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隊裡,我匆匆的洗漱了一下,就去食堂吃早飯。路上,我看到魯森正在路邊一棵樹下打電話,我不禁一陣好笑:這傢伙打個電話還跑這麼遠!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麼?走得近點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他說什麼“北京衛戍區”、“分配”的字眼,我恍然大悟,是啊,快畢業了,很多人都開始為自己的前程考慮了,社會現實就是這樣,我們軍校學員畢業的時候想要去個好點的單位,就一定得找找門路,否則就算你運氣再好,也頂多去箇中等的單位,也就是別人挑剩下的單位中相對不錯的。
“北京衛戍區”!我的心“突”的跳了一下,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夢中……
六月二十六日晚上,隊俱樂部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豬頭正在向畢業班學員宣佈畢業分配命令:
“魯森!”
“到!”
“蘭州軍區X集團軍XX步兵師。”
……
場面一片的安靜,魯森站著半晌沒有反應,豬頭皺著眉頭說道:
“魯森,上來領取你的報道通知書和行政介紹信!”
魯森這才回過神來,我當時坐在第一排,一回頭就看到魯森神色恍惚的樣子,命令宣佈完畢後,整個隊裡亂成了一團,有的為分到一個好單位笑逐顏開,有的因為去了邊疆甚至痛苦流涕,走廊裡,樓下空地上,到處都是畢業學員,拿著手機給家裡打電話報汛。魯森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抽著悶煙,我當時已經從那種狂熱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了,我走過去,輕聲問道:
“魯森,單位不理想?”
魯森抬起頭來,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我問道:
“出了什麼事了?”
魯森說道:“我的名額被人擠了……我找好了關係去北京衛戍區的……”
我呆了一下,說道:“我們連好像就一個人分配到北京衛戍區啊,好象是……”
魯森打斷了我的話,說道:“別說了,就是他擠了我的名額。”
畢業分配的名額是具體到專業的,就是說全連五十五個學員就是五十五個名額,一個蘿蔔一個坑。
魯森猛抽了一口煙,說道:“這個名額是我找人從上面要的,本來我們專業沒有去那裡的名額的,我在總部找關係換的,沒想到被別人撿了現便宜……”
我問道:“你是說他在學院……”
魯森說道:“沒錯,肯定是學院幹部科動了手腳,我要來名額之後,那邊單位還發了函過來的,點名要我!媽的,我以為沒問題了,就沒有去幹部科進貢,沒想到被人鑽了空子……”
後來,我聽說分到北京衛戍區的那個戰友一過去就被百般刁難,最後還被分到北京郊區一個山溝裡的連隊去了,這也難怪,人家單位點名要的人,學校不給,還分了個別人過來,換誰心裡都會不爽,不過魯森就這麼去了蘭州軍區,命令宣佈了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我聽說他家人甚至在北京都買好了房子的,就等著他分配過去工作了,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現在歷史似乎還在按照原來的軌跡發展著,魯森正在聯絡單位的事情,而且也是北京衛戍區,不知道幾個月後,他是不是也會經歷一次從大喜到大悲的心理落差……
“長風,幹嘛在這裡發呆啊!不準備吃早飯了?”
是魯森,滿面春風的,估計單位的事情有點眉目了,我再次體驗了一個先知先覺的人的痛苦,我有點憐憫的看著他,說道:
“吃啊!怎麼不吃!一起去吧!”
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飯,一直到回宿舍,我滿腦子都想著畢業分配的事情,連裡五十多人的單位都一一在我腦海裡閃過,我想到壯志未酬的馮東民、駐守邊陲的魯森、和女友天各一方的張慶……最後,我想到我自己,我的未來究竟在哪裡?雖然我重新頭來過,但是我依然對自己的未來極為迷惘,北京?福州?到底哪裡才是我需要的?想到爺爺的話,我心裡就更亂了,他一心一意為我著想,我卻還想著回福州的事情……
值班員吹響了集合哨,該帶走上課了,我們畢業班也要帶到各自的設計場地,我這才起身出門,喊道:
“集合!”
列隊完畢之後,我說道:“各班查人!”
各班依次報告人數,全部到齊了,我說道:
“早上,由於我的不冷靜,耽誤了大家寶貴的時間,同時,作為一名政治指導員,我居然想動手打人,在此,我先做個自我檢討,同時也向康俊飛同志道歉。”
佇列裡的戰友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似乎對我向康俊飛道歉感到不可思議,康俊飛也驚異的看著我,好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接著說道:
“同時,我要嚴肅批評康俊飛,作為一名軍人,一個共和國未來的軍官,作風散漫!自己體能本來就不行,訓練的時候還拖拖拉拉的,像什麼話!類似的情況,我不希望有第二次,我也不希望看到別的同志像他那樣!”
“完畢!”
戰友們整齊立正,我將隊伍帶到圖書館門口,就解散了,讓他們去各自的設計場所,或者上圖書館查資料,我則走到一旁,拿出手機給鍾老打電話:
“喂!”鍾老的聲音總是這麼硬朗,同時又透出一股威嚴。
“爺爺,是我,長風……”
爺爺開心的笑道:“長風啊!怎麼這麼久都不和爺爺聯絡呢?”
我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您不是剛上任嘛……肯定很忙的,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啊!”
爺爺笑著說道:“這是什麼話,什麼打擾不打擾的?我和你說會兒話,難道中國軍隊就沒人管了,就亂套了?不可能的嘛!哈哈!”
爺爺接著說道:“這次有什麼事?你該不會又闖禍了吧!”
我連忙說道:“沒有!沒有!我……我心裡有點事情想不開,想找您聊聊……”
爺爺感興趣的說道:“哦?說說看!”
我說道:“是關於畢業分配的事情……”
爺爺驚奇的打斷了我的話,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嗎?畢業後直接來總部就好了,對你發展有利,而且在我的控制範圍裡,沒有人敢對你不利的。”
我苦惱的說道:“可是我想回福建去,爺爺,我不能一輩子都在您的庇護之下的,我還是……還是想自己闖一闖……”
說完我惴惴不安的等著爺爺說話,我就怕他會不高興,都替我安排好了我還唧唧歪歪的,爺爺沉吟了很久,問道:
“長風啊,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心一橫,毫不猶豫地說道:“是的,其實上次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心裡就不怎麼想去北京……可是當時來不及說,您的秘書就進來了。”
爺爺說道:“嗯,你會這樣想,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其實下去鍛鍊一下對你自身素質的提高也是有好處的,這點倒是沒有什麼問題,關鍵是我擔心你受到傷害,軍隊和地方一樣暗流湧動啊!而且你又得罪了睚眥必報的王家……”
我說道:“王家的好日子應該不會太長了吧……”
爺爺說道:“他們最近是收斂了不少,而且上面也快要有所動作了,但是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他們還有大權在握,就隨時可能危害到你,你只有在我的視線以內才可以絕對安全,明白嗎?”
爺爺看來還是不怎麼同意我回去的事情,我無奈地說道:
“爺爺,那現在先不決定吧,過幾個月說不定形勢又變了,我知道您是為我著想,但是您知道,其實在哪個部隊工作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那隻不過是表面文章……所以,如果形勢允許,我還是希望能回家鄉去……”
爺爺笑著說道:“長風還是個戀家的孩子啊!呵呵,好,先不急著下決定,臨近畢業了再說,你放心,我會尊重你的意見的,呵呵!”
聽到爺爺笑了,我就知道他沒有生氣,我高興地說道:
“嗯!謝謝爺爺!那我去上自習了,爺爺再見!”
“呵呵,再見!”
這段時間確實心緒混亂,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畢業綜合症”吧!從某種意義上說,我這個來自“未來”的人可能感覺更加明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而一切都可能會出乎意料之外,記憶中那個淚花飛揚的夏天馬上又要到了,我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就再一次面對別離了。
畢業前的人心是浮躁的,畢業前的集體中甚至會勾心鬥角,為了自己的前途,將同一個連的兄弟踩在腳下的人也不是沒有,每年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有的人做了四年的兄弟,終於在畢業分配的時候翻臉了,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對我們連的情況我也是憂心忡忡的。
我就是這麼心亂如麻的走進設計室,荊祥和水壺兩人都輕鬆的坐在電腦前修改著自己的畢業論文,看到我進來,水壺笑著說道:
“長風啊!咱們這組應該是全連進度最快的了,呵呵,真是遇到貴人啊!要不是有你在,估計我們現在還卡在那呢!這真是個個變態的課題!”
荊祥抬頭說道:“是啊,回頭看看我們的成果,真是難以想象我們就這麼一路走過來了!”
我笑著說道:“這全靠大家同心協力啊!怎麼能說成我一個人的功勞呢,你們也做了很多工作的!”
荊祥笑著說道:“是啊,比如水壺,開啟水,掃地……確實做了不少!”
水壺氣得抓起一本書扔了過去,罵道:
“小樣,你他媽的老提那茬!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憑良心說,後來我有沒有玩遊戲?我有沒有好好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我看到他們又要互相攻擊了,趕緊說道:
“兄弟們!兄弟們!不要吵了!我想問大家個問題!”
吵架的兩個人這才停了下來,互相瞪了一眼,一齊向我投來詢問的眼神,我苦笑著搖了搖頭,真是兩個活寶呀!
我問道:
“不知道會不會冒昧,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們對將來是怎麼考慮的?”
我看到他們一臉的不解,於是我說道:“說白了吧!你們畢業後去哪個單位,心裡有準備嗎?或者是心裡有什麼想法嗎?”
荊祥笑著問道:“長風你怎麼突然會問這個問題?”
我苦笑著說道:“是我自己比較迷惘,所以想聽聽大家都有什麼想法……”
荊祥說道:“我沒什麼想法,我是部隊考上來的,一般情況下是分配回原部隊,所以我自己平時都不想這個問題的。”
我點了點頭,把臉轉向水壺,問道:
“那你呢?”
水壺考慮了一下,說道:“如果我能自己選擇的話,我想去北京,呵呵,別誤會啊,我是說‘如果’而已,而且這個‘如果’基本上是不可能實現的……”
我頓時大感興趣,問道:
“為什麼選擇北京呢?是因為那邊發展好?”
水壺笑著說道:“發展好還是不好都是其次的,主要是離我家近,我家是河北的,嘿嘿,當然還有關鍵原因就是……我女朋友在北京工作了,我長得這麼醜,如果不追過去,把女朋友弄丟了,我可沒能力再找一個了!”
我和荊祥都大笑起來,我的笑容略微有點苦澀,其實現在臨近畢業了,哪個沒點兒想法?而且大家的想法雖然五花八門,但是歸類起來無非就是幾種:想要離家近點兒的、想要離女朋友近點兒的、想要發展好的。當然,還有一種就是哪樣都想要的,既想離家近,又想發展好……
最近還真是有點煩,當然,我不像別的戰友,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他們很多人只有等到命令宣佈的那天,才知道未來的幾年,甚至是整個下半生他們將要在哪裡度過。而我不同,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到全軍最好的單位去,但是正是這種選擇,讓我更加煩惱,對小影的承諾和爺爺對我的忠告交替閃現,還有我寒假回單位的時候那種不好的感覺,也讓我心亂如麻。
我就這麼無所事事、心事重重的在設計室呆了一天,直到傍晚四點鐘,我想起又要組織訓練了,才收拾東西回到隊裡,最後一節課的號聲一響,我就準時吹響了集合哨……——
(兄弟們,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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