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血腥的回憶
還沒有等我回過神來，記者們就對著我一陣狂拍，多部攝像機也對準了我。聞聲趕過來的小護士也有點兒不知所措，一箇中校軍官對她輕聲解釋了一番，她才一臉不快地離開了病房。
在場軍銜最高的人，是個少將，他等記者們拍完了之後，才高聲說道：
“各位媒體界的朋友們，大家一定還記得一個多月前的那次爆炸事故吧！當時的救人英雄是到底誰，今天我給大家揭曉答案！現在，在你們面前的就是那次事故中英勇救人的英雄，陸長風中尉！當時，陸長風同志和他的三個戰友一起，路過北京東郊的某煙花爆竹廠的時候，那個工廠忽然發生了爆炸，在很有可能再次發生連鎖爆炸的情況下，陸長風同志和他的戰友不顧個人安危，幾次衝進廠區救人，他們先後救出了八條生命，而他們自己也不同程度地受了傷，其中陸長風同志在最後一次衝進去的時候，爆炸再次發生了，小陸也因此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傷害，生命垂危，經過一個多月以來醫生們的精心治療，小陸的傷勢終於有了明顯的好轉，昨天我們得知陸長風同志已經從昏迷中甦醒了，所以今天就特地來看望他了！”
病房裡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我心裡暗暗叫苦：上級安排個什麼理由不好？非得整得這麼驚天動地！我知道那次事故肯定有發生，解放軍救人的事情也可能有，但是安在我頭上我總感覺怪怪的，雖然我的功勞比去救什麼人要大得多，但是，不是我做的事情，我卻得到功勳，如果不是雷軍早有交待，我絕對無法接受。
這時，少將走到我的病床前，親切地拉著我的手，對我說道：
“小陸啊！我代表總部首長來看望你的！首長一再吩咐，要你好好養傷，爭取早日出院！”
我只能做出一副感激的樣子，說道：
“謝謝首長的關心！”
少將接著說道：“部隊上不會忘記你立下的功勞的，上級黨委正在研究給你請功的事情，你要是還有什麼實際困難也可以向我提出來！”
他的話語帶雙關，我知道這次任務完成了——儘管過程非常的狼狽——上級肯定會給我們安排實質性的獎勵的，不會只是給我們提升軍銜，而且平時還只能佩戴掩護身份對應的軍銜，所以我說道：
“首長，我現在都挺好的，我就想早點把傷養好，回到部隊去！”
少將讚許地說道：“嗯，不錯！受傷了都還想著軍隊，小陸同志啊！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把傷養好，生龍活虎地走出301醫院！”
我掙扎坐了起來，慢慢地舉起了纏滿紗布的手，敬了一個不是很標準的軍禮，然後我說道：
“是！我知道了，首長！”
這下又騙了記者們不少膠片，病房裡閃光燈不停地閃著，晃得我眼睛難受。
少將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站起來對我說道：
“好吧！小陸你好好休息！我們就先回去了！”
我點頭說道：“好的，首長慢走！”
少將回頭說道：“各位朋友！陸長風同志目前身體還比較虛弱，需要多休息，大家今天面也見了，照片也拍了，不如我們讓小陸休息吧？怎麼樣？”
領導都發話了，記者們也不好再留下來，於是一古腦兒全離開了，一會兒功夫，病房裡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剛才的喧鬧彷彿曇花一般，轉瞬而逝，病房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我躺在床上，思緒有點兒混亂，往日的事情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鍾婕的身份問題我始終不能完全接受，潛意識裡覺得她做我女朋友，是一件非常荒謬的事情。我知道她和我的關係不一般，但是我實在無法接受，尤其是這兩天睡覺，總是夢見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孩子，那個白衣如雪，溫婉的女孩子……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個身材肥胖的人走了進來，他上身穿著肥大的t恤，趿拉著一雙拖鞋，手上還拿著一瓶子酒，他美美地喝了一口，然後笑嘻嘻地看著我，說道：
“兄弟，聽說你終於醒了！我趕緊來看看你！嘿嘿！”
他一說話，我就聽出來了，他就是我剛剛清醒的時候，在我床邊說了許多話的那個人，我知道他是我的戰友，我們一起出生入死、一起歷盡艱辛，但是，這些都是別人告訴我的，我自己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我使勁地盯著他看，試圖找到點兒記憶的影子。那個人看到我的表情，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腦袋，說道：
“瞧我這記性！雷軍告訴過我的，你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呵呵，沒關係，兄弟，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王，由於長得胖，人家都叫我肥豬王！嘿嘿，初次見面！以後多關照啊！”
聽到他說的話，我不禁笑了起來，我說道：
“王大哥，雖然我記不起來了，但是雷組長告訴過我了，咱們可是一起在閻王殿前走過一遭的！大家可是生死交情啊！”
肥豬王笑著說道：
“當時你堅持要跟我去端向天的老巢，我是不怎麼開心的，畢竟我覺得周立雄他比你老練多了，而且他還是你的教官呢！想不到最後完成任務的人居然是你，呵呵，雖然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
我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其實我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雷組長也只是告訴了我一個大概，王大哥，你和我一起親身經歷這件事情的，你能不能跟我詳細講一講當時的情況？我想這個也許可以幫助我找回以前的記憶呢！”
肥豬王說道：“當然沒問題了，兄弟，只要你不嫌累，我就把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給你講一遍，但願能幫到你！”
說完他喝了一口酒，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然後把我們執行任務的整個過程向我詳細地講述。我就像在聽故事一樣，到了緊張刺激處，不禁也為自己擔心，聽到張玄波遇到意外的時候，我又不禁咬牙切齒的，就在這時，我腦子裡毫無徵兆地浮現出一個場景：一個人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他的額頭上有一個大洞，鮮血混著白花花腦漿正在汩汩地流出來……
我大喊了一聲：“等等！老王，張哥死的時候是不是後腦勺中彈，子彈從前額出來？”
肥豬王驚喜地說道：“小陸，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我們也是聽你說的，當時只有你一個人在場，不過事後你確實是這麼說的。”
我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前方，喃喃地說道：“我忽然想起那天的情景，張哥死不瞑目地躺在冰涼的街頭，血和腦漿留了一地，遠處有一座漂亮的大樓，一個窗戶里正冒出滾滾的濃煙，街上的行人驚慌失措地四處奔走……”
肥豬王說道：“不錯！那天確實是這樣，小陸，你繼續想想，還能想起什麼來？”
我忽然感到腦袋很難受，而且這個血腥的場面讓我心理受到很大的衝擊，我雙手捧著頭，痛苦地說道：
“想不起來了，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像要爆炸了一樣！”
肥豬王連忙說道：“那你就別想了，這種事情不要操之過急，慢慢來……慢慢來！”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拍著我的後背，過了很長的時間，我才慢慢地平靜下來，剛才的場面給我的精神衝擊很大，按照肥豬王所說的，我們在日本的時候經歷了好幾次這樣的場面，我實在難以想象那時候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稍微平復了一下混亂的思緒，說道：
“老王，你接著往下說，後來我們怎麼樣了？”
肥豬王遲疑地問道：
“還要我說嗎？要不，我改日再來和你聊這些，你今天精神似乎不是很好……”
我說道：“我沒事！王大哥，你說吧！我想聽！”
肥豬王無奈之下，接著說道：“後來，我們就在東京城外的一個小山谷裡匯合，這次折損了兩名戰友，付春還受了重傷，但是我們決定返回東京去，繼續我們的任務……”
接著他又開始描述當天的事情。當他說道我們把那個送我和張哥回酒店的小弟幹掉了之後，我不禁大聲說道：
“好樣的！”
忽然反應過來肥豬王講的是我自己的事情，連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肥豬王理解地點了點頭，接著往下講，最後，他說道：
“我們殺了他們不少外圍的巡邏人員之後，就來到了向天的那個小院子，本來我要進去探一下動靜的，結果你堅持要去，我拗不過你，就讓你進去了……”
我著急地問道：“後來呢？”
肥豬王攤了攤手，笑著說道：“後來的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我又沒有跟你進去，不過我等了一會兒之後，聽到你大聲地說了一句話：‘你不就是向天的一隻狗嗎？我一會兒脫身了第一個送你下地獄！’我就知道你可能被他們抓住了，但是你提醒我不要貿然衝進去，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沒有人知道了，除非你恢復記憶，因為那一屋子的人，除了你全部都在爆炸中喪生了……”
我失望地說道：“哦……”
肥豬王站起來說道：
“兄弟，我勸你一句，有些東西不要去強求，就像剛才一樣，你非常渴望想起以前的事情，反而把自己搞的很痛苦，其實你心態應該放平穩一點兒，說不定哪天就一下子全想起來了！”
我點頭說道：“知道了，謝謝你，王大哥！”
肥豬王說道：“呵呵，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趕忙叫住他，然後問道：
“王大哥，你知不知道我的女朋友是誰啊？”
肥豬王好笑地看著我，說道：
“哪裡有你這樣的！可憐的小陸啊！連女朋友是誰都忘記了……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當時你在重慶上軍校的時候，我也在重慶，好像你的女朋友是你軍校的同學吧！具體是什麼名字我也不清楚。”
我失望地說道：“哦……好吧！”
肥豬王抱歉地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出了病房。
我心裡說道：“軍校同學？難道真的是鍾婕？那夢裡那個女孩子是誰呢？做夢的時候她從來沒穿過軍裝，應該不是軍校的，那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就在胡思亂想中沉沉地睡去了……
又過了兩天，鍾婕終於來看我了，她隻字不提這幾天沒有出現的原因，只是靜靜地給我削蘋果，消好了之後，她把蘋果遞給我，小聲地說道：
“這些天你還好吧？”
我接過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後含混不清地說道：
“唔……還好，就是沒有你說話，覺得怪冷清的，不過前兩天這裡可熱鬧了！”
鍾婕奇怪地問道：
“怎麼會熱鬧呢？”
我笑著說道：“不少媒體來採訪我這個‘英雄’啊！我還跟將軍合影了呢！”
鍾婕說道：“你不說我還忘記問了，你到底是怎麼受傷的？送來的時候就剩下一口氣了，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不告訴我……”
我想了想，說道：“呵呵，我不是失去記憶了嗎？我怎麼知道自己是怎麼受傷的？你可不要勾起我可怕的回憶啊！說不定我的精神會崩潰的……”
雖然我是開玩笑的，但是鍾婕卻嚇得真的不敢問了。過了好長一會兒，鍾婕才忽然問道：
“長風，你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嗎？”
我說道：“也不能這麼說，我只是覺得現在活得懵懵懂懂的，生活沒有目標，以前的回憶一片空白，我就像一個人，剛出生就二十多歲了……算了，其實知不知道都無所謂的，別人告訴我和我自己想起來，感覺完全不一樣的。”
鍾婕又沉默了很久，忽然她抬起頭來，似乎鼓足了勇氣要說和我說點兒什麼，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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