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前次來了,牽走離人唯一的母馬,這次也沒有好事,但有你在場,他定不好開口。閹人身體殘缺,性格陰毒,程爽舍人讓我拉你走,也是不想你惹怒他……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怕,但他們是瓦片,你是瓷器,瓷器非要和瓦片碰,你說虧的是誰?”
蘇軾被馬夢得說笑了,他笑著說:“正卿你呀,現在滿嘴的商賈話,凡事都能說到虧贏上……對了,離人善用於猜測別人心思,你跟他久了,現在咱暫不說童貫,你說說少遊與方叔來找你,作何計較?”
“紙與鎧甲……離人新到的貨船裡,運來了倭國的白紙與備中鎧,這兩人最近迷上倭紙,還迷上射禮,他們定是來討要這兩件物事的。方叔,這小東西不值幾個錢,直接吩咐內知就行,但你日日跟在少遊後面,別讓少遊帶壞了。
秦少游與李廌嘿嘿笑起來。
趙興的客廳裡,只剩下童貫與他自己,童貫小心的關上了客廳大門,走到趙興身邊,輕聲問:“人都說離人夠朋友,離人兄,我若後半輩子跟你混,如何?”
這句話像個晴天霹靂,驚的趙興坐不住:“別胡說,這句話能亂說嗎,我是什麼人,敢使喚閣長……諾諾喏,你不想活了我還想活,今日你再敢說這話,休怪我殺了你,以表白我自己。”
童貫急得面紅耳赤,他那雄壯的身軀佝僂著像煮熟的蝦,他衝趙興連連拱手,說:“迪功,休大聲……這個,我跟你說不清楚,詹邈……樂至縣主的事你知道嗎?”
“詹邈拒婚,我在現場”,趙興慢慢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接著問:“我聽說樂至縣主已經被剝奪了封號,她現在怎樣了?”
童貫低聲說:“說得就是‘樂至’的事情,你知道樂至已經被剝奪了封號,官家為了掩飾,打算把樂至作為隨嫁,賜給詹狀員,可詹狀元堅決不肯娶。你說說現在怎麼辦——幽禁宮城吧,可只要樂至在一日,皇家體面何在……”
趙興向烙鐵燙屁股一樣滿地亂跳,急速地擺手:“別找我,我有妻有妾,可受不了因為皇家公主那脾氣……”
“誰說讓你娶了?”童貫責怪的看了趙興一眼:“現在誰能娶樂至,她,不該存在啊……”
趙興本來想問“難道殺了不成?”但他馬上又想到,宋朝還沒有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屠殺宗室的歷史。皇家連士大夫都不殺,怎會殺自己的血脈?
趙興比童貫多了幾百年歷史閱歷,他知道殺一個人還有多種名目……
可惜,這些話題講不出來。
“太后琢磨半晌,決定將樂至悄悄送出海外,從此不在人前提起。這個事非你不行。官家最近聽一些侍衛談起你的事,在太后犯愁時,他給了這個建議,說:“今科進士中有個大個子,吾聽說他去過海外。據衛士張用說,當年蘇老坡落難時,他因為打賭輸了,就一力養活了老坡幼子蘇遁,還跑東跑西的,還掙錢供老坡家用。
……這個人行,可靠,連老坡都說他可以託妻寄子。我還聽說他府中住的哪國人都有,倭國的,高麗的,交趾的……”
童貫頓了頓,低聲說:“這是密詔,太后希望你把原來的樂至公主,現在的趙氏琴兒秘密送到外面安置,無論哪國都行,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
趙興慢慢的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端起了茶杯,慢慢地問:“趙琴兒……男的是誰?”
童貫知道趙興問什麼,低聲回答:“這事你無須打聽,縣主喜靜不喜動,很少外出,身邊就那些人。宮裡知道那位是誰,可不能說……”
趙興愣了一下,快速瞥了一眼童貫,心裡納悶:怎麼宮中禁衛這麼鬆弛,有人在政事堂前舞刀;還有人把公主的肚子弄大了,難道宮中太監人手不足,已至沒把公主的籬笆牆紮好?
童貫察覺了趙興的那一瞥,他應該猜到了趙興的意思,臉上閃過一絲怒色,趙興立刻醒覺,趕緊補救:“我明白了,你是想跟在樂至身邊伺候,就此離開皇宮——所以才有你最初的那番話。”
童貫臉色緩和下來,他苦笑了一下:“宮中在商量派誰送樂至公主出去,我現在無權無勢,師傅李憲也倒了,與其我在宮中受氣苦熬,不如隨樂至出去,還能有離人照顧餘生。”
這個誘惑太大了。
趙興目睹眼前的繁華勝景,想到數十年後,胡人的鐵騎將踏碎這片山河,總是泛起一陣無力感,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痛苦。
他時時想為這個時代做些什麼,想挽救它滅忙的命運,或者減緩宿命的到來,而眼前就是一個機會。
童貫正是促使宋朝滅亡的“六賊”之一,把他拐走,是不是能改變歷史走向呢。
稍一沉吟,趙興緩緩地搖搖頭,心裡說:“不可能的。大宋滅亡的命運真的是由這六個人引發的嗎。六個人就能將延續了二百餘年的輝煌文明引向滅亡?不可能的!
是宋徽宗造就了童貫,造就了六賊,而不是六賊造就了宋徽宗。沒有童貫存在,還會有王貫,馬貫,劉貫,與其弄走一個已知的危險人物,去等待命運賜予的另一位陌生的危險人物,還不如將眼前這位的好處榨盡便宜佔夠……”
童貫被趙興的搖頭弄得心驚膽戰,他提心吊膽地說:“老兄,你可得答應下來哦,這事不能給別人知道,我在官家那裡拍了胸脯,現在你知道了,還不肯奉旨,那我回去還有活路嗎,老兄,興哥,迪功,判官大人,你可不能負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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