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與朝廷做交易
這人話中的意思是說:朝廷隱約聽說了密州在販馬的事情,只要每年上交三千匹戰馬,內情朝廷就不追究了。這也是趙興早就預料到的結果,每年三千匹這個額度也不算太艱難。甚至他還算佔便宜了。
朝廷現在戰馬奇缺,定下的和買價格非常高,等到走私路線走向繁榮,馬價必然大大下跌了,再要求朝廷按和買價格支付,算起來趙興還佔了很大的便宜。
趙興心裡竊喜,他以為這又是章惇在背後出力的結果,但實際上,由宋一代都鼓勵民間走私馬匹來宋境,為此還給予走私者很多優惠,比如開茶引、鹽引等等,朝廷甚至允許用糧食換戰馬。而趙興這次只獲得了官方默許,卻沒有佔其他便宜,這對他來說,實際上是一種不公。
另一方面,朝廷是不會虧待販馬者的,那些該有的優惠一定劃撥下來,只是大家都欺負趙興傻,提前截留了而已,但趙興卻不知道……當然,他從沒有販茶葉的興致,至於鹽引嗎,馬上他的私鹽場即將開工,他也不指望別人的鹽引。
密探說完,看到趙興的情緒有所回升,他取出兩塊黃金,不等趙興伸手,他又伸出雙臂,護住了這兩塊黃金,嘴裡急忙解釋:“休得魯莽,這不是賞賜你的,這是朝廷新鑄的金牌、金鋌,範金部想讓你看看,提點意見。”
金牌、金鋌?!
趙興看著金牌的樣子,不禁納悶:這不是日本的金小判、金大判嗎?他曾經拿著似是而非的金小判去蘇軾家忽悠,沒想到在這裡看到原裝正版的金小判,就跟戰國遊戲裡的圖畫一模一樣。
原來這東西叫金牌、金鋌。
看到金鋌,趙興不禁想起周濤走私的那批金錠,估計那批金錠也是金鋌的一種,這玩意像一個長柄竿,邊緣衝壓出不規則的花紋,鋌面寫著分量與鑄造年代。然而,它太大了。
“黃金要作為貨幣,它必須是一種小价值的東西,因為黃金價值太高了,要參與日常交易,最大的面值只能是一兩,這十兩金鋌,我看它太厚了,估計在用的時候,要任人切割,那就失去了貨幣標誌物意義。我建議,金鋌以一兩為最高單位,金牌則以一錢為單位……”趙興回答。
來人點點頭,回答:“範金部也是這個意思……你寫封奏摺吧。”
趙興笑了,他嘲諷的看了一看,慢悠悠的回答:“章樞相曾告訴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以,我不寫,打死也不寫。”
來人瞪了趙興半天,趙興則悠閒的吹起了口哨,一副與其奈我何的態度,對峙半晌,來人收起了金牌、金鋌,脫下一件外衣把趙興送的木盒子包裹起來,而後說:“如此,我告辭了……這木匣太重要,你得派一都護送我。”
“且慢……這火藥,這火器,怎麼說?”趙興別有意味地喊住了職方司密探。
密探猶豫一下,小心翼翼地試探:“大人以為,該怎麼說?”
“我送你一場功勞,如何”,跟密探說話,趙興不得不話留半截。他的意思是說:打探出火藥火器的功勞全歸密探,是密談的個人努力完成了這一切,而趙興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事也沒幹,清白的像一顆新剝小蔥。
“如此一來,我到離人這裡,如何解釋?”密探小心求證。
趙興大膽假設:“我僱了那麼多營州逃人,總得有個說法,你只是來向我打聽逃人的事情,並向逃人打聽當時的情景,不是嗎?至於逃人怎麼說,足下可自處。”
“大是!大好!……在下元豐二年進士孫琮孫子樞,職任伴遼使,趙兄大恩,在下記下了,必有後報。”孫琮抱拳拱手。
張用被重新召喚上來,他書寫了調兵文書,趙興與他共同簽押了官印,程爽帶著八名廓爾喀武士護送他去官衙,從那裡送走他。等此人一出趙興的府上,趙興看著一身便裝,神態悠閒的王子韶,問:“範金部出了什麼事?”
趙興問的沒頭沒腦,王子韶愣了一下,馬上指點趙興面前的那堆邸報,說:“九月,範金部與李常求取外郡,還有你老師蘇子瞻與其弟蘇轍,都在求取外郡。詔令不許,有御史攻訐:說此等四人罔負帝恩。”
果然,範鍔這混蛋出主意鑄金幣,看來朝廷也有意採納他的意見,但傳統思維禁錮了他,結果他只做出來了金牌、金鋌,這廝極狡猾的一個人,知道最近風向不對,自己要求出任地方官,卻讓趙興建議金部鑄錢方案,把黑鍋讓趙興來背。而趙興雖然是極憨厚的一個人,卻從來只有別人替他背黑鍋,決不出頭當替罪羊。
王子韶看趙興那竊喜的態度,隱隱猜到了點什麼,他一抖身上的便裝,很瀟灑的說:“忘了告訴你,這人還帶來了幾道詔令,我已經調往京師,任吏部郎中、衛尉少卿。”
“升官了,恭喜恭喜,你得請客”,趙興趕緊向對方拱手。王子韶很開心,他點著頭說:“總得等新任官接任之後我才走,大概也要明年開春吧,老夫真有點等不及了。”
虞侯史僉一直插著手,站在那裡含笑不語,趙興很奇怪他為什麼沒有告辭,但王子韶的話引發了他更大的疑問,趕忙問:“新任知密州是誰?”
“王鞏。他牽扯一項貪瀆案,詔責:不檢事體,量未到間——命除密州。”
趙興摸著下巴,有點興奮,這麼說那位著名的歌伎柔雲,綽號“點酥娘”的女子也要來密州,只是不知道,這位能夠說出“吾心安處是故鄉”的奇女子,是否又要將密州當作故鄉。
趙興在那裡沉思,虞侯史僉終於得到機會插嘴,他說:“李大人已經動身了,詔令李之純大人為寶文閣直學士、知成都府。”
“呀,知成都府,這可是蔡京蔡大人的位子”,趙興脫口而出。
“蔡京蔡大人已經改任龍圖閣待制、知成德軍了”,史僉回答。
趙興突然想起,好像那個密探走的時候並沒有提及呂惠卿最終如何處置,他連忙撿起剛才那人念過的邸報,翻檢一番,發現那段文誥中的最後一行字——“九月十二日,呂惠卿許密州居住,不行。胡宗愈、孔文仲、王覿、韓川言其不當也。”
眼珠一轉,趙興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他丟下文誥,看看冷冷清清的碧霞閣,大呼:“還等什麼,今天可是冬至,來,歌舞上來。”
此時,大雪已經覆蓋了碧霞閣的琉璃屋頂,房間裡顯得有點昏暗,一眾歌伎提著琉璃燈魚貫而上,將整個玻璃屋照的星光燦爛。樂聲輕柔的響起,趙興舉起玻璃杯,裝滿淡粉色的甘蔗酒,向王子韶勸飲:“王大人,共事一場,十分感謝你的照顧,為王大人賀,請滿飲此杯。”
論理,張用這個武官是坐不到席上的,但這是趙興家裡,所以這場宴會相當於私宴,王子韶正好有求於密州團練,也就默許張用出現在這種文官唱酬的宴席上。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衝張用與趙興說:“今年密州硯才出了百十方,我打算此次進京多帶幾方,離人與張管軍還需多多包含。”
“包在灑家身上”,張用能坐在宴席上,已經喜出望外了,他拍著胸脯答應。
史僉顯然另有任務,他趁張用與王子韶你來我往喝得開心,湊近趙興身邊低聲問:“籤判大人,你上交的密州水營,船型似乎不對,我聽說那應該是軟帆船……”
趙興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軟帆船?誰說的,密州水軍什麼時候定購過軟帆船,在哪裡訂造的?”
史僉陰著臉,回答:“這恐怕不好吧,京東路面對遼國,不拿出最好的戰船,恐怕……”
趙興斬釘截鐵的回答:“半成!”
這說的是走私的分贓比例,對方顯然知道趙興說的是什麼,他氣得面紅耳赤:“你怎麼敢拿這種骯髒的錢來引誘我們赤膽忠心的劉大人,劉大人為了防備遼國,可謂嘔心瀝血……”
趙興回答只要一句話:“再加兩分,不幹拉倒。”
史僉的回答也斬釘截鐵,兩個字:“成交!”
也就是說,走私的收入防禦使大人幹拿7%,這個比例是趙興給出的上限,如今彼此都滿意了。
絲竹悠悠,歌舞生平,眾人在燈紅酒綠中暢談未來,對明年的美好生活充滿期待,聊到高興處,三人還親切問候了來自異國的文藝工作者,給她們以春天般的溫暖……
等這些人每人摟著兩位倭女找房子歇宿後,趙興的府院外響起了叫賣聲——“吉祥如意蛋,賣吉祥如意……蛋!”
這時,滿院的燈火隨著這聲叫賣依次點亮,程阿珠穿著新裝,提著燈帶隊跑到門口,買了一枚吉祥如意蛋,陳伊伊、廖小小緊跟著人手一枚。三人拿著這種蛋殼上繪製了山水人物的吉祥如意蛋跑回碧霞閣,不由分說,按倒了趙興。
趙興正在與喀絲麗調笑,被按倒後,他強辯說:“別,我可清白著,也就是說了幾句笑話而已……”
程阿珠舉起那枚吉祥如意蛋在趙興眼前演示了一下,趙興忘了爭辯,驚問:“蛋殼畫,宋代的蛋殼畫!天,國寶!”
陳伊伊一手將喀絲麗揪到一邊,嘴裡催促:“快點快點,午夜了,我還等著呢。”
程阿珠將那枚雞蛋在趙興胸脯上滾動起來,一邊滾,一邊念道“吉祥如意”、“年年如意”……滾了幾圈之後,她手裡稍一使勁,啪的一聲蛋殼碎了,趙興仰臉躺著,心疼的直喊:“蛋殼畫啊,怎麼就弄碎了。”
廖小小在旁邊翻了個白眼:“相公怎麼不心疼自己的衣服,竟疼雞蛋殼。”
“你不知道,我這衣服值幾個錢,我……”
剎那間,程阿珠已經把雞蛋撥好,趙興正張嘴說話呢,她把雞蛋囫圇個塞進趙興嘴裡。
然後是陳伊伊、廖小小,她們依次上前,一邊在趙興胸口滾雞蛋,一邊說著一些吉利宋詞,三枚雞蛋囫圇吞下,趙興噎得直翻白眼——早知道,當初不娶那麼多老婆。天哪,這要是娶了三妻四妾,一人一枚雞蛋,那還不被噎死。
吃完雞蛋,冬至節的最後一項行程進行完畢,程阿珠揮手讓陳伊伊、廖小小退下,準備說點私房話,趙興卻抬手止住,他盯著廖小小,扔出了一份邸報,沉著臉說:“念念!”
廖小小接過邸報,疑惑的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稍作停頓,念道:“九月,駙馬王詵以‘隱匿婦人劉氏’,而被罰銅30斤。”
趙興一愣,這事來的那位密探倒沒提過,愣了一下,他醒悟過來,這是帝王家務事,跟趙興毫無關係,那位密探說什麼。
王詵這廝一貫花心,公主在世的時候,他就喜歡留戀青樓,神宗親筆寫下手詔,斥責王詵:“內則朋淫縱慾而失行,外則狎邪罔上而不。”所謂“朋淫”,即群聚作荒淫玩樂之事。這廝的花心最終生生把公主氣死,如今沒了管束,他又死不悔改的犯老毛病了。
可趙興雖然與王詵認識,但這事確實與他沒關係,他一轉念,命令:“繼續!”
“知鄆州、龍圖閣直學士滕元發知瀛州,知杭州……龍圖閣直學士、知瀛州滕元發與龍圖閣待制、知成德軍蔡京對易……”廖小小繼續念道。
看來宋代的邸報也像現在一樣,刊登的都是些官場事務,只不過現代報紙像是會議通知,而宋代邸報像是官員們的升職降職公告。
“繼續!”
廖小小的聲音越讀越小,等所有的廢話讀完,她才試探的讀了這份邸報的頭條:“臣僚奏聞:呂惠卿……”
等廖小小讀完,趙興表情淡淡的問:“說說,有什麼感想?”
廖小小的說話結結巴巴:“妾身只是可憐呂相公生活困窘,幫他向故友遞了幾封信,求故友幫忙支助一下……”
趙興深深的嘆了口氣:“我曾經警告過你,罷了,呂惠卿的心眼不是你這個小女子所能承受的,經過這事,你一定要明白,小人的恩惠是不能接受的,他給你一點恩惠,最終會憑藉這點恩惠把你的油榨乾……”
呂惠卿當初幫助廖小小,那是無心之舉,等廖小小特地來感謝,他敏銳的發現其中的利用價值,而後便利用對方的遷就,得寸進尺的步步緊逼,不僅讓廖小小替他帶出書信,聯絡舊黨,還一心想把這事鬧大,把趙興也拖下水。
趙興不想追究這事,是因為他一直認為感恩是人類中美好的情景,而感恩無需責備。廖小小隻是不知道適可而止而已。他頓了頓,提醒:“大宋不對罪官抄家,想當年老師貶謫去了黃州,還有收拾家產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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