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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勾魂攝魄的妖魅(1/2)

作者:赤虎
第一百三十章 勾魂攝魄的妖魅

倪都惜的歌聲,讓趙興感到極度震驚。

這是閹伶!阿拉伯皇宮正當紅流行的一種演出方式。

宋朝竟有閹伶存在?

這種閹伶都是自小閹割的,而後刻意培養出來的,由於他們兼有女性尖細的嗓音,男性雄厚的胸腔,所以能唱出人世間聞所未聞的高音八度。他們的歌唱被稱作‘天籟之音’。眼前的倪都惜就是一例。他嗓音獨特,具有勾魂攝魄的妖魅,他那充滿妖氣的眼睛掃過一圈,在場的客人都覺得色與魂授,渾身酥軟。

趙興還在使勁回憶,他想不起史書上有類似記載。然而,史籍上確實有閹伶存在,《夷堅志》裡記載了南宋時期成都的一位閹伶,培養他的那對夫婦將這位閹伶賣於迷戀他的成都通判,作價七十萬錢,而後夫婦捲款跑路,留下那名上當的通判與苦命的閹伶,而通判直到與閹伶上床,才發現有假……

這位閹伶,最後的命運不得而知。

倪都惜還在歌唱,他(她)體態清盈,星眸灩灩;幞頭諢裹,高簇花枝。上身內著抹領,外罩緊袖窄衫,下身緊褲及襪,足蹬筒靴,腰繫巾帕,此為最流行的婦女時裝“吊敦服”。她還背插團扇,雙手合抱胸前拱揖,好一副表演的風流模樣。

但聽了片刻,趙興遺憾的輕輕搖頭。

閹伶的優勢在於能唱出超常高音,然而,倪都惜卻沒有意識到這方面,他的嗓音主要在魅惑上下功夫,語音嬌嫩地想掏人心窩。這種女聲,尖細裡頭帶有男性的渾厚,使嗓音聽起來非常獨特,像是情人間的偶偶叮嚀,又像是情郎的殷殷期盼,像撒嬌,像嗔怒,像薄覥……但論到歌聲的感人,他遠遠不如廖小小,難怪後者成為汴梁城十絕之一。

以前的廖小小就是音律大家,後來又受到王支婆(朝雲)的指點,再與胡姬相處數日,愈發了不得,她的歌聲更具有穿雲透日的感人魅力,而這位倪都惜嗓音雖特別,可惜沒得到很好的開發。

不過,這也是可以理解,宋代對音律的認識並不完全,這時代根本沒有高音、低音、泛音、顫音……等等的說法。同一首曲子,因為音律問題,每個演出班子演奏的都全不相同。

比較著名的例子就是《羽衣霓裳舞》,這個唐代著名的曲目是用工尺譜記載的,唐代到五代,期間只有幾十年過度,便跳躍到了宋代。然而,即使以宋代的人文鼎粹,卻無法恢復《羽衣霓裳舞》——不是那工尺譜看不懂,大家都看懂了。

但工尺譜僅記錄的是彈奏的手法,完全沒有音階高低(音符)、拍節的體現,這種樂譜如果沒有口授,即使宋代音律大家、甚至現代大音樂家,面對此種工尺譜,也不知道它說的是什麼——因為它可以是任何旋律,只要彈奏手法與記載相同就行。

顯然,倪都惜不可能意識到他的優勢在高音區,所以他的演唱雖令宋人痴迷,但想感動趙興這個現代人,還遠遠不夠。故此,屋中看客皆一幅迷醉模樣,獨趙興東張西望不停。

想想看,他傳入的三首新曲該有多麼震撼,在阿拉伯女奴的記錄下,它不僅有了音階高低、拍節的標註,還有了演唱技法的突破,廖小小獲得這些新知識後,她的進步可想而知。也許,如今她已是東京汴梁城的天皇級巨星。

但廖小小怎麼沒出現?

籌辦這場宴會的是高炎師,依趙興與廖小小的關係,他不可能不請廖小小,估計,小小不會拒絕邀請吧。

或許,是趙興自作多情了,人常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也許趙興自認為他對得起廖小小,小小應該有份感恩之心,但對青春少年爭相拜倒石榴裙下的天皇級巨星來說,他自己做的遠遠不夠。

倪都惜演唱完了,官員意猶未盡的談論著倪都惜的歌喉,順便也談到了廖小小,閒言陣陣飄進趙興耳裡——“倪都惜都如此技藝了,想必‘京師十絕廖小小’的唱絕,更令人驚歎,惜未能……”

在眾人議論這功夫,官妓狀元金賽蘭、探花唐安安、行首潘稱心、私妓胡憐憐(排行僅在探花之外,列第四名)紛紛亮相登場,庭宴一幅“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熱鬧景象。趙興藉機悄悄的退下。

院中,演出完畢的藝人們已陸續告辭,等待登場的是百戲班子“趙家喜”,“趙家喜”班子挑梁(主角)“渾身手張賽哥”見到趙興出來,連連拱手。小史高炎師湊近趙興低聲說:“張賽哥要表演‘活變鯉魚’,可作膾的梅三娘已經回去了,他請大官人幫忙,遮掩一二。”

趙興微笑的點點頭。

這種“活變鯉魚”的節目,在史書上記得非常玄虛,但如果主人不配合,變魔術的人根本不可能完成這一魔術。

“我家倭女個個會作膾,雖然不如梅三娘,但應付桌上的客人已經足夠了。”趙興答。

張賽哥感謝不盡。這時,杜七聖從“趙家喜”班子裡冒出一個頭,衝趙興連連拱手,好像有話要說。

趙興假作沒看見,等張賽哥與他交流了戲法需要的關照,“趙家喜”班子裡的人忙著去準備,趙興身邊空了,杜七聖湊到跟前,再度衝趙興拱手。

“大官人,小老兒有眼不識金鑲玉,惡了,今日特地在此賠罪,望大官人賞小老兒一口飯吃……”杜七聖拱手不停,趙興的臉色很冷淡。

卜慶覆滅後,汴梁城內的黑幫風起雲湧,剛開始人人想做老大,隨後是例行的、血淋淋的優勝劣汰。起初,杜七聖很老實,他坐觀風雲。沒想到等塵埃落定,剩下的三個“搗子頭”竟然是他一向看不起的人。這時,杜七聖心動了。

在剩下的三位首領中,沒人曾提到為“前任老大卜慶”報仇,杜七聖覺得這是個機會。他手下有七個徒弟,身強力壯,平時常打打殺殺,見慣了血腥。於是,杜七聖帶領七個徒弟出場,廣發帖子邀集朋友,聲言要為卜慶報仇,準備藉此壓過其他三人。

汴梁城的底層社會與正常社會本來是兩個世界,杜七聖自認為行動隱秘,他四處聯絡卜慶的舊友,原以為趙興不會知情,等趙興知道了,他已經有勢力應付了,沒想到這些暗地裡的行動卻被“一賜樂業”人偵查到了。

猶太人一向生活在底層社會,他們對黑暗世界的敏銳性要遠遠超過杜七聖等人。而猶太人玩黑社會的歷史,要比杜七聖多出六千年的經驗積累。所以,杜七聖所玩的花招,盡被一賜樂業人識破。猶太人正靠向趙興,感覺杜七聖對他們今後的聯合事業產生了威脅,他們自己對杜七聖無可奈何,但趙興有資金有能力應對,於是他們便把訊息通知了後者。

中國魔術是從印度傳來了,最初魔術叫“巴戲”,這個詞是印度梵語發音的音譯,而後“巴戲”演化成“百戲”、“把戲”。杜七聖引以自傲的“肢解活人”,只是印度幻術中的一種小戲法,別人不知道戲法中的秘密,那群曾在南亞當過數千年奴隸的“一賜樂業”人知道的很清楚。

趙興知道杜七聖的小動作後,寫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的就是杜七聖把戲的秘密。隨信附上一枚箭頭。這枚箭頭極其鋒利,杜七聖起初不在意,但後來發現,這枚箭頭居然可以輕易在他的刀劍上刻畫……

杜七聖明白了,這是趙興在警告。

趙興警告他:如果他繼續執迷不悟,他將揭開他表演的秘密,砸了他的飯碗,讓他無以為生,再後來,甚至有可能動用武力對付他。而趙興所使用的武器,鋒利程度是他不可想象的——想當初,卜慶就是喪身在這些武器之下。

隨後,開封府衙役的動作也證實了杜七聖的猜測。實際上,現在開封府黑幫的爭鬥,一直控制在開封府的允許範圍內,前面數個聲言為卜慶報仇的黑幫分子,都被官府以卜慶餘黨的身份連根拔起了。而杜七聖的出現,使事情出現了變故,張班頭不想出現不可控制的勢力,於是準備拘捕杜七聖。

杜七聖原以為自己是大明星,有許多粉絲擁護,經常給官吏表演,也認識不少高官顯貴,但他沒想到,事到臨頭,沒人敢支援他爭奪黑社會龍頭寶座,這讓他頓時陷入困境。

好在杜七聖很光棍,他醒悟過來後,立刻向趙興鄭重致歉……那時,趙興正好閉門不見客,杜七聖只通過馬夢得,遞過去和解的話,並請求原諒。

馬夢得不像趙興那麼難以說話,他認為自己今後要立足京城,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所以他出面勸解……隨後,對杜七聖的追捕戛然而止。經過這事,杜七聖明白了。他不敢再參與黑幫爭奪,反而把他聯絡的那些卜慶舊黨寫了份名單,交給開封府衙役,由此換取張班頭對他容情。

杜七聖這人就是一個無賴子。趙興從不打算跟對方頻繁接觸,所以他知道杜七聖的致歉,但不願出面親自接受。這回正面撞上了,他表現的很冷淡。

杜七聖也感覺到了趙興的冷淡,他渾身脊樑骨發寒,不敢再糾纏,行了個禮,倒退著、準備回自己的馬車——他早該走了,之所以滯留於此,就是因為好不容易見到趙興,他希望親耳聽到對方的原諒聲。

杜七聖的一個腳已經踏在了馬車踏上,趙興突然想起一事,問:“廖小小最近怎樣?我最近突然斷了她的訊息,她從良了嗎?”

杜七聖趕緊將放在踏板上的那隻腳收回,叉手不離方寸,恭敬的回答:“前日大雪,廖小姐唱完庭宴,回來得了傷寒。這幾日重病垂死。我聽說,她病後門前冷落,無人光顧。

前幾日,她強扶病軀,寫下了‘氣餘三兩喘,花剩兩三枝。話別一樽酒,相邀無後期’的詩句,讓丫鬟小青送給昔日按諸衙門行牒而奉候的朝士郎君,希望他們能把這首詩,當她死作哀輓之詞。”

趙興愣住了。

這些明星們看似風光,沒想到一旦生病,門前竟蕭條如斯。

人之心,竟然冷漠如斯!

庭宴的歌舞還在響亮,趙興卻失去了欣賞的興致,他只覺得那歌聲充滿了無奈、頹廢、悲涼。

按理說,廖小小如此當紅,掙的錢也不算少了,沒想到她竟然落得個四處贈別人自悼詩,希望死後有人替她斂屍,併為她立碑。

可為什麼,趙興沒有收到這首詩呢?

按時間推算,在大雪前,廖小小還在她家中學唱,大雪之前,她也就登臺表演了一兩場,怎麼會患上了重感冒呢?

重感冒,古代稱為傷寒病,這種病在古代引起的死亡率比“非典”還高。

趙興自認為與廖小小關係還不錯,他很為自己沒收到這首悼亡詩而遺憾。但他不知道,他與廖小小還算不上恩客與妓女之間的關係。在宋代,點歌女唱幾個小曲,也就是路人甲與路人乙的交情。

相對來說,廖小小從他這裡學曲學歌,反欠了他很大的情,而蓮花坊爭賞事件中,趙興冷漠的拒絕,又讓廖小小深深受傷,因而不敢要求他付出……

屋內歌舞昇平,趙興表情有點寡寡的,他心裡惋惜、覺得隱隱心痛。但廖小小將他排除在悼亡名單之外,又讓他有點難堪,不知道該不該伸手。此時,杜七聖正偷偷觀察,看到趙興臉上哀痛的表情,大膽的插嘴:“大官人,不如我代你去探望一下她,若有機會,便遞話給她……”

杜七聖的冒險成功了,趙興感激的拍拍他的肩膀,卻拒絕了他的效勞:“我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既做了,就不怕別人議論。你帶路,領我的人把廖小小搬回我府上,誰敢攔,打扁他!”

杜七聖受寵若驚,趕忙領著趙興的僕人衝出蘇軾的府邸。趙興發了一陣呆,轉身回到宴席上,這時,歌伎的表演已進入尾聲,她們演出專案都是歌唱。

趙興現在明白了,她們如此迫切的一展歌喉,是因為廖小小病倒了。大病一場的廖小小,愈後歌喉能否恢復正常還不一定,而在座的都是些當代著名文人,所以,她們想先給這些人留個好印象,日後好爭奪廖小小留下的“十絕寶座”。

歌伎退下,在魔術表演前有個空擋。官員們打趣說著笑話,相互引古人語開玩笑,蘇軾風趣,他指著場中一名官員高唱起大風歌:“大風起兮眉飛揚,安得猛士兮守鼻樑。”

一桌子人都笑得捂著肚子。

趙興順著蘇軾指的方向一望,被看到的情況嚇了一跳,連忙低聲問身旁李廌:“那是誰?就是老師剛才取笑的那位?”

趙興是晚輩,坐的位子太靠後,此前又在關心梅三娘,關注表演,蘇軾又一直未給他引薦,所以沒注意官員情況,他到現在才注意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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