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惹下滔天大禍(中)
興化軍,莫不是那位鑌鐵雪花刀主人所在的軍隊,趙興看了一眼孩子,以眼色示意,自己從地上拔起那柄雪花刀,向坡頂走去。
判官是個文人,按宋代的軍事,軍中判官相當於監軍的角色。可一名判官帶隊來這裡幹什麼,盜匪襲擊客商還可以說的過去,襲擊朝廷官員那可就是謀反大罪了,所以趙興壓根不信對方的身份。
瞧這群廂兵的打扮,也不像是正常的軍士。宋朝自稱火德,軍服是一身紫衫,頭頂一頂范陽帽——就是大帽簷的氈帽,形狀類似現在的草帽。這群軍漢穿著衙役的皂袍,頭頂只是用頭帕包裹,顯得不倫不類,趙興望向他們的目光充滿了警惕。
身穿皂袍的周濤先是打量了一下趙興的秀才白袍,見到趙興行禮時不亢不卑,他將目光落到對方手上的那柄刀上。
“這是孫華的刀,我認得,那個逃奴今在何方?”周濤冷冷的問。
趙興慢慢的抽刀出鞘,回答也很冷淡:“此刀是我從匪徒手裡搶奪,孫華是誰,在下並不知道。”
說罷,他雙手託刀,做了個獻刀的姿勢,手卻握著刀柄不放,刀刃指著周濤,喝問:“天色入暮,荒郊野外的,尊上何以證明自己是興化軍判官?據在下所知,此路匪患雖然猖獗,但襲擊朝廷命官的事情甚少。閣下是誰?”
周濤臉子一沉,剛要喝斥,一名手下輕輕拽了他的衣襟。周濤向山坡下一看,驚出一身汗來。
趙興上山時,曾經給學生們使過眼色,這群孩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看到趙興在山坡上拔刀,他們手已按在弓弦上,搭箭瞄準坡頂。那些廂丁已在孩子們的驅趕下,壓制到坡地。
“咳咳”,周濤乾咳幾聲:“本官是來邵武軍公幹的,孫華那廝且不提了,都管看上了他這柄刀,沒想到他竟然帶刀潛逃……現在刀即到了你手裡,我就不追究了。如今天色已晚,你我各自散去吧。”
趙興舉著刀沉默不語,周濤見趙興不為所動,他馬上換上笑臉:“得壯士相救,便送壯士一輛車吧,讓你的人去坡後推一輛車,你我就此別過,從此天南地北,各不相認。”
坡後?趙興眼珠一轉,身上起了一身冷汗。這人居然在坡後還藏東西,難道是援兵,或者預備隊?他不敢拖延,招手讓程老二的兒子程濁跑坡後看看,不一會,程老二推過一輛沉重的雞公車過來,周濤似乎眉頭一皺,趙興一見,毫不猶豫地沉喝一聲:“告辭”,舉著刀,一步一倒退地返回坡下。
商人們見到趙興在與坡頂的官員僵持,已經紛紛逃過路邊,唯獨焦觸還沒走,他站在趙興他們的車輛旁邊,低聲安慰嚇哭的小姑娘,等到趙興退下坡,一堆人才在層層的掩護下快速離開路邊。
走過幾個山灣,直到看不見坡頂那群人了,趙興僅走幾步,走到程濁推的雞公車邊,那輛雞公車上綁著兩個大木箱,箱子很沉重,以趙興的力量,掀了掀,仍然沒掀動,他收回手,急速下令:“趕快走,不要停留,焦老丈,要想活命的話,跟緊我們。”
焦觸伸著頭好奇的問:“秀才,箱子裡面裝的是什麼?為啥不開啟看看?”
“別問,要想活命就別問”,趙興嘆了口氣,低聲自語:“好奇心重了,不該去推這個車子,逃吧。”
走了幾步,趙興立刻又招呼焦觸:“老丈,附近有江嗎?我們向江邊走,讓你兒子緊跑幾步,去招呼前面的商人,要想不抄家滅族,趕緊把知道你底細的商人全叫上,跟我們走。”
看到趙興臉色鄭重,焦觸不敢怠慢,連忙招呼兒子往前趕。讓趙興沒想到的是——自己威信如此高,焦觸兒子去了不一會,就帶著幾名小販匆匆趕會,他們毫不懷疑地聽從趙興的安排,在焦觸的引導下,整隊人鑽入路邊一條小路。
走不遠,身後大路上已傳來陣陣腳步聲,其中還夾雜著單調的馬蹄音。趙興催促眾人快行,忽然一低頭看到了地上的車轍,他一拍腦門,懊惱的說:“壞了,車痕這麼深,只要細心點就可以發現……老丈,離江邊還有多遠?”
“不遠,再走幾步就可以聽到水聲了”,焦觸指著遠處喊。
夜色蒼茫,趙興已可以感覺到江邊起的霧氣,再隔一會他們將徹底躲入迷霧中。
可就這“一會兒”最難熬。
身後的腳步聲在岔道口略略停頓,接著又響了起來。趙興一揮手:“程夏,你帶著孩子繼續向前趕,程爽、程濁,再叫上個人跟我往回走。”
岔道口,三五個人影正在那裡晃悠,趙興連掩飾都沒掩飾,提著刀衝上前去,身後幾名孩子則提著弓箭跟在他後面。黑影裡看不清路口的人屬於何方,但他們一看到趙興提著刀,凶神惡煞的向這裡跑來,立刻怪叫一聲,向來路跑去。
他們的來路也是趙興的來路。
沒跑幾步,趙興止住了追趕的腳步,一翻身招呼孩子們繼續跑。
追是沒辦法追了。黑夜中連箭桿都看不太清,更遑論瞄準射擊,那群人見機的快,逃脫了一命,趙興忙著趕路,也無心繼續追。
等到趙興趕到時,程夏已經想出辦法,他用自己隨身所帶的救援繩將商人們串起來,幾名視力好的山民在前頭走,再留幾人在隊裡牽著繩索,其他人則扶著繩索而行,這讓隊伍走的雖然緩慢,但很有秩序。
也許是連續的盜匪讓商人們有所警惕,他們毫無抱怨的接受了程夏的安排,並在隨後趕回的趙興催促下,不停的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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