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趙興的言而無信與範純粹的憤怒
張璞有問必答——他現在的官職是嘉寧軍司的押隊、金腰帶(榮譽稱號,因戰功得夏主賞賜金腰帶,故名),是當晚才趕到懷威堡的,當趙興那支全副武裝的童軍進入懷威堡,對面的西夏人感到詫異與恐慌,他們不知道環慶路上什麼時候冒出這樣一支豪華軍隊來,便緊急將這一軍上報給嘉寧軍司。嘉寧軍司正忙著跟梁乙逋恐嚇宋軍,其他人抽不出身來,就讓這位風流成性的張五公子帶著侍衛趕到前線。張五公子生性風流,臨走時帶上了他的新婚妻子。
別看張五的祖先賣國投敵,他自己對血統卻是非常講究,歷代直系弟子中娶妻非宋女不可。這名宋女就是從夏軍俘獲的俘虜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一般來說,西夏人對男女關係極為放縱,張五公子帶妻隨軍,倒也沒有讓西夏軍人驚詫。結果兩人雙雙成了俘虜。
石敢問明情況,連忙竄出營帳,去附近檢視,不一會,他又闖進帳來,低聲彙報:“招討,好險!西夏軍居然運來十架旋風炮,若今日不出擊,明天西夏人架起旋風炮,我們可就險了。”
趙興此刻正在跟張公子談論筆墨,那位張公子垂涎欲滴的問:“聽說大人在黃州的時候曾為蘇學士製備八卦筆,聽說那種筆質量上佳,我父派人去汴梁城屢次購買,可惜都空手而歸,今日見到大人……可否能讓我一嘗所願。”
趙興笑眯眯的打量張璞,活像看一塊可口的點心,他笑容滿面的回答:“你不配!我剛才已經說了,你不配寫漢字,我倒是有個職位安排你,我家小妾開了個煤窯,正缺一個挖煤的人,就你了,在朝廷旨意下來之前,你可得給我多生產出一些煤炭來。”
張璞遺憾的將細長的手伸到面前,打量片刻,嘆了口氣,自憐自愛地說:“這雙手去挖煤——焚琴煮鶴,糟蹋東西啊!”
趙興依舊笑眯眯的:“不糟蹋,現在這雙手去挖煤,那還是好待遇,以後這雙手只能用來乞討了……朝廷知道你被俘後,定會把你要到京城監禁起來。這意味著從此以後,凡逢年過節,你必須用這雙手書寫一些拍馬屁的詩歌,才能討來一點殘羹冷炙——啊,想想這事我就興奮,只想摟住女人好好快樂一下。”
這位張公子依舊不慌不忙,他望了一眼懷中的美嬌娘,嘆著氣說:“若大人能許阿紅守在我身邊……”
趙興笑眯眯的截斷對方的話:“這女娘不屬於你了,她是我的戰利品——你們西夏那疙瘩不都是這習俗麼?我是個非常尊重民族傳統的人,依據你們的民族傳統,這女人應當是我的財產、我的物事。”
此時,石敢回答完趙興的話後,見左右無人理他,他抱著膀子欣賞趙興像貓戲老鼠一樣挑逗這位張公子,心裡直樂,渾忘了出門去清點戰利品,只顧帶著傻傻的笑,站在旁邊看戲,心中只希望這場戲劇永無終結。
張璞嘆了口氣,溫文爾雅的問:“要怎樣,你才肯把阿紅還我?”
趙興咧嘴一笑,指一指東北方向:“賀蘭原!”
張璞一驚,馬上又說:“我官卑微小,恐怕調不動賀蘭原的軍隊。”
趙興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他繼續說:“我聽說西夏有個規矩,主帥被俘,僕人、部兵皆斬。你是嘉寧軍司嬌貴的張公子,來的都是嘉寧軍司的人,所以剛才的戰鬥只有兩三個人逃跑,其餘的人則死戰不退。我猜那些逃走的人至少今天不敢回賀蘭原,你給我寫一封信,把你身上的軍符再用一下,我就向給賀蘭原的人送封信。事了之後,我送你們兩人去京城。”
稍停,趙興繼續循循善誘:“說起來,你也不吃虧,大宋的繁華你也看了,你能重歸大宋,雖然是做個俘虜也值啊。因為大宋罪不及子。大宋以前滅國無數,那些被監禁的國王,其後代不乏高官顯貴。比如錢王后代錢勰,人都做到戶部尚書了。你苦這一生,後代卻可以驕傲的宣稱自己是個宋人。這樣說起來,你被我俘虜,真是莫大的幸事。”
張璞哭笑不得,他看了看懷中的妻子,那女人一直無驚無恐的含情脈脈望著他,他嘆了口氣:“也罷,拿紙筆來!”
趙興微笑的提醒:“張公子,如果你在信中留下什麼暗記,那你、還有你這位女人可要吃苦頭了,我有一千種手段折騰你,這可不是嚇唬你,你可以打聽一下——咱家綽號‘淨街虎’,人稱‘惹不得’,意思是我走過的路面,別人都不敢湊熱鬧。惹不得也!。”
張璞仔細的盯了趙興一眼,誠懇地回答:“我要是知道你叫‘惹不得’,我才不來環慶。”
趙興哈哈大笑:“今日過後,西夏人都會知道。”
張璞嘆了口氣,派頭十足的呼喊一聲:“筆來!”
趙興忍住笑,招呼從人:“來,伺候張公子寫書信。”
張五公子拉開了架勢,開始書寫他的信,下筆寫了信的開頭,一個稱呼寫完,他停了下筆,問趙興:“趙大人,我怎麼寫,你需要我怎麼寫?”
趙興不置可否一笑:“這……你自己想,該怎樣書寫,既不引起賀蘭原官員的警覺,又讓我們找見藉口停留數天,這是你的事,為了‘你的阿紅’不至於變成‘我的阿紅’,你可要努力啊!”
說完後,趙興向石敢招招手,兩人一起鑽出帳篷,趙興在帳篷口悄聲問:“你剛才說發現了十架旋風炮,‘役人’、‘虞人’找到了沒有,有沒有活口。”
“役人”、“虞人”是西夏軍中負責後勤的奴隸工匠,也就是人們通常說的裝置維護人員。
石敢懊惱的搖搖頭:“等發現旋風炮時,我才發現壞事了,趕去叫他們停手,可惜已晚了,所有人都殺了,沒有活口。”
趙興又問:“繳獲如何?”
石敢臉上喜色洋溢:“大人,我們發財了,這夥士兵約有千五,但戰馬卻有四千餘匹。許多戰馬都很健壯,而且精神頭很好,大約是那張五公子才騎來不久的……大人,你說的價格不會變吧,若一匹戰馬一千貫。這一仗,怕有數百萬貫的收益吧。打個對摺,也有一百萬貫吧?哼啊……不知招討大人需要多少幫襯(回扣)?士兵們都說,招討大人沒那麼黑吧,總得給大家留點活路吧?”
趙興不客氣了:“參戰的有四家士兵,屬我的人最多;交戰時,用的全是我的手雷火藥……我謙虛點,拿走一千五百匹戰馬,剩下的都歸你。”
西夏精銳部隊的戰馬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這樣的戰馬拿到市面上,足值一千貫。從這個資料也可以看出——戰爭不是誰都能玩起的,但戰爭的紅利也不是平常商業的利潤額度。
石敢臉色一變,趕緊又補充:“大人,馬在戰鬥中有損傷,剛才我只說了個總數……現在繳獲完好的戰馬,也就接近兩千匹。”
趙興沒有表態,他下令:“叫朱保忠、羅信來。”
兩個藩人被叫到現場,趙興把利用張璞的信函詐城的計劃介紹了一遍,而後說:“我現在擔心的是,張公子是嘉寧軍司的貴公子,我們假扮他的從人送信,會不會被識破?有沒有可能:賀蘭原的人能認下張公子的每一位從人?”
朱保忠立刻回答:“沒問題,大人,像張公子這樣的貴人,小部民們哪敢抬頭仰望,我部下原有一名‘步跋子’,還有兩三個人當過‘潑喜’的負贍兵,對他們的舉動和語言完全熟悉,混進賀蘭原裡不成問題,大人儘管放心。”
羅信在大宋待得久,心思要綿密一些,他想了一下,尋求確認:“大人,張公子的信不會留下什麼暗記吧?我們進城以後又該怎樣?若是人少……”
“張公子的信不會有問題,其實我只要他一個信皮而已”,趙興憨厚的笑著:“為了保險起見,我需要你們的人在日暮時分進城,最好趕在城門關閉前進城。等他們進城之後,直接去官舍,拿出信皮來給官舍的人員看一看,就說天色已晚,打算歇息一日,第二天一早去府衙投書。
我想,張公子為人驕縱,他的部下日落時分進城,想在縣城玩耍一日,這也說得過去,只要不是緊急軍情,想必當地官員也就容許了。而後,就讓我們潛伏的人當夜就放火——從自己的官舍開始動手縱火。等官舍亂了之後,再趁機衝出官舍,滿城縱火……怎麼樣,這是個簡單任務吧。”
羅信瞪大眼睛,射出狂熱的目光,但他依然想再問個究竟:“大人,你所說的點火,還有什麼特殊的方法?”
趙興點點頭,頗為欣賞的挑起大拇指,繼續說:“我計程車兵有兩種鐵蛋,一種是炸彈,一種是火彈,這火彈用起來複雜,我要求你們挑選四十五名機靈人,而我出五名指揮,讓他們每個人都帶上炸彈、火彈前去賀蘭原。路上,我的人會教你們如何使用這些火彈。你那四十五個人則需掩護我這五個人就行。
縱火之後,不要跟城民發生打鬥,遇到他們繞過去就行了,我們現在集結所有馬匹,在後半夜趕到賀蘭原附近,等到城中火起再擇機發動突擊,放火的人完成任務後,只要藏好就行,無須開啟城門。”
石敢連忙附和:“這確實是個簡單任務,要不是我的人裝不成西夏人,這事我自己去。”
賀蘭原是洛川口嘉寧軍司修建的前線基地,那裡面儲存著大量戰備物資,有賀蘭原這片大肥肉,石敢也不在乎趙興牽走了一半的戰馬,他趕緊喚過幾個堡民,讓堡中的老幼全發動起來,搬運戰利品,同時下令青壯男丁立刻生火造飯,進入休整。羅信朱保忠也立刻前去挑選自己的人手。
趙興轉身,帶著石堡主重新回到軍帳,那位張五公子已經寫好了信,他殷勤的遞給趙興,嘴裡還說著客氣話:“趙大人乃當世文宗弟子,你看這信寫得怎麼樣。”
趙興接過信函,又打量了一下地面,地面上已經扔了好幾張紙,看來這位張五公子也是數易其稿。
張五在努力展示自己的文化水平,生恐讓趙興小瞧了。這信寫的妙筆生花,讓趙興非常滿意。嗯,信的內容主要說自己在前線過的很不舒適,請求當地官員幫自己找一些日用品來,比如:蠟燭,筆墨紙硯等等……
趙興看完信,又遞給石敢檢視一遍,嘴裡問:“在西夏人嘴裡,筆墨紙硯等等物品,沒什麼特殊寓意吧?”
石敢看完信,盯著張公子,久久不語,張公子坦然無懼,答:“趙大人,我全按你說的做了,這裡面絕無隱瞞,還請趙大人不要負我。”
趙興又將信皮研究了一番,找不出什麼紕漏,便將羅信叫進來,請他再檢查一遍。羅信肯定了信件的妥當,趙興吩咐:“告訴去的人,事成之後,我手裡‘效用’的官銜很多,每人給他們分一個,還容許他們在戰利品中隨便挑,能拿多少拿多少,直到拿不動為止!”
羅信樂呵呵的揣起書信,諂笑著說:“我家周郎聰明伶俐,這事讓他親自帶隊,準誤不了。”
羅信竄出軍帳,趙興一指張五公子,吩咐:“來人,把他送進煤礦,把那女娘交由石堡主看守,等此戰結果出來後,再由我處置。”
張五像電擊一樣跳了起來,他嘶聲喊:“大人,你答應我們不分開的,你可是答應過的!”
趙興誠懇的承認錯誤:“我撒謊了!”
張璞怒了:“大人,你可不能不講信用,你可是朝廷命官。”
趙興嘴角浮出一絲冷笑:“信用——這個詞西夏有嗎?一個西夏人,拿西夏不存在的詞彙來責備我,有這個資格嗎?”
張璞還在聲嘶力竭的叫著,那位麗娘也開始哭嚷,石敢都快要笑噴了,他趕緊指揮堡丁架起麗娘阿紅,一個勁的往城堡跑。而張璞則由童軍們捆綁起來,放置在馬背上緊急送往環縣。
秋九月,初,梁乙逋集兵十五萬,聲言攻環慶、鄜延,但他突然調轉方向,一夕忽趨河東。蓋知環慶、鄜延兩處備禦已固,故抽一軍寇麟、府二州。梁乙逋攻圍神木等寨,殺掠不可勝計。民間廬舍、禾稼焚蕩無遺,驅虜畜產甚眾。諸寨皆閉壁守,獨橫陽堡守將孫貴數以奇兵撓擊,且開門示閒暇,夏兵驚疑,欲退。
恰在此時,突然傳來一個驚天霹靂,堵住洛川的嘉寧軍司被環慶路招討安撫使趙興圍殲,而後又利用被俘的張璞軍符,假扮送信人潛入賀蘭原——西夏人是這樣記述這場變故:夜,潛入人員四處縱火,大火水澆不滅,至第二日晨,賀蘭原被焚燬大半,傷者不計其數。
第二天臨晨,賀蘭原百姓扶老攜幼,正在廢墟中搶救傷者,搜尋殘存財物,環慶路大軍忽至,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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