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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上星辰掉落凡間(2/2)

作者:赤虎
?”

門子垂首回答:“左鄰秀才麻述麻深遠,右鄰助教(宋代官學低等官,也是三教九流人士的尊稱)鄒蘊鄒子安、與附近老郎(年長者尊稱)前來拜訪,大官人,見,還是不見?”

趙興不滿的皺皺眉頭:“不是告訴過你們嗎?我這幾日閉門休息,等待發榜——誰都不見。”

王夫人皺了皺眉,還沒說話,秦觀不知又從哪裡跳了出來,他手裡提著一盞紫銅燈,一邊晃著燈,一邊插話:“還是見見吧,他們這是‘敦親睦鄰’,這是一種汴梁習俗,怎好不見?”

王夫人點頭附和:“汴梁習俗,若有新住戶遷入,左鄰右舍會在他安居之後,帶酒茶等物拜訪,告訴他本地商鋪情形,以免新人不便或上當……也有人終日無所事事,只帶著茶壺去每家串門子閒談。你已經安居三日,這時間,恰好是鄰居拜訪的日子。”

趙興聽了一愣。

怎麼,東京人也有這禮節?

現代社會,他曾在電影上看到西方社會盛行這種敦鄰睦友的禮節,在他想來,京城人士不欺負他這個外地人,已經算是燒香拜佛了,怎麼,宋代人會如此純樸,純樸的令他懷疑這是群“西化人士”,是“香蕉”、“海歸”。

原來,這傳統很中國!

趙興在這裡又以現代思維看待宋人了。現代,沐浴在胡人陽光下成長起來的京城人士喜歡欺生,因為有這種顧慮,所以他才關起門,不敢與鄰舍接觸,只想等混熟了汴梁城,再與鄰人交往。沒想到,他倒是小心眼,在禮節上落入後手。

幾個鄰居立刻被請了進來,這幾人果然有汴梁人士的風格,他們每人手裡都提著個茶壺,似乎漫漫長夜無心睡眠,打算在趙興這裡長談,看著他們手中的茶壺,趙興又覺得有點好笑。

除了手裡的茶壺外,這些人還端著一碟宋代點心,他們殷勤地遞上點心,說著宋代敦鄰的套話,趙興心裡暖洋洋地寒暄著,恍惚間,彷彿處身於一部外國電影中。因為,現代唯有外國電影中,鄰居才會端著點心來拜訪新住戶……

不過,外國人不提著茶壺拜訪鄰居。

麻秀才身份最高,他領銜開口:“自學兄在這裡安置,院裡日日飄出誘人的香氣,東京六大名樓的名廚出入此間,川流不息,弄得我們整日飢腸轆轆的……我就說吶,新來的該不會是個廚子吧,沒想到前幾日看見蘇門學士出入,一打聽才知道,學兄原也是蘇門子弟——大才啊,蘇學士看中的人,能簡單的了嘛……學兄在上,受小弟一拜。”

趙興謙虛幾句。這時,庭院裡歌聲已經停止,女眷們都回避了。燈海里重新冒出了秦觀與陳師道、李廌。鄒子安鄒助教望著滿院燈火,解釋自己拜訪的動機:“原來如此……唐突了!我等原本該在明日白日拜訪,但看到大官人這裡一片通亮,疑為失火,故叩門求見——冒昧冒昧,望大官人勿責怪。”

鄒蘊是位房東,他老爹為他掙下了一片院落,如今他靠出租院落為生,也就是現代所稱的“包租公”。麻述是位老秀才,屢試不第。此人祖上當過小官,在內城有一片宅子。他靠出租內城宅院給官員生活,自己帶著家眷住在外城,期望能透過苦讀詩書,恢復祖上榮光。

汴梁城像麻秀才這樣“一心求上進”的還不多,因為這個地方謀生太容易了,安逸的生活,讓他們大多數失去了上進心,只顧享受這一片繁華。

麻秀才最熱心功名,所以他年紀雖大,卻將有貢士頭銜的趙興視為學兄。看著他微白的鬢髮,趙興倒有點不好意思,他謙虛幾句,領著這些人來到燈海,與秦觀等人見面。

聽了秦觀與陳師道這幾位才子大名,不會詩文的人也要跳出來縐幾句,以顯得自己不是俗人。麻秀才先是珍重問安,而後訕訕詢問秦觀的佳句,秦觀人來瘋,手裡提著燈,瀟灑地在院中走來走去,正需要別人欣賞,馬上邀請麻秀才同賞燈海……

幾名渾身冒酸水的人碰在一起,就想磁鐵陰陽兩極自動吸引一樣,立刻騷性大發,要冒幾句酸水。他們或者做苦思態,或者晃著腦袋,不停的吟誦……啊,趙興這裡有酒有菜,寫作環境京城無二,讓這些騷人樂不思歸。

假使不騷,為了多停留會兒,多吃點美食,也要裝騷。

陪他們轉了片刻,趙興又見那位汴梁城僱來的門子,站在遠處衝他頻使眼色。他懊惱的問:“又怎麼了?”

“大郎,門口來了幾位訪客——小的認出來了,其中兩位是相國寺的私場子(相撲手),他們抬了一個人,非要求見大人。說是大人不見,今晚他們就不走了。”

趙興眼珠都沒有轉,立刻反問:“要求見面還要使出脅迫手段……今晚,幾位少爺中誰出去了?”

宋代不稱“少爺”,這個稱呼是趙興帶來的。門子顯然知道趙興說的是什麼,他馬上回答:“是旺舍人(程旺)。小舍人帶著一隊人出去,有大半個時辰了。”

“喚夏舍人來,告訴他趕快把程旺召回來……去問問陳公子,看看他醒了沒有,能不能見客?”趙興順勢也把“少爺”一詞換成“舍人”。

門子聞令退下,他晃了晃腦袋,邊走邊低聲嘟囔:“奇了,迪功大人怎還沒見門口是誰,就開始佈置接客了。”

陳公川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他戀姦情熱,與宜娘膩在一起不願意出來見人而已。身為越南貴族的他,能獲得宋歌伎的親睞,令他熏熏然陶陶然忘乎所以。聽趙興的召喚,他一溜小跑的竄出,恰好望見遇趴視窗向裡張望的妹妹,他匆匆打招呼:“妹子,怎不進去?別擔心,哥哥好著呢,等等,興哥喚我,我回頭與你聊,屋裡的宜娘還請你照顧一下。”

陳公川竄了幾步,見到那一片燈海,立馬指揮不動腿,他走向秦觀準備一起發騷。早知他脾氣迎上來的趙興一把撈住,指了指大門:“走,門口有你想見的人。”

趙興並沒有接觸過相撲手——除了李應。這時候幾個相撲手求見,一定是為卜慶而來——因為李應的婆娘已經得了撫卹,拿那筆錢跟一個漢子回鄉下去了。所以只能是卜慶。

趙興沒有驚動燈海里尋章做句的人,他悄悄退出,暗地召集幾名學生,提著杖刀走出府門,陳公川則讓幾個學生攙著,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陪趙興出迎。

門口處,一見趙興出迎,一名光著膀子的漢子立刻從擔架上跳起來,跪倒在地,兩手高擎著一根荊條,垂首不語。

趙興也不說話,他舉著刀,沉默的掃視著站在門口的這群人。一點數,居然有十一位之多。

趙興不說話,不等於別人不說話,迎面幾個人一見趙興出迎的場面,其中一人仰天打了個哈哈,上前一步說:“大官人真是個聰明人,一聽我們來訪就知道究竟。來來來,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樊樓卜慶,他一時不小心,冒犯了貴親,特來負荊請罪。”

趙興依舊不說話,他冷冷的打量著跪在身前的卜慶,將他身後那群“豪傑”視為空氣。

卜慶身材並不高,跪在地上的身體顯得並不健壯——可就是這樣一個個子不高,也並不健壯的人,竟把持了汴梁的地下社會,他的兇暴令人聞風色變。可見權力的魅力可真大。只要擁有權力,這樣一個平平常常的人,竟然把汴梁數萬賣笑為生的歌伎視同草芥,並令整個汴梁城噤若寒蟬!

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依舊在呱噪:“大官人,卜慶無心之失,請大官人……”

程夏看到趙興恍若未聞,他明白趙興的意思,立刻打斷對方的話,怒斥:“住嘴,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跟我家大人這樣說話,還不跪下?”

“大人”,這個詞一出,在場的那群人打了個哆嗦,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強辯:“便是一位大人,也不能不講江湖規矩,卜慶來賠禮——”

“住嘴!”趙興開口了,他舉著刀,臉色冷冷的說:“你也配跟我談‘江湖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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