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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如獲珍寶(1/2)

作者:赤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如獲珍寶

趙興慢慢地說:“我搖頭,就是替你惋惜,你瞧,這麼大一件皇家秘密握在掌心,又為掩飾皇家臉面付出如此大的功夫,你卻要遠走海外,陪這位公主……

可惜呀可惜——你知道海外是個什麼狀況嗎,周圍一個熟人都沒有,你想說話都找不見交談的人 ,因為你完全不同他們的語言。

想想看,海外可沒有人給你發俸祿,所有的花銷全靠公主帶出來的那點錢,坐吃山空。你再想想,一個熟人都沒有,一舉一動都需要拿錢買,那該有多麼大的花銷?你買地,買房子,僱一群人保護你,所有這一切,都是拿錢買來的,每月光工錢你該花多少?

你不會種地、不會營商、不會紡織,你孤苦無依身在海外終身不能回鄉,死了都沒人知道,都沒人敢埋……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真打算過這種生活嗎?

別說我會照顧你,我在海外苦掙了三年,正想享受大宋計程車人生活呢,我不會在到海外,我要居住在這片土地上。所以,你們有事不會立刻找到我,如果想強迫我,我決不會奉詔,你看著辦吧。”

童貫急得亂轉:“這咋辦,這咋辦?”

等到童貫急得滿頭大汗,趙興才慢慢地說:“如果相信我,就讓我來安排,公主是個可憐人,那就別拖累其他人了——這話是對你說的,你回去告訴太后,說我在交趾有套房子,在瓊州也有套房子,這兩個地方與我大宋隔海相望,陸地上也能走的過去,可請太后任意選一個作為安置。

至於公主身邊,那就什麼人也不用帶了,公主是出去做普通人的,帶上閣長大官,反而令她觸景生情。不如不帶。

有願意跟的宮女,可讓公主隨身帶幾個……請太后放心,我那兩處房子都很舒服,沒有煙瘴惡痢之苦,兩邊海陸很近,等風聲平息,公主願嫁,我一定找個好人家嫁了……且慢,我有好主意了,把她嫁給大越郡公,這我能辦到。告訴太后,我一定風風光光讓她出嫁。”

趙興眼睛亮著像一位成功偷到雞的賊,童貫得到他的保證,坐不住了,焦急的準備回宮報信,臨走忽然想起:“對了,錢塘進士周邦式在你府上?我這次是打著給他宣旨的幌子來的,你可別說漏了。有詔:除周邦式知滑州。這旨意我需宣給他。”

“他在側院,院門口掛著‘周’字燈籠……我叫院子領你去!”趙興回答。

童貫走兩步,忽又止住腳:“四月初一,無月,那晚上最適合走,日子你可記住了。”

“知道了!你回去一定把情況解釋清楚。記住:為你好,一定辭去公主身邊的活兒,最好按我說的,不派宦者隨侍……”

兩人再聊了幾句細節,敲定好離宮計劃。童貫興沖沖跑了。趙興送走他後,獨自一人在屋裡推敲一會,便慢慢地走出屋外,馬夢得房間走去。

按皇家一般的處事原則,決不會允許那個無名無姓的野孩子生下來,宋朝最出名的醫學功夫是針灸,一針紮下去,也許那為公主已經悄悄流產。

趙興慢悠悠的在院子裡走著,邊走邊替那名未出世的孩子哀嘆……可這已經不關他的事了,他已經走到了馬夢得門前。

蘇軾正在房子裡評價幾名弟子的新詞新作,這是他已經忘了剛才的煩惱——蘇軾就是這樣的人,他是個想得開的人,隨時給自己尋找快樂。

黃庭堅作了首《漁父詞》,其中有“新婦磯頭眉黛綠,女兒浦口眼波秋,驚魚錯認月沉鉤”的句子,黃庭堅自個兒覺得不錯,“以水光山色,替卻玉肌花貌,此乃真得漁父家風也”,樂顛顛的讓蘇老師評價。

蘇東坡看完,笑咪咪的連連點頭說:“不錯,真不錯,才出新婦磯,又入女兒浦,這漁夫夠風流的,不過這傢伙還有心思打魚嗎?”立刻引得弟子們鬨堂大笑。

蘇東坡又說:“魯直啊,你的字最近是越寫越清勁了,就是筆劃太瘦,看上去像樹梢掛蛇。”

屋內的黃庭堅立即回敬:“老師的字學生固不敢輕議,然而看起來有點兒扁,就像石壓蛤蟆。”

趙興在門外聽了幾句,聽不懂,太深奧了。蘇軾講話引經據典,趙興知道數理化知道哲學,唯獨對那些經典不熟。他笑嘻嘻地推開門,像沒事人一樣竄進了屋裡,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便學著馬夢得的樣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

蘇軾發現他,瞥了一眼,才一張嘴,趙興已經搖頭晃腦地說:“不可說!不可說。”

“好吧,我不問你”,蘇軾也放得開,馬上說:“離人來晚了發詩一首,你這名弟子,也曾有數首詩流傳,可你寫詩的時候都不在我身邊,是否總是不承認別人親眼所見,今日進定須做出一首詩來。”

做什麼?趙興只會唱歌,他拍著桌子,唱起三國演義的主題曲,拖腔怪掉的《臨江仙》,唱到“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談笑中”,蘇軾聽了大為感動,連聲誇獎好好好。

這首詞挺符合蘇軾的風格,裡面的豪邁與看穿世情很和蘇軾的胃口,尤其是最後幾句,簡直是針對他剛才的煩惱,勸解他的話……當然,這首詞趙興已經否認是他寫得。

這確實不是他寫得,可大宋沒人相信。

蘇軾毫不吝嗇誇獎這詞,狠狠地誇獎一番,而後又說:“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呂相公想見你,明天恰好他在家,你跟我同去。”

呂相公指的是呂大防,也就是蘇軾些任命書,得罪的那位當朝丞相,他想見趙興,難道是間接想蘇軾表示,自己不在意,蘇軾詔書中的詞句嗎?

“呂相公好古甚切,且以為周禮必可行於後世,近日黃魯直(黃庭堅)、張文潛(張耒)在宮中談論射禮,呂相公知道了,打算問一問你周禮的一些細節,那兩個倭人跑哪去了,你帶他們同去。”

周禮,趙興想起張用的話,苦笑一下:“現在還有人關心周禮嗎?現在可是大宋啊,周禮忽視倭人,高麗人、越人守的禮節嗎?他難道不怕別人罵他哈日哈韓?”

“哈日哈韓?什麼話?”李廌好學,問的很急。

“哈,這是一種胡人語言,你不需要知道,是我說漏嘴了。啊啊,呂相公喜好周禮,喜歡到什麼程度?”趙興最後一句話純粹是沒話找話。但在座的這些人都沒有因此鄙視他,馬夢得趕緊將手中的一本書塞到趙興手裡,看情形,他們剛才還在談論這事。

書上寫著四個字:藍田鄉約。

鄉約是一種鄉里公約的意思,內容是在日常生活禮儀規範,鄉人互助條列,互相勸善戒惡規誡,目的是為了使風俗淳厚。

趙興不知道,他手裡拿著這本藍田鄉約被喻為中國第一鄉約。它是由呂大防的哥哥呂大鈞編撰的。在宋代以前,周禮的一些親民儀式只深入到縣級單位,而且是由官府組織的。到了宋代,這些親民措施短暫地深入到鄉間,就是由呂氏兄弟倡導的。

為了讓鄉規民約易於實行,並能夠持久,呂氏兄弟建立了相應的組織。推舉約正主持其事,大家輪流擔任值月。定期聚會,記錄並賞罰善行惡行。這是民間發起的自治,由鄉民自願參。來者亦不拒,去者不追。

這本書記錄了鄉民間的一些習慣,按現在的說法就是“自然法”或“習慣法”,其中最初的部分也就是宋代的“宗法”。

這才是宗法,真正的宗法!以前我看到的那些宗法都是垃圾,婦女沒有財產權,宗族內小輩們沒有私權的東東,竟然被說成是宗法?!哪玩意怎麼看怎麼像胡人的原始部落酋長制,編這種瞎話的人一定沒有看過《藍田鄉約》——當然,他也許看過藍田鄉約,但奉欽命,特地出來蒙人的。

拿部落酋長制來矇騙世人,然後要求漢人用漢語承認這東西是漢人的,並批判它多麼醜惡——人世間顛倒黑白的事情莫過於此。

崖山之後無中華啊!

趙興掂著這本藍田鄉約只想哭。

崖山之後無中華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故意告訴你一種別樣的中華、告訴你崖山之前的中華跟他們編的一樣。

我們失去了中華,連中華的本來面目都失去了!

蘇軾興致勃勃向趙興介紹著藍田鄉約,這本鄉約在剛誕生的時候,也給呂大鈞惹了不少麻煩,朝臣們主要議論說有“結黨”之嫌。因為自發的鄉民聚會,未經過組織許可,是“群體性事件”……幸好呂大鈞是生活在宋代,組織上到沒有調集人民衙役鎮壓人民。

在後來,呂氏兄弟名氣越來越大,世人已把呂氏兄弟及門人歸為禮學,或稱關學,或稱關中理學。朝廷不好意思干涉,便採取不鼓勵,不支援,不打擊、不壓制的策略。而隨著官學弟子越來越多,他們分佈四處做地方官,也身體力行著將藍田鄉約在各地推廣,於是,這一週代禮節歷經戰亂,便繼續在民間流傳下來。

趙興拿到的是全本藍田鄉約,鄉約首章的鄉民行為規範,記錄的就是宗法。而後是民俗禮節……這些民俗禮節中,趙興看到很多熟悉的東西,比如社戲、廟會、賽龍舟,春秋祭等等。

這些娛樂活動原先都是“鄉禮”的一部分,是由官府組織,透過鄉民聯誼活動,促進敦親睦友的民風。後來,因胡人來了,這些東西變的支離破碎,民間只剩下娛樂,它的出處反而沒人知道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是”,趙興茫然地嘟囔:“人都說崖山……,我現在知道出處了。原來,從那以後,我們的文化失去了本源,我們連民俗的處處都不清楚了!還有什麼比這更悲哀?!”

馬夢得給趙興出示的,是《藍田鄉約》的早期版本,那時呂氏兄弟只在自己的家鄉藍田推行這種鄉約,所以被稱為《藍田鄉約》。後來閒言碎語過多,在藍田劃地自守推行這種封建禮節,有封建割據及恢復封建的嫌疑,而宋代是皇帝為首的寡頭奴隸制,所以呂氏兄弟悄悄地把它改名為《呂氏鄉約》,給它披上了一層宗族的外衣。而宗法屬於百姓家務事,朝廷便從此再不干涉。

也正是因為《呂氏鄉約》的推行,中國開始有了宗法的說話。也就是說,中國是從這部《藍田鄉約》開始,正式踏向宗法社會的,所以它被稱為中國第一宗法,第一鄉約——雖然此前因為戰亂,中國已開始以家族為單位聚集生活,但那時還沒有明確的、體系化的宗族“習慣法”……

“我去,我很想見見這位呂相公,不止帶那兩個倭人去,還要帶上高麗的、交趾的。子曰:禮失,求諸於野。我們現在已經失去的太多了,而我們正為這些國家都在自誇: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讓他們談一談。”

“好”,秦觀最喜熱鬧,他雀躍說:“前一次四國大戰,虎頭蛇尾,這一次一定讓那三個國家見識一下我大宋的錦繡文章,見識一下大宋的物化天寶。”

陳公川聽到這個訊息沉思半晌,一拍懷裡的陳宜娘,陳宜娘乖乖地起身閃到一邊,陳公川坐了起來,眼一瞪,反問:“你終究要娶我妹子,是吧?也就是說,我遲早是你的大舅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上次四國鬥詩,你也沒提前打招呼,讓我很沒面子。

這次你提前說了,可你的給我準備時間。那兩個都是什麼人——源業平是倭國著名詩人、武士、唐刀手,紀守中的名氣比他還大;樸寅光是高麗大詞人,這些都不是善茬,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亮出我的身份,以便我和他們平起平坐,再一個就是給我時間,我要找幫手,”

“亮出身份——這不可能,找幫手,這倒是個辦法……這可是一場有影響的大會,恰好小王駙馬要在西園組織一場雅會,那地方夠大,不如我們就把聚會推到月底……”

趙興說的“月底”是指公曆4月30日,這一天是中國曆丁卯年癸卯月癸亥日庚申時,亦即元祐二年三月二十五,星期五,立夏。

這一天,站在西園這個著名的地方,趙興立刻回想起來,為什麼西園這個詞這麼熟悉。這是“西園雅會”舉辦的地方,西園雅會與蘭亭集會並列為中國文壇兩大盛事,前一次集會的主角是王羲之,這次集會主角是蘇軾。

西園外,人頭湧湧,那景象就彷彿是後市明星演唱會劇場外的情景一樣。拿不到票的粉絲簇擁在劇場外圍,等待見他們的偶像一面。不過,這時的場面比明星們的演唱會還要規模宏大,西園外足足圍了四千人,他們眺望著緊閉的園門,彷彿眺望著一座聖殿。

它必將會成為聖殿,這一刻,也必將成為歷史,唯一遺憾的是,旁觀者的名字爬不上記分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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