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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滿肚子不合時宜(1/2)

作者:赤虎
第二百七十一章 滿肚子不合時宜

蔡如拱手答:“馬都管回話了,說這次廣南鑄錢司之所以把銀錠也鑄成圓形銀元,而不鑄成馬蹄狀元寶以及銀鋌,是因為新機器做不成元寶。趙大人那裡回說:新‘銀牌’也叫做銀元,每塊價值整一兩。其厚薄大小都是經過測算的,因為銀子性軟,銀元鑄造薄了容易用手彎曲,鑄造成此等厚薄,恰好非人力可彎曲。至於銀牌旁邊的齒牙,那是為了防止別人刮削。

趙大人說:如此一來就好辨認,但凡銀元旁邊的邊齒缺失,那銀元就不當一兩銀用,需稱重、折色才行。

至於新鑄銅板中間的方孔沒有衝壓,唯剩一個方孔圖形,趙大人說:那也是廣南怕麻煩,因為一次衝壓是一個圓形錢幣,再衝壓出方孔需要兩次衝壓,且方孔對不準就偏了中心,廣南怕麻煩,索性方孔就不衝壓,便成了實心銅錢。”

蔡京哦了一聲擺手讓蔡如退下,自己鬱悶的向書房走去……

蔡京做事精細,他見到廣南新鑄的銅幣銀幣,在別人還沒有意識到之前,立刻察覺到了差異,故此提前做好準備,以便政事堂大臣問訊。蔡京正是因為這種良好的職業習慣,才使自己步步高昇,最終把持宋末朝政數十年……但現在,蔡京還是個給皇帝寫詔書的小秘書,官話稱“翰林”。

四月,滿載而歸的趙興趕回廣州,還沒下船,最先登船向他報告的是帥範,他一見趙興就抱怨:“大人,這巍巍皇宋,怎麼招個兵就這麼難呢?我們種種手段都使出來了,現在夷兵只招到了八成,大人所要的禁軍,怎麼也招不夠一萬之數。”

趙興也有點奇怪:“招了多少?”

帥範回答:“夷兵那裡好說,大人給夷兵放了五天假後,再回來的都是各寨子頭人的子弟,他們堅決要求替換原來的那些奴僕,言明要派族中貴人填滿軍額,並希望我們把原來那群賤奴遣散回去。我沒答應。

就目前的情況看,夷人參軍的情況很踴躍,我們已經招滿了五千人,還差一千就滿額。但漢兵的情況不好,報名的也就三千人,我挑選了一下,符合條件的良家子有一個算一個,只有一千出頭,大人,這可不行。我們打算招一萬人,現在滿打滿算只有一千多人,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万俟詠在旁邊現實的打碎了趙興的夢想:“大人,這廣南東路,除去廣州府總共只有七十八萬人,算上廣州府七十三萬,也不過一百五十萬人口。如果招一萬兵,那是一百人養一兵。

大人,是一百人養一兵而不是一百戶養一兵,這數目已經相當於十戶出一丁,整個廣南東路哪那麼多良家子?我看大人的手段不謂不妙,基本上想當兵的都已經被吸引到了軍中,大人,不用再想法子了,短期裡頭我們只能有這麼多兵。”

趙興衝著帥範苦笑:“廣南東西兩路這麼廣大的地區,竟然招不滿一萬軍隊……難怪廣南東路以前只有禁軍1200人。”

万俟詠說的是事實。

宋代是一個商業文明與農業文明交織的時代,這個時代有一個鮮明的特徵就是:城市化情況明顯。城市與鄉村是兩重天,城市基本上按商業文明的規則運作,而鄉村裡還保持農奴文明的殘留。鄉民們都羨慕城裡的生活,有能力的人都移居到城市裡生存,這使得廣州一府之地擁有整個廣南百分之五十的人口,城市化率達到了50%。

像廣州這樣多人口的城市,在當時的時代,怎麼也要排上世界十大名城之一,而且,估計當時的時代,世界十大名城,九成都是屬於大宋。

城市化的結果,使得廣南東路其它地方廣大的鄉村州縣人口稀少,即使加上農民喜歡聚集的各地州府、縣城,剩下在鄉間務農的百姓已經寥寥可數了。

廣南東路如此,廣西也是城市化率達到50%以上。在這種狀況下,享樂主義盛行的大宋沒有多少人願意當兵。整個廣南東路一地能夠搜刮到一千多良家子,已經算宣傳手段十分到位了。

苦笑完畢,趙興向同來的陳不群攤開手,說:“這是個好事,也是個壞事。壞事是我們的兵源不足,好事是——你必須用我們自己人組成廣南水軍,但這些人你都熟悉,操練多年,更便於指揮。”

陳不群倒是興致勃勃:“老師,這事對我不是壞事,我用了老師的家丁與水手,受損失的是老師……嘿嘿,老師的大船恐怕開不動了吧,不如也納入廣南水師,反正批條子付款的還是老師,是吧。老師,廣南本地的水手我都不用,我只需要一千五百人,大人的密州家丁、杭州家丁、揚州家丁,加起來足夠了,請給我一千五百人的足額。”

趙興搖頭:“我們要在廣南紮根,廣南的人你必須用。我先調三百廣南人給你,他們熟悉廣南地理,熟地當地民俗與水文情況,便於你們上岸的時候跟當地人交流。若是我們還想讓廣南把水師當作自家人,你必須用一些當地人。”

帥範馬上接話:“我還正要跟你說,廣南的語言實在千奇百怪,當地人說的話我們都不懂,我聽說博學如蘇公,在惠州的時候也為這事頭疼。這廣南的鄉音實在讓人沒脾氣,我招來計程車兵,有些人家就相隔五里,但說出的話,發音完全不一致。這幾日,我光是學習他們的語言,學的腦仁疼。”

趙興拍手:“你何必費事學他們的語言,該讓他們學你的語言,這才是文化征服——夷兵不是要求讓我們遣散那些先期來的賤奴麼,你告訴他們,我們有個規矩:誰能在一個月內學會說三百句官話,可以留下來,否則的話,就請他們回家。”

帥範的臉都皺成了一團,他愁眉苦臉的回答:“我們本來兵源就不夠,你這一下子要淘汰至少一半。”

“稀缺,才能珍貴”,趙興意味深長的說:“我們只想訓練一千夷兵,剩下的五千是輔兵,輔兵人人都可以當。現在來了五千人,你只要挑滿一千正兵就足夠了,剩下的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去。一個正兵五個輔兵伺候,當選正兵的人,讓他們自己招朋喚友去。越是正兵數量稀少,他們越是能夠珍惜這份榮譽。”

帥範掰著指頭又說:“那‘大將’營呢?我們現在只招了一千一百四十一人,我估計訓練過後要淘汰三成。照你的法子再淘汰一半,我們能不能湊齊三百人的隊伍都很難說。”

“夠了”,趙興滿意的點點頭:“今年屯墾的人數已經達到二十萬,這二十萬人本來就是廂軍編制。廣東南方人個子矮小,但這二十萬屯兵卻大都是北方來的,從中間挑個五千人不成問題……我們有的是時間,不著急!”

帥範點點頭:“你說有時間,這我就放心了。現在最迫切的是船隊,但陳不群來了,船隊那塊我可以放下手了。等著,看我好好操練那群士兵。”

趙興一拍手,船艙裡又冒出金不二,趙興指著金不二說:“我還給你找了個廣南禁軍總教頭,他會給你們教授我華夏正宗的唐手。”

金不二挺了挺胸,回答:“在下沒有見過帥監司,但聽過帥監司的名字,我從十年前追隨大郎,帥監司別看我老了,我這十年都在琢磨改良唐手用於戰陣。在下平生志願就是讓漢唐遺風重回華夏。今日大郎給我這個機會,在下已經從高麗、日本招來了三百餘名徒弟,這三百餘名徒子是我十年心血,如今全交給大郎了。”

趙興盯著金不二,別有意味的說:“你放心,誰敢說你我哈倭哈高麗,我揍他個母親都認不出來——無知不是罪,但因為自己無知就敢威脅你解散武館,謾罵那些跟隨你學習華夏唐手的人,哼哼……

帥監司,金不二教頭會為我建立預備役制度——廣南正兵不足,我們就用‘槍手’補充。這三百名徒子是我留著建立預備役的,我要求你用一年的時間,在廣州各州縣建全預備役體制,把這三百人手分佈到各州縣,設立武館,平常教導預備役,戰時則守望互助……”

帥範一拍胸脯:“定不負大人所望。”

帥範說完,拉著金不二到一邊,兩人商量起具體的細則。万俟詠邁步上前,拱手說:“剛才說到坡公,大人,坡公近日又閒不住了,他致信給程憲,說是惠州豐湖阻隔兩岸的百姓,他們常常望江興嘆。坡公看在眼裡。決意要修橋,築堤,讓兩岸百姓自由往來……坡公還把你送他的龍皮犀帶捐出,並動員蘇三丈(蘇轍)夫人把皇帝宮中賞賜的幾千枚黃金錢也捐出來,準備在豐湖兩岸修建東西二橋。

這事鬧得很大,惠州富紳聞聽坡公善舉,也紛紛慷慨解囊……程憲來信,詢問大人的意見。大人不在,我用大人的印信批給惠州三千貫,同時調兩個指揮的廂軍過去幫忙,大人的意思呢?”

趙興一點頭:“做得很好,兩個指揮的廂軍還不夠,既然我們這裡打算成軍,就將廣南半數的廂軍調過去,讓他們建好橋了以後,淘汰老弱,在惠州就地安置。”

蘇軾自己吃飯都顧不上,生活全靠門徒賙濟,但他心中那不可救藥的百姓情節依然沒有喪失……

對此,趙興唯衷心欽佩。

對這樣的人有什麼辦法,唯有幫忙擦屁股。

趙興馬上又問:“學校的事情建的怎麼樣了,馬上貶官就要到任了,我需要各地緊快將學校建好。”

万俟詠眨巴眨巴眼睛,問:“貶官就要到任,還有貶官嗎?那些人不都安置了嗎。大人不在,我用大人的帖子吩咐各州縣都把他們安置在當地最名勝的寺院裡,供給一點不缺。”

趙興笑著回答:“這次我又讓章惇答應放歸四位師兄,不久他們也將來廣州……對了,你的學校既然建成了,我便去主持揭幕禮,先去連州,你悄悄遞話過去,希望劉摯劉相公能接見一下我。”

趙興說的很謙和,他說希望劉摯接見,但實際上劉摯是一名罪官,趙興這裡應該用“召見”比較合適。劉摯接到訊息,頗有點惶恐,他在監管人員的陪同下趕到連州新設立的府學,趙興正在那裡等待他一同參加揭幕禮。

劉摯是司馬光的親傳弟子,他出現在連州州學館舍,從才學上來說足夠,就是有點身份不合適,但趙興一見他便執師禮,別人只好把嘴巴閉緊。

這座連州州學堂是趙興援建的,他只援建了眼前這座大學堂。這是一個論壇式的大禮堂,扇形的桌椅層層拔高,居高臨下將中間的圓臺圍攏起來。中間的圓臺上布一張桌子,桌後是一張大黑板供人書寫。整棟大禮堂完全是石料建築,禮堂左右牆壁都是落地大窗戶,上面鑲嵌著奢華的玻璃窗。

禮堂前後各有幾間房子,後面是後臺,更衣室與休息間,前面本來是維護與打掃禮堂的勤雜室,但連州學諭愛這幾間房子的華美,直接搶佔一間當作自己的辦公室與書房,此後,各大學諭有樣學樣,將前後的房子全部佔滿,結果勤雜工一類的人不得不搬到地下室去。

揭幕儀式是在學堂的正前方舉行的,在這座大樓的正前方佇立著一座至聖先師的銅像,這座銅像蒙著紅綢,趙興拱手請劉摯扯開綢幔,劉摯自覺身份敏感,搖頭拒絕。劉摯不肯動手,連州知州李之儀礙著趙興的面子也不好伸手,至於連州學諭,在這個地方更插不上嘴了。

眾位官員在臺上謙讓著,方次彭耐不住性子,他嘟囔一聲:“大人,讓劉大人揭綢子,那不是給大人惹禍嗎。大人要不願意揭開這塊綢子,還是下官來吧。”

趙興如蒙大赦,拱手相請:“方學諭請!”

方次彭不客氣,上前拉開了綢子。青銅雕刻的孔夫子聖像顯露出來,他手裡拿著一卷竹簡,目視前方,腳下刻著兩行字:“學以致用,知行合一”、“黃州進士趙興趙離人敬獻”。

今天舉行的揭幕儀式是非常特別的,宋代官員沒有經歷這場面的經驗,帷幕拉開後,他們都將目光轉向了趙興。

趙興先向劉摯謙讓了一下,而後又請李之儀上前講話,李之儀搖頭不語。趙興就不客氣了,他邁步上前,大聲說:“那我就來將幾句……今天,我站在這座殿堂前,告訴大家,這座殿堂的建立就是為了探求真相。

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世人常常在引出這句話的時候,只講述這句話的前半部分,卻省略了後半部分話。

夫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說:禮的應用,以和諧為貴。古代君主的治國方法,可寶貴的地方就在這裡。但不論大事小事只要求別人聽從自己的意志,以為這樣做就叫和諧,有的時候就行不通。這是因為單純為和諧而和諧,不以禮來節制和諧,也是不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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