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誰比誰更奸
幾個人又在街頭溜達了片刻,依舊沒有想出辦法。因為拍賣攤位費,拍賣物件都是些小商小販,過去他們進入牡丹會做生意都是免費的,因此把牡丹花當作官府的一項德政,如今要向他們收錢,恐怕讓揚州百姓更加惱火。
中午時分,眾人悶悶的分手,帥範不甘心,打算繼續在城裡轉轉,趙興只好獨自回家。
一進院門,趙興連忙問廖小小:“我家的僕婦有到服役期的嗎?”
廖小小一驚,她小心的問:“管家這事兒,向來都是阿珠姐與伊伊姐在著手,奴沒有經手,並不清楚。官人要是問奴的作坊,奴倒是能答出個一二六來……可是,官人怎想起問這個?
趙興問:“我記得家中有一些賣身的‘院子’,估計三年那役期到了,我準備給她們一條財路,也算不辜負她們服役一場。”
廖小小拍手讚道:“好啊,我家給的工錢本來豐厚,官人再給她們安排一條財路,剩下的人有了期盼,一定更加盡心。我這就叫她們來,不過,具體還要問問自己,把契約都找來對對。”
首先被找過來的是府內的廚師符三,趙興先詢問幾個新晉學徒學藝的情況,而後和顏悅色的說:“符三,你的手藝不錯,但在我府中做活,總不是個辦法,我如今給你想一條財路,一個是我出面,跟雲楊樓的掌櫃說,許你每日去他那裡幫廚半日,再掙一份薪水。另一個辦法是,我給你一筆錢,你在揚州開個酒樓,你我各持一半股份,如何?”
符三扭捏了一下,答:“大郎,我出了府,還算是大郎的家人嗎?”
趙興答:“由你決定。”
符三叉手做了個揖:“大郎,雖說出去開酒樓,也是條財路,可我符三一不會算賬,二來也沒有經營的本領,三來,我若離開了府中,官府的稅賦倒是好應付,可那些差役,我人生地不熟的,恐怕難以應付,還不如在大郎府中安生做活。說起來,大郎給的工錢足,府中又沒啥大事,我每日指導一下徒弟,日子過的挺滋潤的,求大郎不要趕我走。”
趙興嘆了口氣,有時候,他真沒有辦法理解古人的思維……
輪到了一般的僕婦,趙興已經轉換了手法。他說:“我今天在河邊遇到一個鴨農,這倒讓我想起揚州河叉密佈,種田收益雖然豐厚,但我們外來人,立足不下,不如轉手做點小生意。
我知道一些鴨的營生手段,比如高郵這裡出產鹹鴨蛋,不過這裡的鹹蛋都是裝在罈子裡往外運的,我知道把鴨蛋煮熟了,可以裝在紙箱裡,降低運輸成本,還能賣個好價錢。
另外,我還知道鴨子的幾種加工手段,比如鴨舌、鴨蹼,還有烤鴨的手法。此外還有鴨絨的利用……
揚州這裡是天下樞紐,鴨子賤的不值幾個錢,諸位有跟我三年的,我給你們放一條財路,交給你們如何在鴨子上做文章。凡是契約已滿,願意出去做生意的人,我都給他一筆錢,許他在揚州置地購產。出去的人仍算是我的家人,我只佔一成股份,不會算賬的,可以委託迅猛獸貨棧代管賬目,有願意的,可以去廖支婆那登記一下,然後我安排人教你們手藝。”
廖小小忙碌一天,晚上向趙興彙報:“這次我們帶來了三十名僕人,恰好都是老僕,有十七人願意出去,還有六個已經成家立業,他們希望家生兒子能夠繼續在我們這裡做活。我也許了。”
廖小小彙報完,看趙興面無表情,她又小心的問:“相公,我們初來揚州,正是用人之際,你怎麼讓他們出去呢?”
趙興隨手畫了一條長江,指點著他畫的圖形兩端,解釋說:“這是黃州,這是杭州,黃州程族這幾年中了七個舉人,他們已經進入杭州官衙,把持地方政務。
至於杭州那就別說了,我們的碼頭,鰍棧僱了數千人手,這次利用老師整修杭州道路的功夫,我們已經把杭州各鄉重新梳理了一遍,讓勢力深入各鄉。
杭州黃州分居江的兩端,而揚州就是這條帶子的中央,有了它的存在,這就是一串珠子,溝通汴梁的珠子,所以揚州這片,我是無論如何要扎住根的,讓你在杭州置產,也是這個目的。有了這片產業,再加上碼頭的鰍棧,我們可以溝通整個長江,進而透過揚州將觸角深入京城,這揚州就是我們產業的定盤星,是無論如何不容有失的。”
這下子廖小小懂了:“相公是想借遣散家僕的機會,讓這些人散步民間,鞏衛我們的產業,是吧?”
趙興點點頭:“十七個人太少,你給阿珠傳話,讓她把家裡所有滿役期的僕人全部派來揚州,我幫他們在揚州入籍,然後讓他們散步在揚州各個行業。”
三月初一,籌措已久的揚州花會終於開始,萬花園裡滿園都是各種鮮豔的牡丹,此外,藩外的素馨花、迷迭香以及杜鵑也開遍了院子,讓萬花園帶著一股濃濃的香氣。
“蒲中芍藥盈千畦,三十餘里荷芳菲”,趙興悶悶的念著這首著名的揚州牡丹詩,旁邊蔡京得意的笑著:“人都說趙離人長著一雙點石成金手,卻原來也有巧婦難做無米之炊的時候。”
確實,辦這場花會是有點巧婦難做無米之炊的窘迫,趙興想遍了各種法子,卻發現這揚州花會原本是官府一項福利政策,他在其中做任何一點收費努力,都會被人當作罪孽,弄壞了一世名聲。
無奈之下,他只好聯合了幾名商家,包攬了花會的贊助款,現在,百姓遊園依舊是免費的;進園子裡做生意也如往常一樣,不僅免費,而且免稅;花農的參展花卉也是任由他們自由買賣,官府不在其中收費,趙興還要付給每位參展花農一筆費用,算是做租借花的租金。
唯一與往屆牡丹會有區別的是,萬花園裡多了許多橫幅廣告,其中,“迅猛獸”鰍行因為出資額佔據一半贊助費用,包攬了大多數廣告位置,而其他幾家酒店、旅店、貨棧也多數是趙興的關聯企業。為此趙興精心設計了廣告詞,將現代營銷中的一些煽錢手段全部用上。
比如這條:“你旅途勞頓嗎,到某某酒店來,這裡有最好的酒菜,最嬌豔的女娘,還有柔軟的床鋪,熱騰騰的洗澡水,出萬花園左拐,三個路口就可以找到你旅途中的家。”
類似大白話似的廣告詞倒是為廣告客戶贏得了大流量的顧客,使得他們並不後悔自己的贊助……然而,這筆錢趙興花的實在肉疼。因為宋代的廣告費無法攤入營銷成本,這筆錢他花出去了,營業額漲了,他的稅收也要漲。
算來算去,舉辦這次萬花會,揚州官府佔了大便宜,參展的花農佔了點小便宜,整個揚州吃虧的只有趙興一個人,因為他要給贊助商做榜樣,出的錢未免多了點。
蔡京的調侃沒有引起趙興的回應,他好奇的瞥了一眼趙興,問:“離人,這萬花會花了多少錢?”
趙興滿臉苦笑著伸出指頭,比了個六的姿勢,蔡京嘶的吸了口氣:“竟有這麼多,離人,你是不是不瞭解花價,給花農許的錢多了點,六千貫,足夠整修半條黃河了——還得是大半條。”
趙興聳聳肩:“我也知道給花農給的錢多了點,那筆錢足夠買下他們的花了,可沒辦法,原先我只打算許的錢多一點,讓花農踴躍參會……沒想到,揚州養花的人太多,養的花數量太大,六十萬盆啊,那群村漢聽說我付錢,一下送來六十萬盆花。我又不能說話不算數,只好追加投資,追加投資,到最後花了六千貫。”
蔡京聽了這話,倒是滿意的一笑:“不錯不錯,我記得往年牡丹會,能有十萬盆芍藥參會,已經不錯了,今年竟有六十萬盆,難怪我覺得規模比往年大了許多,果然。”
聽到蔡京話裡有欣賞的意思,籤判劉育劉遠山馬上更近:“不錯不錯,原先我見了今日花會的規模如此大,只以為是離人手段了得,沒想到這裡竟然達到了六十萬盆,百年一遇啊,如此勝景,諸公當好好吟詩一番,以為留念。”
趙興首先跳出來:“我說我說,我先來:維揚一株花,四海無同類;年年後土祠,獨此瓊瑤貴。”
眾人笑的直不起腰來,蔡京指著趙興,嘴唇哆嗦半天,才擠出一句來:“你這廝,這詩是你做的嗎,明明是韓琦韓相公的《詠后土祠瓊花》。”
趙興笑的很憨厚,傻傻的問:“瓊花呢,我記得當年隋煬帝為了看瓊花,特地下揚州,以至於亡了國。怎麼不見揚州瓊花?”
幾個官員收住笑,憲司朱涇朱然之轉身湊到一株素馨花旁,一臉神往的嗅著花香,嘴裡喃喃:“好香的花!”
籤判劉育劉遠山轉身研究起一幅廣告,手指虛空比劃著,似乎在研究那幅廣告上的書法。蔡京見眾人都不願回答,他收起笑容,乾巴巴的回答:“仁宗年間,瓊花移居宮中,惜水土不服,枯死了。”
趙興哦的一聲,沒等他回答,蔡京也開始轉移話題,問:“這些花種——就是你說的那野悉蜜,全是你家種的?”
趙興一邊點頭,一邊惋惜的看著他帶來的那些香花,神不守舍的回答:“可惜了……這幾盆花都是從我園子裡移來的,為此,我那園子挖的坑坑窪窪,家妻來信責備了好幾回。”
蔡京點點頭,終於說了一句:“離人辛苦了,我聽說離人豪富,三千貫倒不看在眼裡,只是這些花折騰一番,不知要損失多少。”
蔡京誤會了,趙興不是可惜自己送來的鮮花,他是在可惜揚州瓊花。
關於揚州瓊花,政史上它最後一次出現就是仁宗皇帝移栽的那次經歷,此後揚州瓊花的命運很含糊,有人說它又被移回了揚州,但高宗南渡後,它接著被移到了杭州,最終,瓊花也不適應杭州的環境,徹底枯死,致使揚州瓊花徹底滅絕。
現代也有揚州瓊花存在,但大多數人認為,此瓊花非彼瓊花,只是後人懷念瓊花,而根據描述找到的相似品種。
蔡京今天的心思顯然不在賞花上,他稍作停頓,又問起趙興:“離人,我聽說你的僕人最近來揚州了許多,他們都穿著一種古怪的裝束,是也不是?”
趙興掃了一眼萬花園,此刻,佔地數百畝的萬花園裡人流漸聚漸多,有賣糖果子的、有賣爆米花的,有賣油餅的,在他身後,一些官員已經開始攆著鬍子,閉著眼睛琢磨詩句,趙興目光一閃,說:“蔡大人,這裡人頭湧湧的,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尋個清靜。”
趙興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萬花園裡一座閣樓,閣樓分三層,底層是些普通讀書人,二樓是些舉人,三樓才是官員。一般來說,文人雅士都要眼看著這繁花勝景,作出一兩個優美詩篇,現在趙興突然說要走,蔡京猶豫了一下,答:“這酒宴尚未開……罷了,我隨你去。”
走出了萬花園,上了附近一條畫舫,官員們紛紛扎堆自己尋找樂子,趙興只與蔡京一夥,船上除了他兩人的屬吏外,沒有其他人。
歌舞上來了,美酒擺上,京娘也登船隨行,她先是謝過趙興贈送馬車,而後依偎在蔡京身邊,神態親熱的竊竊私語。船走了片刻,稍稍停頓了一下,幾名趙興的家僕抬上來幾個箱子,而後悄然退下,蔡京注意到那群家僕的舉動,他故作不在意,繼續與京娘交談。
趙興趁著酒意開啟箱子,第一個箱子裡面擺著一排雪白的未經雕刻的海豹牙,第二排是雕刻好的豹牙雕飾,第三排則是一些豹牙骨刀。“蔡大人,你瞧這”,趙興隨手從箱子裡拿出一座牙雕玲瓏佛塔,佛塔上嵌滿了各色寶石,這些寶石打磨的很光亮,微一旋轉,寶光瑞瑞,令人愛不釋手。
“得蔡京人啟發,我讓工匠們雕刻了這物件,東西粗疏,請蔡大人指正。”
蔡京掂在手裡,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反覆旋轉著看,邊看邊嘖嘖稱奇:“這玩意,恐怕不便宜吧,你鑲嵌了多少粒寶石……你的工匠倒也手巧,我只隨口一提,他竟雕出了這玩意。”
趙興輕輕從蔡京手上拿過寶塔,轉動著,蔡京原本有點不捨,但看到趙興轉動的手法很奇怪,他一愣神,寶塔底層被趙興懸了下來——裡面還有一座小一號的寶塔。
趙興一層一層的旋轉,連最外層的寶塔,總共懸下了七座塔。最外層是象牙寶塔,緊接著兩層則嵌了一些金銀絲,最後四層佛塔依次為鐵、銅、錫、檀香木。
“七級浮屠,這就是傳說中的七級浮屠塔嗎?”蔡京訝然的問。京娘已經被佛塔的奢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她睜大眼睛,手懸在半空,想去撫摸又不敢。
蔡京的幕僚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的觀看著佛塔,趙興帶來了三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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