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擰出水來:“這些,都是你在西域收購的?去西域能坐船嗎?你竟敢私帶武器出海?”
趙興很鎮定,他挺直了身子一動不動:“西域正通向大海——現在吐蕃國的領土已深入西邊那片海,我是透過吐蕃人輾轉收購的。”
這個道理說的過去,章惇指指那堆大銃中做工最華麗的一柄短銃,又問:“這也是?”
章惇指的那柄火銃已經有了後來手銃的原型,它用象牙做槍柄,一個擊錘可以綁上火繩,槍管最前方甚至還帶一個準星……趙興一番操作後,單手舉起了這枚火銃,衝靶子又開了一槍——依舊是一聲巨響。
城堡裡的人都在向這眺望。但碼頭上的工人卻不以為然,他們頭也不抬地繼續解除安裝工作。
趙興將身邊幾種火銃放回木盒裡,連箱子一塊推到章惇身邊,說:“章大人,這是軍國利器,如果軍器監能加以仿製,必能讓我大宋軍力倍增……”
章惇眯起眼睛看著他眼前這堆武器,腦海裡翻江倒海地思索著。
“你為何不將這東西送給你老師?”章惇問。
趙興搖頭:“一是這東西太敏感,沿途護送過去,我怕丟失遺漏;再者,我船上私帶這些武器,這段經歷如果不揭過去,恐怕我獻上這玩意,不但無功反而有罪;三者,……我確實需要這東西。我大宋禁止船商攜帶武器出國,隨著海貿昌盛,南洋地區海盜越來越多,他們欺我宋船沒有武器,便蜂擁而上,搶劫殺人。我的船來往南洋比較頻繁,需要武器防身。
所以,我搞來這些武器,希望能有個特權,允許在我船上使用……至少也不應該引起軍方注意,日日收查我的船,唯恐我攜帶武器出去。如果那樣,我豈不是自找麻煩。
相公,這件事我不適合做,但相公來做,卻是大功一件……”
趙興說的是阿拉伯海盜,最近這幾年,因為中轉貿易量的萎縮,阿拉伯人轉職變成了海盜,併成為中世紀海洋上最兇惡的動物。這一狀況將持續多年,直到六百年後歐洲人崛起。但那時,回教人已深入南海,建立許多回教國,並將打劫的前沿陣地推移到了中國沿海。然後,他們將打劫中國船的習俗保持到現代。
章惇沉默了半晌,緩緩回答:“王荊公去世前,蘇老坡曾去拜訪,聽說他問荊公:退居林下後,可曾更近的看到百姓疾苦?可曾願意勸呂惠卿罷手。當日,荊公如何回答?”
趙興哭笑了一下,答:“王相公對我師說:此話出你之口,入我之耳!”
章惇點頭:“對了。荊公當日如此回答,是因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今日我也如此做答。”
趙興低頭想了一會,抬頭回答:“樞相,我今日和你做個約定,樞相但有起復的那一日,不可調走我的工匠!”
章惇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趙興的意思。
趙興這句話思維跳躍過大,他的意思是說:既然章惇不願意向上彙報這件武器,那他便要自己組織工匠仿製。而等到章惇起復,這件武器將由章惇自己獻上,功勞落到章惇頭上,條件是決口不談趙興私自仿製的事情,甚至出面掩蓋。
章惇是什麼人,他心狠手辣。為了利益敢豁出一切。趙興這點小要求在他看來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心中反而感激趙興能把這件功勞,遙遙無期的保留到他起復的那一天。
章惇雖然狠辣,但在宋代,即使惡名昭彰的貪官,心中也還殘存一點道德律。對方投之以桃,章惇報之以李,他一指北方,說:“老夫告訴你點內情:自軍器監案爆發以後,軍器監上上下下被清洗了數遍,現如今,監內有活兒都不敢攬上身。所以,即使你拿出這件武器也沒用,軍器監知道了,光討論都能花上數年。
你以為軍器監不知道噴火筒嗎?‘藥發傀儡(宋代焰火)’是什麼東西?不就是紙包的噴火物麼?軍器監早就研究過,一二十年了依舊未能定型。我給你出個主意吧,你不是想在自己船上配製武器嗎?你獨忘了那裡!”
趙興茫然的望向了章惇指的方向:“那裡,那裡有什麼?”
看到對方並不明白自己的暗示,章惇一指趙興懷裡,提醒說:“你身上還有一封官誥……”
趙興條件反射的一捂口袋,嚅囁的說:“這可不行,那是我的紀念品,毫不容易中了進士,得這份官誥,我還打算把它當傳家寶……”
其實,那份官誥並不在趙興懷裡,他捂著口袋只是下意識的。他想說的是:那份官誥是他的旅遊紀念品,還有什麼東西比這份官誥更能顯示他來大宋一趟,不虛此行。想必,連他的子孫後代都要滿意這份旅遊紀念品……
趙興說了幾句,聲音逐漸低沉下去,他明白了章惇的暗示:“密州!”
章惇回答:“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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