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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言的力量(1/2)

作者:赤虎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言”的力量

殘酷的殺戮下,倖存的團練士兵噓若寒蟬,他們齊聲回答:“喏!”

單憑口號唬不倒趙興,趙興知道沒有嚴格的律條,士兵們答應的好好的,轉臉就會在背後做手腳,即使有嚴格的律條,也無法保證人亡政息。所以趙興接下來公佈的是一套軍功計算方法,這一套軍功計算是嚴格用數字計量的,比如值勤一個白天算一分,夜晚算一分半,遇敵戰鬥則算三分……

怎麼判斷巡邏船完成了執行,趙興也有辦法,他要求巡邏船早晨出發前從鰍棧拿一份貨單與揚州物價表,傳遞到目的地後,從目的地帶回來當日該鰍棧的財務報表與當地物價表。如此一來,水軍巡邏也等於完成了鰍棧資訊互通的目的。

接下來是資訊共享,鰍棧會把附近水軍巡邏範圍內的物價情況,商品資訊整理成報表,收費提供給相熟的客商,並從這份收益中,取出一部分付給水軍巡邏船。這樣一來,水軍履行完巡邏任務後,還有額外的勞動報酬,即使趙興走了,他們也會維持這種巡邏。而趙興設立的計算方法嚴格體現了公平原則,所有的任務量都可以用數字表示,每個人每月的收益自己都可以計算出來,如此一來,別人要改動這項規定,就要冒著觸犯眾怒的危險……

趙興的苦心經營果然在不久後取得了回報,他提供的附近幾個州縣的商品情況,讓收費領取情報的相關客商能迅速對物價的波動作出反應,此後,鰍棧情報的發行量越來越大,並隨著運輸業的發展,逐漸單獨出來,成為一張與邸報相當的報紙。隨後,大宋商人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廣告意識,在鰍報上炒作起來,最終,在趙興有意的引導下,這張鰍報成了報導運河兩岸人情世態,商品資訊的商業類週報。

鰍報的發展也使揚州水軍的訓練收益固定下來,一日航程內的鰍報送達工作全由揚州水軍承擔,揚州水軍也開始隨著鰍報的發行量擴張,逐步更換新船,增加水軍力量……

這些都是後話了。

趙興將自己的軍功獎懲條例向揚州水軍講解一遍,為了讓揚州水軍每個士兵都明白,還讓万俟詠謄錄十份佈告,張貼於揚州水軍各個營房,這份與利益捆綁在一起的條例獲得士兵們熱烈的歡迎,而趙興相信,那些利益獲得者絕不肯輕易放棄這份利益,如此一來,二三十年內,揚州這支精銳水軍便能一直保持戰鬥力。

當然,以後運河沿線的軍隊最需要抱怨的就是趙興這條規定,因為這條規定一下,揚州水軍越勤勉,掙的外快越多,於是他們就竭力擴張,一日航程內的所有沿江城市都被他們強行囊括其中,壓制的沿線水軍看著那份豐厚的利潤直咽吐沫。自然也對當初制定這條規定的趙興充滿了抱怨。

條例公佈後,士兵們都在熱烈討論,趙興帶上兩位屬官,悠悠閒閒的出了軍營。這份條例也壓制了他力行軍令的反對聲,因為今後再加入揚州水軍,成了一份油水充足的活,你不願意,外頭有大堆的人哭著喊著,要求享受這份嚴苛。

三人並肩走出軍營,万俟詠望了望左右,見左右沒有閒人,苦笑了一下,說:“大人,你今日嚴處團練,帥判官還能再入軍營嗎?我怕他一怒之下,辭官而去。”

趙興眯著眼睛望著初冬的揚州街道,揚州是個水城,在氣候變換時,整個天空顯得水濛濛的,人稱煙雨江蒙,半籠青煙半籠山,在這種水氣濛濛的天色裡,城市顯得格外寧靜,因為空氣中水分大,聲音傳導的遠,所以大家都壓低了嗓門,這倒使遠處的人聲充滿了悄悄話的意味。

“輕軍而入,不怪帥範,他訓練水軍,勞苦功高,我已經給他準備了額外的賞賜——水田一千畝。等他回來,事情已經涼下去了,誰還指責他。”

單鍔伸出手掌放在空氣裡,感受著空氣的溼潤,笑眯眯的說:“按朝廷的意思,明年我們還要繼續墾荒,可是墾荒易,修路費工,許多河岔上還要修橋,光石料就是個頭疼事,離人有什麼想法?”

“拍賣!”趙興笑眯眯的回答:“走,閒來無事,我們就這樣走回州衙。……你剛才問修橋怎麼辦,這就需要大佛出面,佛曰:修橋鋪路,善莫大焉。我準備讓揚州寺廟出面,給每一個修橋的人在橋上祈福,宣傳:千人渡,千人福。你把需要建橋的地方都選出來,我向那些富商兜售,允許他們自己命名自家的修的橋,而後刻碑留念,高聲為之祈福。

杭州富商有多少,大約也有千餘戶吧,我們需要建的石橋有多少,估計最多百十座,數量不多,欲購從速,由不得他們不搶。”

單鍔聽了,馬上接話:“我家新封一千畝水田,那些家人要在揚州安身,也需為揚州做點好事,我先訂一座橋吧,一座橋不足百貫,也就十畝水田的價格,這錢我出。”

万俟詠一聽,也急了:“季隱先生,你家在蘇州有百餘頃地,原不指望揚州這份田地,我在杭州可沒有多少地,最近我已經把杭州的地全處理了,打算在揚州安家,這八百畝土地就是我的立身之所,所以你也得給我留一座橋,最好靠近我家水田,也便於我今後修繕。”

單鍔連連點頭:“當然,既然如此,我們索性將橋的數量擴大一倍,每五米一橋,讓揚州成為千橋之城,但凡有心修橋的,都讓他修一座,如何?”

頓了頓,單鍔又說:“雅言小弟,揚州物價騰貴,八百畝田地養活一家人,可是不夠,你打算把家搬到此地,可要細細思量?人都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十萬貫傢俬不夠揚州幾年的花銷,八百畝水田只夠做一個鄉居翁,你行嗎?”

万俟詠咧嘴一笑:“你不是明年還開荒嗎,明年荒地多,我再買點。此外,我昨日從趙大人那裡拿了份水磨圖,聽說這是夢溪先生新近研究出來的水運鐵磨,我那塊地剛好靠近一條河,借修橋的活,我打算按你所說的,抬高河段水位,建個水磨磨坊,以後家裡磨磨麵粉,炸炸香油,也算一個長流不斷的進項。”

單鍔擊掌讚歎:“好主意,八百畝水田,拿出靠河的五十畝田地,建個磨坊,自家居住在後院,水磨坊靠近河邊,進貨出貨都透過水運而出,實在是個好主意。

只是,離人那的圖紙我也看了,那些圖紙中最有價值的還是紡機,聽說杭州那裡紡機開成了片,一日之內一個小作坊可以織出上百丈布來。揚州這裡是天下樞紐,棉花運送方便,在此地開織布廠,更有出息。”

趙興揹著手,欣欣然的聽著兩名屬官商議掙錢大業,他穿的是龍血樹做鞋底的木鞋,堅硬的木底踏在青石板路上,在薄薄的霧氣中,腳步聲清脆而悅耳,活像一個人在不停鼓掌。

万俟詠在那裡搖頭:“小門小戶的,開不起織布廠。我聽說杭州那裡百餘名織工的作坊都是小廠,還有千人以上的大作坊,每日產出哪用丈量,聽說每日織出的布要用船量,能裝滿好幾只船。

我家中一子,尚未成年,家妻沒有陳支婆那樣計算的手段,所以學不得離人,還是開個小作坊,守著這作坊教書育子,也算一種逍遙。”

單鍔調侃說:“多收了三五斗,何不娶一個會算賬的小妾,像趙大人那樣打點家務。”

趙興走了幾步,聽到後面聊的熱烈,他頭也不回的說:“季隱先生,家師前不久來信說,如今朝廷又許了動用民夫,黃河修繕工作也提上日程,他已經上奏朝廷,希望你能主持水利。若季隱先生打算走,還望早日對揚州墾荒事宜做個規劃,也好讓我們在你走後繼續。”

單鍔笑著,隨著趙興穿過小巷,一邊順著河岸走,一邊說:“蔡大人太心急了,其實揚州墾荒事宜,廂軍們只管修路就行了,先期墾荒的流民安定下來,自會招朋喚友,將那些無主荒地慢慢開墾,強求反而不免。

揚州能有多少荒地,許多荒地實際上是有主的,田地的主人不指著地裡的出產,所以任田地荒蕪。今年還好,還能有一些田地墾荒,明年呢?

蔡大人急功好利,到第三個年頭的時候,無主的荒地墾完了,必然要重新看地,其中不乏巧取豪奪的手段,離人呀,我們再墾荒一年,收手吧。繼續下去,就不是有利於民了。”

趙興的墾荒實際上不是主要目的,因為朝廷不允許動用民夫,而要疏浚河流,又必須動用大量的勞動力,所以趙興才打著墾荒、安置流民的旗號,向朝廷申請呼叫廂軍。如果墾荒終止,則意味著廂軍也不能無理由調動了。

“若再幹一年,能把揚州附近的河流疏浚完善嗎?”趙興問。

趙興這一點,單鍔明白了,他嘆了口氣:“疏浚揚州附近河流,那可是個大工程,非得十年之工不可,我們現在只是繞著運河做點小手腳,算不上大工程……唉,現在,我只能說,明年結束後,揚州附近、揚州城內可以整理一新。如此罷了。”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吾願足矣,何必強求。”趙興慨嘆道。有時候,他真捉摸不透單鍔這個人,人世間真有如此單純的人,不為名,不為利,只是一心想將太湖水系疏浚。

太湖水系疏浚了,干卿何事?單鍔居然為了這個單純的目的,花了整整三十年時間,若說他的目的是為了做官,趙興也就認了,但剛才他提及蘇軾的推薦,單鍔卻不支口。

為了一個單純的目的,耗上自己三十年的生命,這讓凡事追求效益最大化的趙興感覺極不可思議,但同時,他也對單鍔產生了深深的敬佩。

“這世界,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趙興嘟囔一聲:“揚州天下樞紐,我們為官一任,也可能做不到使揚州百年無水患,但能讓這座城市暢通,能讓它堅不可摧,我已經很滿意了,這樣吧,明年再幹一年,我們便請旨,就說揚州不堪承受人口壓力,請求朝廷暫緩安置流民,而後罷了墾荒這事。”

單鍔點頭:“正該如此!……你跟子瞻兄說一聲,就說老朽熟悉的是太湖水系,對黃河並不熟,疏浚黃河的事情,還是讓別人幹吧。”

趙興搖搖頭,其實他心裡清楚,蘇軾的推薦根本不起作用,現在朝廷吵成一團,蜀黨看似勢力龐大,但洛黨的攻擊無日不休,他們根本不會允許蘇軾再招攬人手壯大自己,所以,蘇軾不提單鍔,單鍔他又有希望憑政績升入工部,從事水利工程,蘇軾一提,單鍔今生反而要以這種小官鬱郁一生。

可這些話不能明白告訴了單鍔,這位單純的老頭不懂官場傾軋。万俟詠懂,但單鍔是蘇軾介紹給趙興的,趙興待單鍔非常恭敬,平常都以師禮迎送。趙興不肯揭穿,万俟詠也不願做惡人,他笑了笑,轉移話題:“不如單先生也轉來揚州,你我二人比鄰而居,如何?”

單鍔笑了,他沒聽出万俟詠話中的意味,開心的說:“一年相處,倒是主賓相得,若是離人也遷來揚州,……”

單鍔話沒說完,旁邊一個小巷子裡傳來一聲喝罵,那是用吳儂軟語進行的斥罵,語聲嬌軟的不像是謾罵,像是對情郎的抱怨:“打死你個拗相公,打死你個拗相公,吃了睡睡了吃,光打呼嚕不長膘,連小崽子都不會照顧,打死你,打死你。”

趙興停住了腳步,臉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單鍔苦笑的搖著頭,万俟詠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

“拗相公”是人們昔日對王安石的稱呼,這鄉中民婦居然敢言稱“打死拗相公”,這是毀謗,嚴重的毀謗,難道她不怕被人民衙役抓起來?

趙興抬了抬腳,準備向聲音傳來處走去,親眼看一看這膽大包天的婦人,單鍔與万俟詠不約而同的伸出手,輕輕拉住了趙興的衣袖,万俟詠首先開口:“江浙一地,呼彘為拗相公!此民婦是在訓豬。”

那民婦嘮嘮叨叨的罵著,從她嘴裡的話聽出,她家的母豬生了幾個小豬,但那母豬太懶,翻身時壓死了一頭幼豬,那民婦氣不過,就拿著竹枝狠狠的教訓了該母豬一番。

趙興輕輕嘆了口氣,說:“王荊公也是清平自守,把豬稱作拗相公,這太過分了,還是過去阻止一下吧。”

單鍔搖頭,万俟詠笑了笑說:“大人,阻止不了,江浙一地不下百萬戶,人人家裡皆呼豬為‘拗相公’,我等怎麼阻止的了?”

“百萬人皆呼豬為‘拗相公’?”趙興難以置信的喃喃:“怎麼會這樣?”

單鍔點頭附和:“離人看來是不曾與民間交流,不僅民婦呼豬為‘拗相公’,我聽說最近出的幾本書裡,已有人將此事公之於眾,書中,他們也直呼豬為‘拗相公’。”

趙興嘆了口氣:“王荊公生前常說‘三不畏’,其中就有人言不可畏。不知道他死後有知,獲悉百姓如此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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