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步兵與騎兵的對抗
事情究竟想鬧多大——局勢發展到現在,連身在局中的趙興也無法控制。
故此,張敦禮的話無人能回答。
北岸士兵邊打邊退,似乎想退回登岸點。槍聲響亮,硝煙瀰漫;遼兵縱馬賓士、蹄聲紛亂,吼叫形同野獸。登陸點內,宋軍還在緊張佈置,去沒有出去接應。
稍停,曹煜陡然色變,醒悟:“壞事,遼國人眼裡見不得白花花的銀子,趙離人把貢品攤在岸上,明明白白的讓遼人看到那些象牙紅木珍珠寶貝……這下子,附近的遼兵想不引來,都難。”
正說著,北岸、身穿火紅軍服的朱雀軍已清晰可見,只見一隊隊朱雀兵排列成散兵線,向後小跑幾步,旋即轉身蹲下,開始衝身後舉起槍。隨著軍官一聲喝令,他們身後,第二隊奔至列陣的朱雀軍身後,再度蹲下舉槍。除此之外,另有部分朱雀軍則依次衝騎兵放槍。射擊完畢後,他們也不管設計效果,提著空槍,從原先那隊朱雀軍留下的間隙裡穿過,超越隊伍五步距離距離又止步,蹲下身填裝火槍。
如此這般,一隊隊朱雀軍像波浪一樣層層湧來,後浪超過前浪五步距離,立刻停止,轉身,將槍口對著身後。
號角聲響徹南北兩岸,北岸登陸點內計程車兵不停的用號角聲催促撤回來的朱雀軍。看著朱雀軍在退卻的情況下依舊井然有序,不慌不忙,曹煜禁不住拍著大腿感慨:“強軍!天下強軍!在遼人追擊的情況下,能做到如此不慌不忙——若我大宋軍隊全是這樣,何至於有好水川、永樂城之敗。”
不一會兒,朱雀軍中軍軍旗到了,帥範簇擁著中軍的軍旗且戰且退。遼軍騎兵圍在軍旗左右賓士,軍旗下,士兵不停的用手銃衝遼兵轟擊,那些遼兵往復盤旋,不時地有人被槍擊墜落。
帥範這些人不光一味退卻,若有敵人追的過近,總有兩撥人馬兇狠的捋著彎刀撲向前去,驅趕那些遼兵。那遼兵也乖巧。一見有人出陣,一隊人馬負責當誘餌,另兩隊騎兵迂迴至他們的左右翼,往復攻擊……這種嫻熟的戰鬥機巧,弄的衝擊計程車兵不敢脫離本陣過遠,只能衝遼兵徒勞無益的射光手銃裡地子彈,而後,在本陣掩護下退回去。
朱雀軍梯次退卻。前鋒已進入北岸的臨時營寨,北岸登陸點裡馬上推出幾門小炮,這小跑像兩輪馬車似得,帶著高高大大、超過炮身許多的輪轂。他們飛快地轉動車輪,但又走走停停。似乎與望鬥上趙興的號角節拍相似。隨著望鬥上一聲淒厲的長音,炮車陡然而止。炮兵開始緊張的填裝火藥與炮彈,與此同時,退下來的朱雀軍顯然演練過與跑車的配合。人流像開岔地兩條河水般繞過跑車,依次進寨。
這些奔跑的人流也恰好擋住了遼兵的目光,追逐的遼兵顯然不知道殺神的降臨,他們依舊囂張地追逐著,砍殺著落後地朱雀軍士卒。
萬馬賓士是個什麼樣子,遼兵大部隊出現後,北岸的人皆被那不可阻擋的氣勢驚呆,數萬個馬蹄踏在地上。一剎那,天地都在顫抖,槍炮聲雖然如同霹靂,但顯得單薄,像是溺水的人在極力掙扎。一通排槍打過去,頂多有個位數地落馬者,不等放槍者重新裝填,又一波戰馬轟鳴而至。帥範只好左右支應。竭力用不間斷的火力阻止騎兵靠近。
人叢中,炮兵們依次舉起小紅旗。表示裝彈完畢。臨時登陸點一名士兵立即舉起牛角號,吹出一聲悠長的長音,聽到這聲號角,斷後的帥範一聲呼哨,頭也不回的向本陣跑。與此同時,臨時登陸點的柵欄邊伸出幾桿長槍與弩槍,跑近登陸點計程車兵聽到一聲斷喝:“趴下!”
隨著這聲號令,奔回的朱雀軍像是被風颳倒地麥苗,齊齊臥倒在地。與此同時,望鬥上,趙興軍旗揮下。寨外炮兵也依次揮下了他們的指揮旗,一門門小鋼炮依次發出巨大的轟鳴,一股濃濃的硝煙籠罩大地,火焰飛射發出的紅流在白煙中清晰可見,天空充滿是彈丸飛翔發出的嗚嗚嘯音。片刻後,炮彈落地的巨大的爆炸聲,抖動聲猛然迸發,接著,硝煙、塵土再度籠罩天地。
南岸地人緊張地舉起望遠鏡,希望能透過望遠鏡觀察到戰果,他們無法發現從炮口飛出的數以千計地黑點,它們以目力無法看清的速度飛向遼人的騎兵,射程遠遠超出遼兵的想象。一名遼軍騎兵不幸被黑色彈丸轟個正著,就見那名被轟擊上的騎兵彷彿被一個萬斤鐵拳重重打了一記,連人帶馬被轟向空中,才飛翔了短短一段距離,此人的上半身已在空中與下半身分離,而他騎得戰馬則從腰部斷折,轟然倒地。
一炮之威,竟至於此。
這一輪炮打完,遼兵騎兵驚呆了。他們拼死勒住戰馬,震驚的望向這裡。遼兵這一停下,他們馬蹄帶起的塵煙陡然給北岸高坡染了色,連天空都黑了一片。
寒風凌厲,那團濃重的塵煙飄蕩著,煙塵中時隱時現的探出不少馬頭,一個兩個三個、一千兩千三千……南岸上的眾人倒抽了一口冷氣,曹煜脫口而出:“足足超過八千,他們居遇到了八千騎兵……難怪以這等強軍,也要吃虧退走。”
北岸上又響起了一聲角號。這是契丹人的牛角號。緊接著,萬馬賓士聲嘎然而止,戰馬奔跑所揚起的塵土漸漸平息,一支超過八千人的騎兵隊靜靜的停在高坡上。從震天的喧鬧到此刻平靜,給人極度不真實的感覺,以至於連戰馬爆烈的噴鼻聲,蹄子刨地聲,都顯得震耳欲聾。
此刻,退到柵欄邊的朱雀軍正連滾帶爬地壓低身子,從炮口下進入營地。南岸只看到地面像蟲子蠕動,紅色軍裝地士兵們象老鼠一樣層層竄入。宋軍軍官們立刻出現在柵欄預留的缺口處,聲嘶力竭的整隊,並把他們一隊隊帶到指定寨牆便,不久,五條蜿蜒的散兵線出現在柵欄後。這五條散兵線環繞著拒馬排成連續的五層。隨後,宋軍軍官迴歸佇列,登陸點的喧囂聲漸漸平定下來。風中只剩下遼兵戰馬的噴鼻聲。
南岸的人頻頻抽著冷氣,張敦禮驚問:“這……這還是那支狼狽敗回地軍隊嗎?怎麼,一下子變得殺氣騰騰?!”
按照冷兵器交戰的原則,一名騎兵至少需要四到五名步兵應付。也就是說,由於騎兵超出步兵十倍以上的速度,有五百名騎兵足以將趙興的兩千五百名士兵屠殺殆盡——現在北岸來了約八千騎兵。
曹煜在一片絲絲的吸氣聲中回答:“兵法雲……算了,別說什麼兵法了,俺爺爺說:一支軍隊在前進的時候。強軍弱軍間沒什麼差別,關鍵是看退卻。退卻時,是真正顯示將領控制軍隊能力的時候,進退之間如臂使指,說明當兵的對將領充滿信心……組織!對了。廣南妖學中有一門‘組織學’,廣南武備堂地兵書中曾雲:戰爭,不過是稍稍複雜點的組織學問題。我明白了!”
曹煜這麼一說,陳瓘臉色有點難看。他一直在說廣南學問是妖學。曹煜卻在針對眼前的戰爭說這妖學“實用”——這不是扇飽學大儒的臉嗎?
此際,身在北岸的帥範氣喘吁吁地爬上望鬥,彙報:“大人,我們損失了大約一百名士兵,我已經儘量蒐集士兵的屍體,但依舊有六十多具屍體,七十多杆火槍遺失在戰場——大人,我們輕敵了。”
趙興望著北方。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時機確實不對,我太心急了點。”
趙興的意思是說,此時遼國地精兵還沒有在與女真人的戰鬥中被消磨殆盡,遼國的國力還沒有摧殘到二十年後的情景。而二十年,是一代人成長的時間。眼前這一代遼兵,還存活在他們過去的輝煌當中,所以他們敢於戰鬥,戰術意識非常出色。如果再等二十年。那就不一樣了。在遼國大饑荒中成長起來的新一代,會對遼國政府充滿了失望感。他們為遼國貴族而戰鬥的慾望不強烈,稍遇挫折就容易放棄……而這些弊病,在這一代遼人身上看不到。
實際上,趙興過去一直在磨練自己地火槍隊。畢竟他們手中持的是一種新式武器,以前的冷兵器戰法對他們沒有絲毫借鑑之處。他們必須在實戰中創造一種適應火器的新打法。
宋人的創造力弱嗎?沒有趙興的時代,宋人發現了火器,並用之於戰場。與此同時,遊牧民族也在與宋軍的戰鬥中成長起來,他們發明了這時代最先進的輕騎兵戰術,以之肆虐整個地球,所向披靡。趙興相信,只要把這個作為一個問題提出來,由他這個跨越時代地人在一旁調整,宋軍完全可以創造出更先進地火器戰術。
以前,趙興只是隱約聽說,西班牙的長矛火槍方陣曾經稱雄世界數百年,可他並不知道這種方陣地具體佈置。不過,他認為,這時代宋人的創造力要遠遠超過西班牙人。西班牙能做到的事,宋人也能做到。於是,他每次實戰都不斷試驗。
然而,現實是:南洋諸國的實力實在弱小,有的國家傾國之力只有幾千軍隊,他們沒有見識過這種噴著烈火,帶著巨大響聲的兵器,再加上他們的文化中還是多神教、拜物教為主,遇到不可知現象喜歡歸之於鬼神,所以他們屈服的很快。以至於趙興雖然連滅數國,連續的戰鬥卻沒有磨練自己的火槍兵,反而使火槍兵過於迷信自己的武器,在與騎兵對陣的時候吃了點小虧。
帥範還在懊惱士兵丟棄了火槍,趙興安慰說:“不要緊,幾十杆火槍丟棄,算不了什麼。一個是我們火藥的特殊配方,遼人現在不可能找到合適的火藥配方,所以拿走火槍他們也發揮不出威力。
此外,朱雀軍現在使用的火槍是第四代火槍。而我們馬上就要換裝第七代火槍了。這種火槍摻雜鋼母(錳),射程更遠,遼人若是仿造朱雀軍的火槍,對上我們反而要吃個大虧,因為我們射速更快,射程更遠……嘿嘿,我真有點期待火槍之間的較量。”
帥範緩和了臉色,半是欽佩。半是恭維的說:“趙大人以前說過:保持兵器地優勢,不在於讓別人得不到,而在於不停創新,不停研究新產品。我原來想,我們的火槍威力已經夠大了,怎麼還要不停投錢研究新火槍,現在看來,大人真是有先見之明。”
趙興咧嘴苦笑了一下:“我不是有先見之明。我是擔心呂惠卿這樣的人太多——他們只要有錢,什麼都敢賣!這種武器不是收藏品,不可能藏到武庫裡不準士兵練習。而槍發到士兵手裡,難免有一兩個貪腐的官員,或者貪心計程車兵經不住誘惑。盜賣槍支或者攜槍潛逃,如此,我們想保住秘密很費事。
所以我就想,唯有提高我們火槍的技術門檻。才能讓人即使得到這種火槍,也發揮不出它的威力,比如摻入鋼母,這玩意別人想得到也難……可惜,我這次帶回來的錳鋼槍數量不足,只有三百支,都裝在箱子裡,你趕快去。從火槍隊挑選槍法最好地三百名火槍兵,給他們換槍。”
帥範敬了個禮,臉有喜色的說:“太好了,我們現在用的火槍射程定多百米,有新槍在,足可讓遼人吃個大虧了。”
南岸上的人聽不到這番對話,他們只能從望遠鏡裡觀察到趙興在頻繁調動軍隊。不一會,剛剛抬上岸的幾十只大木箱被撬開。部分士兵從木箱中取出一些長槍。開始重新整隊。
張敦禮臉色一變,急急催促曹煜:“壞事了。今年黃河水淺,連戰船都陷在河中;現在是初冬,萬一河面封凍,遼兵豈不踏河而過——快,快快催促禁軍沿河佈防。”
張敦禮的意思是:遼軍如果拿趙興無可奈何,弄不好會趁著黃河封凍,過來襲擊順保寨,以便抄了趙興的後路。曹煜醒悟過來,連聲催促家再去催促大名府援兵,一邊無可奈何的說:“但願趙離人關於遼人地訊息是確實的——若遼國南院大王真死了,這場衝突只會控制在萬夫長級別。”
陳瓘憂慮的嘆息:“澶淵之盟後,宋遼邊境平息了數十年,現在太尉登上北岸,萬一遼人知道了,戰火重開,今後我們豈不得處處設防?黃河一經封凍,這裡一馬平川,怎麼守?”
曹煜、張敦禮不敢吭氣,徐師錫尖著嗓子,自我安慰似的催眠說:“莫怕莫怕,是遼人先打劫我們的貢使,情理上,遼人站不住腳,他們……不會撕破臉把。”
徐師錫說地是書生蠢話。戰爭一起,誰還講”情理“,但徐師錫這種指望戰爭中的敵人顧忌”情理“,把戰爭向自己希望的方向演變的、一廂情願地說法,竟然引得南岸上的人紛紛點頭。
北岸的遼國騎兵動了,兩個小隊騎兵衝向寨牆,在賓士中,騎兵的身影在馬上飄浮不定,忽左忽右,如蝴蝶般在馬背上飛舞著,這就是契丹人傳統的躲箭術,據說曾有一首契丹詩稱讚馬上健兒的矯健身姿,可惜趙興與帥範都不是風雅人,他們不懂得欣賞。
“開火!”帥範板著臉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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