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紙面上的交火
趙興笑著搖搖頭,勸解蘇轍:“三丈,小孩子也是彼此爭個面子,何必在意呢。再說虎兒結婚,我確實該出一份禮,恰好,算做給春十三孃的賠禮。”
春十三娘委託趙興榜下捉婿的事情蘇轍也知道,這麼一說,春十三娘反而退縮了,她閃到蘇遜身後玩弄著裙角。陳伊伊趕忙上前打岔,她以拜見長輩禮見過蘇轍與蘇夫人,而後直起身招呼春十三娘:“妹妹過來,我這就安排僕人隨你去。
我那五艘大船,一艘大船上裝了六十萬貫新錢,一百根象牙,還有一些南海珍奇。另外的船上裝的是大米與木頭,鐵礦石與煤炭。妹妹喜歡什麼只管與內知說,讓他們幫你搬,些許小物事,無妨的……要不我送你一艘船,那些船上的貨物加上船本身怎麼也值六十萬貫,你覺得夠嗎?”
春十三娘眼睛一閃,還沒有回答,蘇轍已經擋住了:“離人,休得寵壞了孩子。”
趙興緩緩的回答:“三丈,朝廷看來是不打算赦免元祐諸臣了,家師已經開始在惠州購置產業,我來的時候已經跟雷州守打過招呼,回頭,三丈去府衙交錢,也在河邊購一塊地。
不過,雷州這地方窮鄉僻壤,單靠地裡的出產,怎麼辛苦也就是個吃飽肚子。要想過的安逸,還需要有個產業。現在,看來有一艘船才是最穩妥的方式,我回頭讓廣州市舶司出一份‘市舶出海許可狀’,再送春十三娘一艘海船,大家做點海貿,如此才算安穩。”
雷州這地方確實窮困,種出的糧食賣不出什麼價錢。擁有的土地再多找不到人手耕作。要想生活安逸,唯有另想出路。而蘇轍家有了船,最方便的是對外溝通,所以蘇轍謙讓了一下,也就不跟趙興客氣了。
“我的會計書被朝廷查禁了”,蘇轍轉移了話題:“聽說你在廣州重印,增加了標點符號……來,我跟你細細講解一下。免得你斷句錯誤,誤導了廣東學子……”
原來蘇轍也有“好為人師”的脾性,這似乎是蘇軾地家族遺傳病。貶居寂寞的蘇轍好不容易有個談話物件,一氣拉上趙興講解了十多天,趙興監督著雷州守,幫蘇轍購置完產業,又從當地替春十三娘僱傭了有海貿經驗的官家與水手,這才從陸地向廣州境內走……在蘇轍的堅持下。趙興的五艘海船隻卸了一點點貨,給春十三娘留下三萬貫本錢,一艘中型的貨船,其餘的貨物則從海路開往香港。
路上走了幾天,趙興進入端州。李格非帶著精靈古怪的李清照出迎,趙興一見他們地面,馬上問:“端王那裡有什麼訊息?”
端州改成王爺的封地,這意味著地方事物不再由地方官員插手。賦稅要全部上交端王府,官員則由端王府的官員擔當。他們可以不到任,但那些職位卻要全占上。
李格非搖搖頭,答:“我這個小州官端王看不上眼,我聽說端王府已經給你去了信,談了一下端州的安排,並詢問你的意思。還有,端王府小吏高俅也給你寫信。這幾日你在路上,恐怕沒收到府裡的傳信,具體怎麼樣你回去就知道了,我聽你的。”
趙興拉著李格非的手,避開左右從人,回答:“我看端王府可能會派一個管家來管理端州,現在環慶路戰事吃緊,朝廷有意調回章老大人(章楶)。不如我替你謀求一下廣州知州地意思。”
李格非一喜。連忙謙遜的說:“廣州可是首府,這樣的大郡怎麼也需要三品官。趙賢弟這番運作,朝堂上恐怕要讓你答應許多事,不如我轉到別的郡。”
趙興瞥了一眼李清照,既然決定撬牆角,就需要把這兩個人放在眼前,時刻盯著。讓李格非到端州是暫時安排,如今趙興已經逐漸站穩腳跟,自然要謀取廣州府的位子。那個位子可是管理廣東百分之五十地人口,不能隨意給了別人。
“就這麼定了,等我回府看看端王意思,馬上運作廣州府的事情。李兄放心,端王來信肯定有求於我,這事就讓他去運作……”
兩人正說著,李清照從後面趕來,拉著趙興的手直問:“叔叔說完了,說完正事了?我聽說藩商送你一副棋,是藩國象棋,下法很有意思,我問了其他人,他們都不懂,但說叔叔一定懂,趙叔叔快教教我嗎?”
李清照一插嘴,話題進行到這兒,不完也得完,李格非笑著衝趙興攤攤手,趙興馬上招手讓侍衛去拿國際象棋,笑著說:“丫頭,你怎麼學詩文沒有這麼大的勁?不過,這蕃象棋倒是挺有意思地,我隨身帶著一副,海上寂寞的時候下下棋,消磨時間。現今左右無事,可以教你,不過,你麻將研究透了嗎?”
李清照跳了起來,歡快地回答:“趙大人,我偶然聽說,你曾對自己的學生說‘大三元’、‘大四喜’的打法,還談到其中都有一些機率學問題,什麼是機率學,你可以跟我說說嗎?”
古代一些學問一般不會輕易傳授,掌握這些學問的人都拿它當武器,以招攬學生,或者用於官場。李清照這話讓李格非很不好意思,他連忙勸解:“照兒,這學問一道,可不是輕易傳授的,你……”
趙興笑著,像揮舞棒棒糖的怪大叔:“你想學這些學問,沒問題。等你爸爸到了廣州,你可以去我的家學裡去看看。我杭州家學今年畢業了一批學生,月底他們都將來廣州,幫我在廣州建立各級蒙童學校,此外,我還要在廣州也建個家學,你可以到我地家學裡隨意翻課本,有不懂的直接來問我。”
趙興在這裡哄騙李清照……廣州府那頭。他的學生也在翻讀趙興的書籍。
章楶聽到趙興連番給廣州以外的百姓發錢,每次都落下了廣州。他有點不滿了,這日帶著同僚氣勢洶洶的來找趙興算賬,一進門發現府內空空蕩蕩,只有程爽在那裡埋頭看書。
程爽看地很專注,他身邊的桌子上堆了厚厚一摞子線裝書,碼放地整整齊齊。程爽看地入神,連章楶進來都沒發現。章楶怒氣衝衝走到程爽面前,張口要問趙興的下落,但他瞥見桌子上地書名,嚇了一跳,連忙拿起一本書翻弄起來。
淡藍色的書皮上印著五個字:《經世濟民術》。這套書總共六十四冊。
線裝書不可能做的很厚,但六十四冊書也是高高兩摞,章楶翻弄了一下,發現程爽看地是第三冊。他手裡拿的是第一冊,講的內容是“治家”。
書裡簡單的將家庭財產分作幾個部分,第一是固定資產,第二是流動資產,第三部分是現金流入。第四部分是機會流入。固定資產包括房屋土地,流動資產則包括股份分紅,現金流入資產是工廠與作坊,機會流入資產則是投資與賭博彩票以及預存養老錢等家庭理財技巧。
第一冊內容不算什麼。書裡分析了幾大資產的構成,而後詳細介紹瞭如何使家庭資產增值,其中引用了大量的實際例子,分析了他們發家的訣竅……到了第二冊,內容高深起來,開始涉及到“治縣”、治國、治民之策。書中也將縣內資產的情況劃分為幾個部分,分別為礦產資源、人口資源、物流資源、交通資源等等。而後具體分析瞭如何搭配資源,物盡其用。使一個縣經濟得以騰飛——在這裡,趙興首次引入了一個有2000年曆史地希臘詞:經營城市。
看到這裡,章楶看不下去了,他合起書,發現程爽已經發現了他的動作,正垂首站在他身邊等待召喚。章楶指了指桌子上這堆書,急問:“這書,誰寫的?”
程爽拱拱手。恭敬的回答:“這是家師日常講的一些例子。兄弟們把它整理出來讓家師校訂,而後刊發。這些書原本打算發到鄉里。供府學學子學習,可万俟計司說,這書發下去,未免驚世駭俗,所以要求學生再審閱一遍,我瞧著,也覺得不合適發下去。”
章楶點點頭,贊同說:“這等學術,應該是古之‘縱橫術’地一種吧?確實不適合學生舉子學習,萬一他們學會了,心眼一壞,都跑到外面去幫助外敵,那怎麼得了?”
程爽詫異的問:“大人,既然知道他們學會了,一旦幫助外敵就不得了,為什麼我們不讓他們幫助我們自己——自己的國度、自己的鄉村?為什麼他們學會這些東西,我們卻有可能讓他們到外邦大展宏圖?”
這個問題章楶也回答不了,目前這種情況下,用不用某個人才華不取決於他地才華高低,而是看他的馬屁功夫與黨派立場,或許某人雖擁有治世之才但他卻站錯了立場,反而成為迫害物件——放眼左右,蘇軾、劉摯……包括章楶自己與趙興本人,這樣的例子少嗎?
章楶無法回答程爽的問題,便指著那堆書,繞過話題,說:“這幾年,你們程氏做生意無往而不利,原來都懂得這些訣竅……這套書不能發下去,老夫沒收了,我可要拿回家去細細審閱一番——來人,給我打包搬走。……你老師呢?”
程爽回答:“老師與帥監司去了廣西,聽說帥監司已經開始返回了,老師去了欽州安遠,多會回來還不一定。學生坐鎮廣州,以便傳遞老師的訊息,但這段時間,也沒有什麼訊息。”
章楶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怒氣衝衝的說:“万俟詠躲哪去了?怎麼廣南東路發了十來回錢,我廣州府才發了三回,還次次要老夫催要……對了,你不是說還要發書嗎?書在哪裡?”
程爽拱手:“章大人,發錢地事情是計司管的,學生插不上話。新發的書本是家師贊助的,這點學生可以做主。因為廣南的書沒有標點符號,沒有斷句,家師恐怕學生們看的費勁,在十年前就請師公、李公麟、蘇三丈、蔡元長等翰林校訂‘十三經’……以及一些閒書。這次新發地書本都是加了標點符號。斷過句的。
家師吩咐:四書五經,府學裡每個貢士可以免費領一套。那些閒書則是讓各地府學珍藏地。
自今年家師援建連州府學明堂後,各地府學都有人援建藏書樓。家師打算送給各地府學一批書,讓他們放在藏書樓供當地舉人學子自由閱覽。這套《經世濟民術》也是其中一本,還有鄧御夫寫地《海外植物誌》、蔡元長蔡京寫的《百花譜(藝術珠寶設計大全)》、李公麟、米芾地《悠然畫譜》、大食商人寫的《礦物志》、德意志人寫得《騎士大劍術》、非洲人寫得雜書《大陸游記》,等等。”
章楶稍稍思考了一下,又問:“蕃人居然也有文字,稀奇……那些書目。你們万俟計司都稽核過了?”
程爽知道章楶問什麼,他指著桌子上那摞書說:“其它的倒沒有什麼,家師這套書,最後幾冊講述‘貨幣戰爭’,万俟計司認為不宜流傳出去,所以叫學生扣下這套書。”
章楶點點頭,一臉嚴肅地回答:“當然,確實不宜流傳出去……回頭告訴你老師一聲。把他寫的這套書多送老夫幾套。還要告訴万俟詠那個小子,廣州也是廣南東路的百姓,怎麼廣南發錢,獨獨落下廣州?告訴那小子,趙離人在我面前也不敢大聲。他敢扣下我七筆錢不發……還有,各府學發書的事情,也不能落下我廣州府學。讓他立刻來見我。”
章楶說罷,席捲桌上那些書怒氣衝衝告辭……
三日後。趙興抵達廣州,隨行的還有李格非與李清照。
這些日子裡,万俟詠已經被章楶騷擾的不堪忍受,他在碼頭上一見趙興就哭訴:“大人,你勸勸章老大人吧,他廣州的賦稅不從我們這裡過手,要錢卻一次沒落下,這怎麼行呢?我根本沒計劃他那份錢。現在讓我到哪裡去找一份來。”
趙興一指李格非,答:“今後端州也不歸我們管了,但我估計,端州該發的錢也一樣不能落下——先看看端王怎麼說。”
果然,端王來信表示自己年紀幼小,不精通理財,趙興又在端州身邊,所以他希望趙興能夠幫他管理一下端州。而他只能派出幾個太監在端州長住。以表示趙興行動地呼應。
高俅的來信就說的樸實了,端王趙佶愛好廣泛。每一項愛好都是奢侈玩意,要花大筆錢財支援。高俅估計了一下,端王府每年大概需要收入一百萬貫上下,才能支撐住。而端王開府後,宗室裡撥給的供養就很微薄了,一切全要靠端州封地支援。端州去年的賦稅是八十多萬貫,雖然屬於富裕之地,但算下來,依然有二十萬貫上下地缺口。
高俅在府中向端王講解了趙興的政績,加上趙興以前跟端王有過來往,所以端王打算徹底對封地端州放手,只是需按慣例派來幾名太監,在端州修建一座王府,此後則諸事委託趙興。
高俅在信裡說的“諸事委託趙興”,但實際上,所有的端州官銜都要被端王用來封賞親信。這些親信並不到任。所以按朝廷體制,趙興可以在當地任命副手。不過,這種王府屬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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