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知難而退,即使蘇軾發怒,也沒人敢來處罰他,但現在蘇軾有了趙興,可就不一樣了。
趙興雖然是文官,但他身邊有張誠這個大喇叭。沒煙峽一戰的時候,透過張誠的嘴,將門當中都在悄悄傳頌趙興的兇悍,尤其是趙興在戰場上喊出的那兩句話“血不流乾,死不休戰”、“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想起這兩句話,王光祖竟有點不寒而慄的感覺。他頂盔貫甲,狼奔豕突的奔到軍帳,顫巍巍報名:“皇城使、定州兵馬副總管王光祖報名點校。”
大帳口幾個士兵目不斜視,站著筆挺,好像沒看見王光祖的到來,帳左,兩三百名一水板甲的豪華軍隊正大氣不喘的圍著兩輛香車休息。王光祖眉毛抖了抖,他現在其實已經找見了發作的理由——趙興頭上掛著檢校職,可以直入軍營,但他的女人卻沒有。如今趙興帶著女人進軍營,這不是大錯嗎?!
王光祖眼睛又一閃,瞥見香車錢還坐著一個鐵塔般壯碩的大漢,他渾身漆黑,胳膊跟人大腿一樣粗細,手裡正拿著一塊布子擦拭著一杆形狀怪異、刀刃鋒利的大板斧,時不時的沖帳門口瞥一眼,王光祖連忙將目光避開,悄悄的嚥下幾口吐沫。
“進來”,帳內傳來蘇軾溫和的聲音。王光祖一聽這話,冷汗下來了,那冷汗流淌的像瀑布一樣,以至於他每走一步,腳印都溼漉漉的,流下的汗水在腳邊形成了一個個小水窪。
王光祖進到大帳前,才偷偷瞥了一眼大帳中的蘇軾,蘇軾壓根沒看他,他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正扭著頭跟椅子背後一個人低聲交談,蘇軾腳邊坐的是李之儀,他拿了本名冊,笑意盈盈的看了眼王光祖,話裡含著冰碴子:“王大人可來晚了,不過來晚了總比不來好。”
王光祖仰起臉,剛一張嘴,蘇軾椅子背後的黑暗裡傳來重重一聲哼,王光祖的冷汗立刻流到了嘴裡,他一甩頭,將汗珠甩出,辯解的話立刻變成服罪的話:“下官這幾日四肢乏力,一行動便虛汗不止,瞧,我現在還在流虛汗……罪官冒犯太守大人虎威,得罪得罪。還請大人高抬貴手,輕輕責罰。”
蘇軾回過頭來,淡然的說:“既然光祖到了,這人也算到齊了,開始點校演武吧。”
王光祖一步一個水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偷偷一看,帳中諸將似乎每個人屁股底下都有一個小水窪,所有的人都在頻頻擦汗,王光祖又是轉眼珠又是努嘴,好不容易才有一名軍官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向他解釋:“三個鈐轄、七個都監,二十一名都頭剛才被斥退,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奪官刺配……副總管大人是沒見到,那趙老虎手真狠,把人按在地上,也不上麻藥,直接用小刀在臉上刺字……咦!”
王光祖進入大帳後,蘇軾始終沒有向他介紹自己椅子背後那頭老虎,但帳裡的軍官都知道,他們大氣也不敢出,也就這會李之儀分配點校次序,才有人偷偷說幾句。剛才說話的那名軍官說到厲害處,打了個冷戰再也說不下去。緊接著,點到王光祖的名字了。
定州自貶官韓琦之後,再也沒有軍隊的正式操練,這次大規模會操花了十天時間,校場圍了一堆老百姓觀看,演武過後,百姓一起讚歎:“自韓琦相公去後,不見此禮至今矣,不意今日復見。蘇公演武,我等今年可以放心耕作了!”
定州軍演後,蘇東坡也很開心,他終於扭轉了定州軍那頹廢的氣氛,回到官衙他還興致勃勃的詢問趙興:“離人,都說你擅長無中生有,聚斂財物,我實話告訴你吧,你今天看到的只是一個空殼子,定州武庫全空了。常平倉封樁庫也沒有幾個錢,遼人年年來騷擾,這定州就像紙糊的一樣,邊防形同虛設。
我知道你在定州待不長,但我希望你花幾天時間幫我想出一個法子,怎樣才能令定州武庫充足,否則的話,遼人再來,破定州如同反掌!”
其實,不用趙興想辦法,蘇軾話剛說完,李之儀已經臉色鄭重的走進大廳,告訴各位朝廷的宣慰使到了。
這位宣慰使不是來找趙興的,是來找蘇軾的。御史虞策、侍御史來之邵上書彈劾蘇軾,說蘇軾以前所作文字,譏諷先朝,以古諷今。同時來之邵還列舉蘇軾在貶呂惠卿時所寫的誥詞,攻擊蘇軾誹謗朝廷,要求對蘇軾嚴加懲治。自從虞策、來之邵二人發難後,御史臺官員在趙挺之的率領下,大肆攻擊蘇軾。於是,蘇軾被貶官英州(今廣東英德)。範純仁上書竭力為蘇軾辯護,但宋哲宗置之不理。隨後,哲宗罷黜範純仁宰相職位。
宣慰使宣佈罷黜令後,衙門外傳來王光祖的大嗓門,隔著重重大門聽不清他在喊什麼,趙興臉一沉,衝泰森一努嘴:“揍他,我要讓滿嘴的牙全敲掉……且慢,打服之後讓他住嘴,我有話問他!”
趙興如此囂張,令宣慰使不知所措,他才想攔阻,一看趙興的體型,想起一個人來,馬上失聲說:“是寶文閣學士、中奉大夫趙大人嗎……我來的時候陛下又下詔書召見大人了,宣慰使已去真定,沒想到趙大人卻在此處。”
宣慰使這一打岔,泰森已經竄了出去,等他把話說完,門外已經傳來王光祖殺豬般的嚎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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