就把奏章帶走了,中午時分,曾相公派人來通知。說是官家已經許可了,政事堂已經貼皇,正式的官紳文告今天就出來。”
趙興聽了,重新躺倒在床上,舒服地呻吟著問:“帥範回府了嗎?”
馬曦回答:“帥大人在天亮時分被人抬了回來,送帥大人的人說,和樂樓董小亮今晚要來拜訪,同行的還有行首關苗苗。歌絕湛琴琴——現在天色尚早,他們人還沒到。”
趙興閉著眼睛,醒了一陣神,在他閉眼朦朧的時候,倭女們扯胳膊扯腿,替他在床上更換上衣服,兩名倭女攙他起來,麻利的替他梳好頭。替他戴上官帽,一名倭女將鞋子替他穿好,另一名倭女用冰水沾毛巾,替趙興拍打太陽穴,等趙興完全醒過神來。他第一句話就是:“我相信,唐代的男人一定很幸福!”
頓了頓,趙興又補充說:“當然了,宋代地男人也不差。”
倭女們做這一套動作很熟練。趙興知道倭女的風俗基本上都是唐代流傳過去的。所以他在感慨,唐代的官員早晨起來,也必定如此被人伺候著,簡直伺候到牙齒,這種無微不至的照料簡直是懶漢的天堂……
趙興發完感慨,倭女替他打起門簾,並遞過一根柺杖讓趙興扶杖而行,幾名倭女還擔心趙興沒睡醒。小心的左右攙扶著,趙興就這樣走出臥室,見到馬曦,他的精神才完全恢復,抖身甩開了倭女,自嘲說:“我還沒老,還沒到需要別人攙扶才能走路地地步。”
馬曦笑了,他搖搖頭。不知道是在嫉妒趙興。還是在嘲諷趙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倭女散開,他起身說:“離人。鄰居們還沒走,我們過去見一見吧。”
趙興揮了揮手中的手杖,感覺手杖分量不對,他略略抖抖手,知道手中是一柄仗刀,他輕輕揮了揮仗刀,點頭答:“如此,請馬兄頭前帶路。”
趙興到前廳的時候,曾布派過來的人也趕到了,他送來的幾份奏章剛好圓了趙興的慌,帶著厚厚一摞奏章的趙興活像一個辛勤操勞地朝廷重臣,風塵撲撲的踏進客廳。飲過鄰居奉上的幾杯茶,還沒聊幾句,董小亮到訪了,同行的兩位歌伎都是京城大家,那位湛琴琴還是舊識。她就是在杭州給趙興表演過《西廂記》的那位歌伎,是京城專門培養出來接替廖小小地位置。
這些人也沒待多久,醒過酒的帥範興匆匆的跑進客廳,完全沒有注意到有客人到訪,扯著大嗓門招呼:“大人,我聽說了,皇宮兵變平息的悄無聲息,咱地士兵沒受牽連,已經開始逐步移防,我聽說樞密院按照規矩,調我廣南除魔軍移戍京城,另外調虎捷軍移戍廣南——整個虎捷軍都去廣南,好奇怪。
罷了,這些事不談了,我今天打算去楊樓,大人是京城熟客,京城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該領我見識一下。”
帥範的驚訝是因為虎捷軍屬於“上四軍”。這支軍隊那裡不去,偏偏全軍移往廣南住戍,在有宋以來是非常罕見的事情。
至宋英宗年代,宋朝有禁兵為六十九萬三千三百三十九人,廂兵為四十八萬八千一百九十主人,共計一百十八萬一千五百三十二人。這些軍隊中,禁軍“上四軍”為鐵騎(又曰捧日),控鶴(又曰天武),龍捷(又曰龍衛),虎捷(又曰神衛)。
這上四軍歸皇帝直接管轄,故此民間也稱之為“羽林軍”,這個詞起源於漢代,意思是:“為國羽翼,如林之盛”,簡稱“羽林”。
除“上四軍”外,禁軍還有殿前司共六軍(首曰神勇軍,太祖時稱雄威軍、雄勇軍)、侍衛馬軍司共十六軍(首曰拱聖軍)、侍衛步軍司共十六軍(首曰奉節軍)。
按宋朝“更戍法”規定,除殿司的捧日和天武兩軍外,“自龍衛而下,皆番戍諸路,有事即以征討”,故此,其餘各支禁軍事實上沒有固定駐地,“更番迭戍”,“新故相仍,交錯旁午,相屬於道”。
雖然規定如此,但虎捷軍(神衛軍)全軍移戍偏遠的“指射之地”廣南,這裡面明顯有特殊意味。
朝堂大事不能當著百姓的面隨意談論。只能談論風花雪月。趙興一指董小亮:“在京城找美食,除了這位在座地董小亮,你還用找其他人嗎?”
他又一指關苗苗與湛琴琴:“兩位行首都在這裡,找什麼娛樂,還用找別人嗎。”
關苗苗首先起身:“趙大人久不回京,正該重溫一下京城風物,奴家幾個姐妹正在和樂樓做會,有請趙太尉、帥梅州賞光。”
馬夢得陪了鄰居一夜。此時已經躲起來休息,馬曦在場,他笑著解釋:“和樂樓的生意如今越做越大,已經是行內俏主,帥大人要遊覽京城,首站必選和樂樓,恰好此時正是出遊的時辰,不如我們這就動身。”
帥範耐不住了。連聲招呼:“快走快走……不用換衣服,就這身便服即可。”
趙興也想重溫一下京城的夜生活,他如言起身,撣了撣身上地衣服,輕鬆的說:“還等什麼。走吧!”
和樂樓里正在表演渾話,趙興隨著幾個人正準備上樓,無意之中瞥見樓上一個身影很熟,他注目凝視。旋即被嚇了一跳:“竟是他,怎麼他也在這。”
樓上一間大包廂裡坐著一個小孩——之所以說他坐在包廂裡,是因為宋代聽樂曲處的小餐廳,佈置基本上與現代包廂一致,它是一個獨立的小廳,鏤空雕花地圍欄將餐廳分割成一個半封閉地小天地,為了上菜方便,也為了欣賞表演的節目。大多數小包廂地月亮門是直接敞開地,客人們可以邊吃飯邊觀賞伎樂們的表演,看到興高采烈處,還可以端著酒杯走到欄杆邊,給伎樂們打賞。
趙興注意的那間包廂裡面坐著一個孩子,看年齡只有十七八歲,他低著頭,獨自一人坐在包廂裡。包廂的角落站著兩三個人。他們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彷彿他們的職責只是因存在而存在。並沒有其他任務。
然而,趙興卻認識那個小孩是誰。
他就是小皇帝趙佶。
如果按照傳統來描述,小皇帝趙佶的包廂裡應該坐著一位雙眼似睜似閉的老太監,這名老太監看似平常,模樣毫不引人注意,但實際上他卻是大內高手,一旦有人進入足以危害到小皇帝地範圍內,老太監會陡然間改變氣勢,活像一把出鞘的刀一般鋒利……
但是這情節是明清話本小說中常有的場景,宋代人看不著明清話本小說,所以小皇帝包廂裡的兩位太監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兩名普通太監,他們懶散,漫不經心,更多注意地是面前的美食,壓根沒在意小皇帝的存在。
趙興停住了腳步,一雙腳頓時不知道該往哪邁。
在他想來,皇帝出遊,怎麼說也應該前呼後擁一大推,擱現代,一名小縣長出遊,身後打雨傘的都有一大群,拎包地排著隊,爭先恐後的爭奪拎包待遇,怎麼那小皇帝就如此,獨自一人待在包廂裡,似乎在等待著什麼,身邊別說打雨傘的人了,連個保鏢都沒有。
然而,呈現在趙興眼前的這幅場景卻真是屬於大宋的普通景象。
宋代皇帝出遊確實沒有前呼後擁。宋人筆記《夢粱錄》中也曾記錄了小皇帝與名妓李師師坐在勾欄院欣賞娛樂節目的場景,當時皇帝身邊也就是兩三個伴當,他們坐的包廂連簾子都不拉,就這樣與普通大宋百姓一邊欣賞表演,一邊鼓掌。
與此同時,宋人的筆記還記載了小皇帝要約會李師師,還需要自己跑到茶館,叫上一杯茶,同時招呼店夥計去給李師師傳信,那名店夥計名叫“周秀”,因為他曾替宋徽宗跑腿送約會資訊,因而被寫入歷史,成為“中國第一皮條客”。
這確實是大宋,包廂裡坐地確實是大宋的皇帝,不是明清皇帝穿越而來的。
趙興右腳舉在空中,還在猶豫,猛然間,一名懷抱琵琶的的女子走進了小皇帝的包廂,那女子明目皓齒,發如烏雲,衣著非常鮮豔,這女子身邊還陪伴了一個人。也是熟人——高俅。
這場合讓趙興不知道是否該去打招呼,他輕輕的將右腳落在地上,扭臉一看,發現幾名御史也坐在趙佶包廂左右,他們視若無睹,談笑自若的招呼著包廂中地伎樂,完全沒有趕過去拍皇帝馬屁地意識……
趙興見此,一邊鬱悶的邁動雙腿。一邊不滿地嘟囔:“這可是國喪,怎麼國喪期間,官家也敢如此。”
董曉亮在一旁插嘴,他滿臉討好的笑著,一邊頻頻與周圍的熟人打招呼,一邊笑著解釋:“太尉大人,我大宋國喪期間,從不禁止百姓娛樂。太祖時代如此,太宗時代如此,沒道理現在先皇去世,要禁止百姓娛樂。皇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豈會難為士大夫。”
董曉亮的意思是說:小皇帝趙旭去世。按宋朝的慣例,官府並沒有下令全國舉哀,強迫百姓取消娛樂行為。所以御史們該樂的還樂,該玩地還玩。
御史們自己享樂不斷。自然也不好彈劾小皇帝在先皇去世尚不足一年的時間裡,就留戀勾欄瓦舍,徹夜狂歡。
因為彼此存在這份尷尬,所以御史們看見小皇帝在上面叫妓女,他們把這種行為純當作空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也唯有幾個好事者把這記錄下來,於是就成了記載宋徽宗風流一世的宋人筆記。
另一方面。趙興的抱怨也是有道理的,按照儒家傳統,父母、至親去世後,家人怎麼也得擺出一副哀傷的模樣。而官員們也要向朝廷申報自己的喪事,如果亡者是自己的父母,官員們還要請求丁酉,棄官回鄉,替自己地父母守靈三年。而後才能重新出山。
死的是小皇帝。是現在小皇帝的兄長,雖然不是父母一輩的。但現在的皇帝趙佶,皇位傳自於先皇趙旭,所以,按照傳統道德,他不應該在兄長去世一年地時間裡,出來到勾欄瓦舍玩耍。
關苗苗打著圓場,解釋說:“太尉,那個包廂是官家過去就有的,如今官家繼位已經數月,先皇已經安葬……若是官家現在還不來,我汴梁數十萬伎樂,免不了要上街乞討了。”
趙興哈哈一笑,在董曉亮的引領下走上二樓樓梯,湛琴琴便往樓上走,邊眺望趙佶所在的包廂,還若有所思地說:“剛進去的一定是李師師姑娘,官家昔日就寵她,可是師師姑娘不加相見,看來,這次師師姑娘肯見他了。”
趙興一驚,一邊往樓上爬,一邊伸長脖子眺望官家包廂裡的情景。他心裡急的像貓抓一樣,真想闖入大廳裡,仔細看一下李師師這位“天下第一二奶”魅力何在。身邊的關苗苗看到趙興一副急色的模樣,伸手一拍趙興的肩膀,脆罵說:“太尉,我等二人怎麼也算得上是京城絕色,有我二人在旁,你還要東張西望,好沒道理。”
湛琴琴手捂著嘴,嬌笑著調侃:“呀呀呀,這就叫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地,男人都這樣。”
關苗苗與湛琴琴在趙興府中時,還一副端莊模樣,進入和樂樓,沒走上幾步樓梯,兩人已經恢復了交際花本色,輕嗔薄怒,嬉笑怒罵間就與客人拉近了距離。
趙興唯唯諾諾,一副風流才子的樣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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