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宋軍諸路連三天的時間都沒有給他。
章楶走了,鄜延路軍官也走了,按照約定,趙興雖然不向東退,但鄜延路與麟州兩位“折克”依舊要在東路虛張聲勢,做出接應姿態,等房間靜下來,趙興看著滿屋屏息靜聽的將領,苦笑著說:“獨木難支啊,我環慶路一路將士的奮戰挽不回大局,怎不令人扼腕嘆息。”
環慶路的軍官對戰局都充滿了無奈與傷感,他們有的低聲抱怨,有的高聲謾罵,有的神情沮喪,趙興在屋裡轉了兩個圈子,一揮手,大聲斥責:“都吵什麼,別人可以抱怨,你們怎麼可以抱怨,我們虧待了這場勝利嗎?”
軍官們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他們當然沒有虧待這場勝利,沿途追擊讓他們抓捕了不少奴隸,進入鹽州以來,他們四處劫掠——不,應該說整頓西夏人的“低俗”之風,凡是他們認為導致西夏“低俗”的東西,譬如金子銀子,精美瓷器,滿圈牛羊,他們都劃拉到自己的腰包裡,如今每個士兵身後都至少跟著一輛滿載的大車,七八匹上好的駿馬。所以,這場戰爭對他們來說是獲益的,現在該考慮的是如何保住勝利果實。
趙興揮手叫過軍中的書記官,命令他書寫佈告,軍官們好奇的圍了上來,卻見書記官書寫的是一條法律——《天聖令》。
“我來這裡不是播種幸福的,我是來播種仇恨與分歧的,傳令下去,將這《天聖令》印刷上萬份,張貼至鹽州各鄉各村,告訴他們我大宋禁止馴養奴隸,不管他是不是宋人,只要踏入我大宋境內,從踏上那片土地的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奴隸,他是自由的了、可以自由的呼吸空氣,可以自由的遷徙,可以自由的擺攤設點來掙錢養家戶口——告訴他們,我們的國度沒有‘城管’,他們站在陽光之下不用怕被人驅趕、被人毆打、被人辱罵。
告訴他們,告訴所有的奴隸,我大宋是一片自由的土地,凡是願意跟我們走的,可以任意拿走他主人的一部分財物,當作自己這幾年做奴隸的薪俸。跟著我們走,只要能活著回到環慶,我以招討安撫使的身份給他們發放自由證書,幫他們落戶籍,去吧,告訴所有不願意當奴隸的人,跟我們走,走到環慶就是勝利,就是自由。”
書記官第二道書寫的命令,開頭就是宋太祖當初下達的“封樁令”,趙興解釋完封樁令,明確宣佈:“昔我環慶屢受嘉寧軍司、靜塞軍司的騷擾,今我環慶緣邊招討安撫使趙興下令,以太祖詔命為證,通緝靜塞軍司、嘉寧軍司士兵,凡有人割取兩軍司士兵首級者,賞金五貫至十貫不止,領賞辦法如下:……”
兩條命令一頒佈,可以想見西夏境內人人自危的情況。因為趙興並沒有表示兩大軍司士兵該如何辨別,這就意味著只要提人頭去環慶就能換取五貫以上的賞金,如此一來,想必西夏人連睡夢中都要保持警惕,防止自己的頭顱被身邊的奴僕偷去……
書記官寫完佈告,拿著兩張佈告匆匆而去,他趕著去印刷,而後趙興一疊聲的下令收束軍隊,準備撤退,等他佈置完這一切,已經當日中午了,軍士來報告:“大人,女抄不聽號令,她們正帶著安思達大師四處查抄寺廟,焚燒喇嘛經院,說是要解救姐妹。小人前去通報的時候,安大師說他們今晚恐怕趕不到了。”
趙興一陣苦笑。
党項人有一種特殊風俗:“凡有女子,先薦國師,而後敢適人。”而所謂的國師就是喇嘛教廟宇的主持。按党項民族傳統,党項女子發育成人後,其父母要送到喇嘛廟中供那些喇嘛們淫辱玩弄一番,而後才敢嫁出去。沒被國師玩弄過的女人出門都不好意思見人,而党項男子是堅決不娶這樣的女人的。
當然,大多數父母與女人做這種事情時,是懷著一顆對宗教虔誠的心,向喇嘛們提供這種娛樂裝置的,但也有些女人不甘心承受這種命運,或者說這種侮辱。
沒煙峽勝利後,安思達在軍中一下子多了很多信徒,戰後他打掃戰場,拯救傷員,使得他在軍中享有很高聲望,進入西夏境內以後,他的宗教狂熱病犯了,在那些滿腔仇恨的女人挑唆下,立刻開始四處搜捕喇嘛,焚燬寺廟。
西夏女抄是沒煙峽大戰中首先投降的西夏兵,她們大多數是被掠去西夏的宋人後裔,接受宋文化的薰陶,所以對喇嘛實行的那種風俗格外的厭惡。趙興聽到這種利用宗教欺騙女人身心的醜惡行為也充滿憤恨,所以睜隻眼閉隻眼,沒想到他們越幹越執迷了。
“沒時間了,你再去趟告訴安大師,敵軍三路合圍了,我們今夜要撤,決不等候任何人。另外,告訴大師,喇嘛教是西夏國教,那些僧侶被成為國師,安大師燒了那麼多寺院,等他退走的時候,請他沿途小心。”
趙興所有的撤軍動作都在鹽州守軍眼皮底下進行,絲毫沒有掩飾的意圖,當夜,民夫隊伍首先退卻,他們明目張膽的點著火把,牽著身後的大車大搖大擺的向環州前進,蜿蜒的火龍匯成一條河流向地平線盡處伸展,鹽州守兵見到這種詭異現象連忙報告鹽州城守,城守爬上牆頭,發現這片浩大的燈海心神不定。
左右建議:“大人,宋軍這是要撤了,我們出城突擊一下,沒準能殺退這片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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