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震撼的忘了鼓掌?
廖正一嗓子裡咕嚕了一聲,低聲說:“今日我跟你們這樣說話,還算客氣的,你們要覺得這也算肆無忌憚,讓帥範來跟你說,或者讓我家小師弟跟你說。”
文勳連忙打哈哈:“廖兄這是何必呢,咱也沒有招惹那頭老虎的興致……兩位察訪,今日情景你們也見了,這四位大人是章相公‘換’給趙大人的,他們今日的情景,下官早已經報給章相公了,趙安撫願意做一做面子上的功夫,不讓外人知道以維持大家和氣,兩位也該知道怎麼辦了。”
王穎一仰頭喝盡了杯中酒,董必也趕忙找了個大杯子,一口氣喝乾。等兩人把自己灌成七成醉後,王穎惡狠狠的說:“我知我知……”
他用指頭指著秦觀,說:“秦大人今天還在韶州,我今天見到的不是秦大人……”
王穎又用手一指黃庭堅,繼續說:“黃大人今天在惠州,本官已經核查了,誰說你不在惠州,我跟他急。”
黃庭堅是個厚道人,厚道到兩位察訪使進來他都沒抬眼皮,王穎這說半天話,他都沒有停止與自己的歌伎談話,倒是他的歌伎時不時的抬眼看看兩位察訪使。見到倆位察訪使說話,那歌伎想調和一下氣氛,才輕咳一聲,黃庭堅嗓子裡一聲“嗯”,歌伎馬上把話嚥了回去,繼續與黃庭堅調笑。
晁補之一拍大肚皮,竭力緩和現場的氣氛:“當然,今日我等且風花雪月,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家小師弟,我們不管。”
董必這會想通了,胳膊扭不過大腿。他坐到座位上,醉眼迷離的喚過一名歌伎,調笑說:“我當是誰有這麼大的威風,竟然調兵圍了整個月魁樓,在裡面歡笑,原來是秦觀秦少游秦大才子,啊,也只有秦學士才有這麼大的氣派……”
文勳低低的在他耳邊解釋:“四位大人前天幫趙大人寫了一篇稿子。以便趙大人在冬至節上演講,一番勞累後,出來散散心。門口那些守衛是阻止外人進來……嗯,幾位學士聚會在一起,難免寫寫詩,譜譜曲,那些門口地士兵,會在事後幫幾位學士把場面打掃乾淨。”
文勳這段話是解釋自己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他事先知道幾位學士在幫趙興寫稿子。順便也知道秦觀這位無日不歡的風流子打算出來輕鬆一下的訊息,沒準還是秦觀約了他。而看文勳熟門熟路的樣子,想必這樣的聚會不是第一次。以前之所以沒有洩露訊息,也是門口那隊士兵嚴密封鎖的原因。
服妖軍中,有一部分是趙興從廣西招來的彝人、獞人士兵。趙興挨家都去拜訪過這些少數民族士兵地家庭,故此,在那些夷人眼裡沒有朝廷的概念,只知道天大地大。趙大官人最大。這些夷人有一個長項:專會裝傻。非邀請的客人,哪怕是再大的官,他們一句聽不懂宋語,便把所有事頂了回去。有他們守在門口,秦觀的尋歡作樂就不為人知曉。事後他們又會將文人聚會留下的墨寶全部收繳。於是,所有的書面證據就銷燬了。
沒了書面證據,訊息只能口口傳頌,而口口傳頌的訊息。在現在這個時代下,估計一百年也不見得傳出廣州城。
聽完文勳地解釋,兩位察訪使一起拍拍腰帶,表示自己坦坦蕩蕩,腰間沒有呢夾帶筆墨,他們還一疊聲的表態:“本官今天絕不寫詩!開什麼玩笑,在蘇門六學士面前擺弄詩詞,那不是找罵嗎。本官今天絕不寫一個字。”
李格非搖晃著腦袋。不知所云的說:“好,這首曲子好。唱的本官心中舒貼。”
王穎舉起酒杯,又自灌一杯,趁著醉意,放浪形骸的吼道:“來,唱一曲,本官聽說月魁樓地歌舞獨出心裁,今日第一次登上月魁樓,月魁呢,那位姑娘是月魁,來給本官唱一曲。”
至於董必,這廝現在只想把自己儘快灌醉。他覺得這世界崩潰了,原本他還想來到兩廣,想批鬥誰就批鬥誰,看哪個不順眼就收拾,沒想到首先被收拾掉的是他自己,現在,他居然要和被監視的犯官同堂而坐,一起欣賞歌舞——在戒備森嚴中欣賞歌舞。這局面讓他說不出的鬱悶,可他又不敢發怒,只好對酒菜運氣。
這一通大喝,兩名察訪使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官舍地,待第二天中午,宿醉未醒,頭痛欲裂的董必得到招呼,說是冬至節廣州學子準備大祭,邀請他順便也參加,並答應事後將他護送到桂林……
冬至節,又一年的“釋菜先師”開始了。
祭奠過至聖先師孔夫子後,趙興帶著各府學學諭感謝今年那些捐資助學的鄉紳,而後在廣州府學的明堂發表了那篇經四大學士聯手潤色過的“勸學令”。
地方官員不能制定法律,制定法律的權力在皇帝。趙興這位地方官只能釋出地方行政命令,所以稱之為“勸學令”。但這個勸學令實際上等於一道地方法規,其內容相當於現代的《義務教育法》。
在這篇文章中,趙興引用夫子教授七十二門徒、講文明火種傳播給庶民地先例,呼籲孩子家長將適齡兒童送入府學,而各地府學應該本著“有教無類”的態度,公平的給予每個兒童“受教育權”。
趙興在文章中抨擊了廣東僱用童工的現象,並宣佈將對這些行為予以懲戒。宋刑律中沒有規定禁止僱用童工,所以這種懲戒不是從法律角度上予以的刑罰——趙興打算豎立兩塊碑,碑文上銘刻上僱用童工者的姓名,一塊立於該人家門口以示羞辱。另一塊碑藏在當地府學,讓當地的讀書人予以唾棄。
在道德施壓之後,趙興也做出對於上學兒童的補償。因為這時代,孩子通常也是勞力之一,因為上學。貧困地人家可能少了一項收入,還要供養孩子讀書。一出一進,許多貧困人家可能無法供養。所以趙興在勸學令中公開表示:只要他在任,每個上學孩子不僅不收學費,官府還要予以補償。
這其中,一份補償是給學諭以及學校地,各地府學每收一名學生,轉運司、經略司衙門按生員數額撥款。此外。民間力量也可以申請自己辦學,同樣每招收一個學生,官府給予一定額度地補貼。
此外,趙興還宣佈給孩子發放上學地交通費與牛奶錢。凡是送孩子上學的家庭,當地官府都予以減免農稅,趙興還承諾,只要家裡有孩子上學,根據免役法給與孩子家庭準士紳待遇。免除孩子家庭的勞役。
四大學子聯手出擊,這篇文章寫的非常恢弘,談到被僱童工的悽慘時,讀之令人淚下,談到官府苦心給予孩子各種方便以便讓孩子讀書識字。聞之令人熱血沸騰……
“勸學令”頒佈之後,輪到年度例行講話了。作為當地最高長官,趙興深吸一口氣,掃了一遍臺下的學生。又看了看臺上的官員,平靜地說:“以前我在連州談過‘禮之用,和為貴……’,後來大家讓我再談談‘君子六藝’——禮、樂、射、馭、書、數。
在談‘君子六藝’之前,讓我先談談動物吧——人何德何能成為萬物之靈?論視力,人比不過老鷹;論嗅覺,人不如狗;論力氣,人不如熊;論勇猛。人不如老虎;論敏捷,人不如羚羊與馬;論耐力,人不如駱駝;論飛行,人不如鳥;論游泳,人不如魚。
然而,人卻成了萬物之靈,位於食物鏈的頂端,禽獸都匍匐於腳下。讓我們享用。他們的肉不好吃,我們還嫌棄。包括萬獸之王的老虎肉,為什麼?
那是人會創造,人擁有創造力。
論視力,人確實不如老鷹,然而人能夠發明千里眼、望遠鏡,讓自己看的比老鷹還遠;論嗅覺,人確實不如狗。然而,人卻可以創造馴化技術,馴化狗來替我們嗅東西;論力氣,人確實不如熊,然而,《墨經》上記載了滑輪與撬棍,滑輪可以吊起連熊也提不動的重物,而撬棍——西洋有個人說過:給我一個支點,我可以撬動整個地球。熊不會說這句話,所以它成為我們盤中餐。
論勇猛,人不如老虎,但人發明了刀、槍、弓箭,讓老虎看見我們都要跑路;論敏捷,人不如羚羊與馬,但現在馬是讓我們騎的家畜,羚羊是我們盤中的美味;論耐力,人不如駱駝,但駱駝卻要被人牽著穿過茫茫大沙漠,從長安走到黑衣大食;論游泳,人不如魚,但人可以造出大船來,捕撈大魚;論飛行,人不如鳥,但我想,總有一天我們會發明一種天上飛地馬車,飛的比鳥更高更遠。
為什麼我們樣樣不如動物與禽鳥,但我們卻樣樣勝過動物與飛鳥,就是因為我們擁有創造力,我們的創造力使我們有別於禽獸,使我們成為萬物之靈——我認為‘君子六藝’,也是古時衡定創造力的‘六藝’,它的每一項要求,都是要求我們有別於禽獸,要求我們保持自己地創造力。
先說‘禮’吧。我們都知道,大自然是弱肉強食,比如水裡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河蝦,河蝦吃泥巴。這是大自然的嚴酷。生為河蝦是悲哀的,但生為人卻不一樣,人是萬物之靈,為了保持優勝的競爭力,為了讓每個優秀地人才都能獲得公平的、脫穎而出的機會,我們制定了社會規則,這個規則就是‘禮’。譬如我們的科舉。
科舉可以保證:無論你生為何人,無論你的父母原來是什麼人,只要你長了一個腦袋,你就有機會學習知識。只要你學的比別人好,你就有機會脫穎而出,成為一條大魚——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滿朝朱紫衣,都是讀書人。讀書是上進的路徑,這是‘規則’,是鼓勵人上進的規則。這規則魚學不會,它們也制定不出來,所以它們是我們地盤中餐。
古人把“禮”放在第一位,可見古人對社會規則的重視,這個規則也就是古人所稱的“倫常”的表現。倫常規定了每個人地角色,每個人該盡的責任,同時也規定了每個人奮鬥的路徑。有了規則約束,人類才能多而不亂。各司其職、分工明細。譬如:農夫的任務是種地產糧;工匠負責建造、民夫負責運糧、女人負責生子育幼;士兵負責抵禦外侵、保衛家園。這其中,既沒有誰可以挑肥揀瘦,因為規定明確,也沒有互相扯皮與內耗,大家各盡所長、各安其位、相互配合默契。此所謂小康、大同社會。
好吧,關於‘禮’我已經講地太多了,下面說說‘樂’。天地之美,飛鳥走獸可以感覺地到。但它們無法記錄下來,把它記錄下來的就叫繪畫與音樂。這東西只有人能做到。
鳥地鳴叫婉轉動聽,人地嗓門比不過,於是我們便發明了歌唱,我們可以創造性的模擬鳥鳴。並將風聲濤聲水聲,把世界的各種聲音重新記錄下來,譜寫成歌曲——這還不夠,我們還創造了樂曲。用樂曲將自然之聲攜帶在身邊,時時欣賞。
不僅如此,我們還能把生活記錄下來,我們創造了戲曲、雜劇,記錄我們在生活中的喜怒哀樂,時時欣賞,時時品味,……。這東西飛禽走獸做不到,普通人也做不到,只有‘君子’可以做到,君子可以把自然之美,生活之憂苦喜樂攜帶在身邊,隨時拿出來重溫,欣賞,並以此警示後來者。所以古人把‘樂’定為‘君子之藝’。君子透過這個方式來體驗生活之美。
六藝當中的‘射’體現的是人勝過老虎、人獵捕食物的能力。這一點,我想把它解釋為謀生能力。養家餬口能力——眾所周知,古人說話比較節省,一個詞、一個字常常包含很多意思,這是因為古代詞彙不多,必須用有限的詞描述更多地事物。
在古代,人們最基本的謀生手段就是打獵,所以‘射’的手藝高低代表養家餬口的能力。現在養家餬口不再光憑藉‘射’術了,還有許許多多的謀生技巧。在這裡我不詳盡地說,因為要說的太詳細,一本書都說不完。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古人所稱的君子,通俗點講就是‘人上人’,這樣地人他不應該生活窮困,但為什麼我們有些‘村秀才’窮困潦倒,活的連農夫都不如——這就是我要說的‘書’。
熊與老虎都是不會寫書的,它們的生活經驗都要靠父母教授,或者親身體驗,比如一頭熊經過一塊搖搖欲墜的石邊,一陣風吹過,石頭掉下來,砸住熊腦袋,於是熊知道了‘不要從搖晃的石頭下走’。人不需要這樣,人不需要石頭砸到腦袋,才知道下面不能走動。因為人有書本,書本里記述了前人總結的經驗。
有人說‘書’意味著書寫,意味著書法,然而,我剛才反覆強調地是什麼,是創造力。先人創造了文字,並有能力將獲得的經驗創造性的書寫下來,於是成為書本,這是一種創造而不是一種複製。這是人有別於禽獸的地方。單單字寫得好,書法好,體現的不是創造,而是複製。
前不久,我在府裡聽曲子,廣西察訪使董必董大人告訴我,這首曲子最早叫做《淮陽平楚》,有十八段曲子,現在叫做《十面》、《楚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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