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甘寧的疑問,蒯越嘆了口氣。
“並沒有那麼久遠,只是最近而已,大勢所趨,人心所向,我等心中實在不能有絲毫猶豫,權勢之爭,國家之爭,又怎麼是我等區區凡人所能左右?只能說,我等不得不為家族考慮。”
甘寧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點了點頭。
“我又何嘗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呢?罷了,罷了,蒯君,我該如何配合你們?還有,孫輔和孫暠那兒,還有伊籍那兒該如何解決?你們也派人去聯絡了嗎?”
“孫輔和孫暠很難策動,他們和魏天子有仇,又不像興霸這樣和劉璋有仇,種種擔憂之下,很難和興霸一樣做出正確的選擇。
伊籍是劉使君的同鄉,與劉使君感情甚篤,我等是拿他沒什麼辦法,不過也不必擔心,他們雖然名義上有兵有權,實際上並非如此。”
蒯越的臉上滿是自信。
甘寧也明白了蒯越的自信來於何方。
“江陵的軍隊,蒯君能支使多少?”
“自然是可以輕鬆應對孫暠和孫輔的程度,伊籍更不在話下,這三人和伊籍加在一起也不能扭轉局面。”
“那就好。”
甘寧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詢問這種事情,而是繼續和蒯越商量起了行動細節。
行動,大概就是會在劉表喪命的時候展開。
目的,是讓劉琮繼承劉表的地位,坐上荊州之主的位子。
這一切,最好要在魏軍全面發起進攻之前開始,在那之前開始的話,就能操縱劉琮做出符合他們的利益的決定。
而在劉琮登位以後,甘寧還有一個重要使命。
蒯越希望甘寧可以率領水軍進駐夷陵,以抵抗正在向荊州進軍的劉璋所部援兵。
整個計劃之中,劉璋的軍隊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最好,不要讓他們進入荊州,以免節外生枝。
劉璋接到了劉表的請求之後,和部下們進行商議。
吳懿和吳班堅決支援劉表的想法,提出由吳班親自帶領軍隊順江而下,前往江陵協助劉表,劉璋自然沒什麼說不的想法,不覺得這做法是錯的。
於是乎,劉璋派遣吳班率領水陸兩軍一萬五千人向江陵方向進軍,會合劉表的軍隊,以協助劉表抗擊郭鵬。
很明顯,協助劉表抗擊郭鵬的計劃已經在進行之中。
劉璋的軍隊已經抵達了巴郡,最多還有一個月就能抵達江陵,而這段時間,正是蒯越和甘寧最重要的一段時間,絕對不能允許劉璋的軍隊過來攪局。
甘寧點了點頭。
無論是出於什麼想法,什麼目的,他都願意和劉璋一較高下。
反正已經是背叛者,難道還怕再一次和老東家戰鬥嗎?
再說了,如果不能憑此爭取到對魏天子的功勳,那位威壓天下的魏天子真的會接納他嗎?
有些事情是要看實力的,他一頭喪家之犬,就真的有能耐和魏天子討價還價?
甘寧默默的下定了決心,這一次,絕對不能再掉鏈子。
蒯越和甘寧這邊已經商量好了行動細節,而劉表那邊也的確是堅持不下去了。
延德元年四月二十三日,劉表的精神忽然間變得好了起來,面色紅潤,甚至可以坐起來吃下一碗粥了,於是劉表連忙讓人叫來了劉琦。
劉表已經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所以趕快把劉琦叫道身邊來,又把甘寧和二孫以及伊籍四人一起叫來,做最後的安排。
“我死以後,你們暫時不要發喪,要立刻率兵把江陵城控制住,城門,要道,官衙,府庫,都要派兵把守,城外各交通要道都要派兵把守,我兒登位之前,不準任何人往來。
尤其是蒯氏,還有襄陽方面的蔡瑁,更是要嚴加監視,我幼子琮和我妻蔡氏,你們更要把控在手,要派人看好了。
有了他們作為人質,則蔡氏不敢輕舉妄動,然後,再通知江夏黃祖,率兵來江陵,黃祖一到,就可以解除江陵的封鎖,對外發喪,明白了嗎?”
劉表拉著劉琦的手,看著甘寧等四人。
甘寧四人熱淚盈眶。
“明白了。”
劉琦流淚不止,跪在地上雙手握著劉表的手:“父親,您身體康健,為何要提前交代這種事情?”
“為父的身子怎麼樣,為父自己清楚。”
劉表的眼神十分柔軟,伸手撫摸著劉琦的臉:“我兒,為父對不住你,不能給你留下一片安穩的江山了,為父死後,伊府君、甘將軍和兩位孫將軍就是你的臂助,江陵城的軍隊就是你的立身之本。
無論何時,都不能放鬆對軍隊的掌握,劉璋可以來援,但不能讓他們鳩佔鵲巢,要防備著他們,掌握著他們的軍糧補給,黃祖可以引為臂助,但是黃祖為人欠缺考慮,不能囑託以大事。
蒯越蔡瑁私心太重,有通敵之嫌疑,不能信任,黃忠文聘王威霍峻等人居心叵測,也有通敵嫌疑,不能重用,傅巽雖然是北地人,但是素來和蒯氏親厚,也不能信任。”
劉琦淚眼朦朧,對於這個人人有通敵嫌疑的荊州說不出話來。
似乎劉表也覺得自己留下的荊州是一個危機四伏的荊州,實在有點不好意思,無法繼續說下去,只能看向了甘寧四人。
“我死以後,萬事,就拜託三位將軍和機伯了。”
“是。”
甘寧四人跪在地上向劉表叩首。
劉表心中哀怨,把楚王印和荊州牧的印綬交給了伊籍,囑咐他代為掌管,等劉琦登位以後把這些東西交給劉琦,然後便讓劉琦和甘寧四人去做登位的準備。
做好了安排之後,劉表便覺得有些睏倦,於是支開了所有人,躺在床上沉沉入睡。
這一睡,劉表便再也沒有醒來。
第二天凌晨,劉表溘然長逝,享年六十歲。
他正好活過了一個甲子,在這個遍地白骨的時代,不可謂不長壽。
在大亂之前病逝,在不可預知的未來到來之前病逝,實在不能說不幸運。
劉琦沒有離開劉表的楚王府,在伊籍的建議下,他就在偏房內休息,準備隨時為劉表侍疾。
甘寧和二孫還有伊籍約定,甘寧負責江陵城,孫暠負責城外步軍軍營,孫輔負責江邊水師大營,伊籍負責楚王府,四人通力協作,一旦有訊息,就立刻水陸兩方面一起封鎖江陵城,並且給黃祖傳訊息。
看起來,劉表留下的機制正在完美的執行之中,不會有任何問題。
不過,真實的情況好像並非如此。
這天夜裡,劉琦憂心忡忡沒有睡好,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感覺上沒睡很久,卻忽然被一陣哭聲給驚醒了。
劉琦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推開了房間的門。
“公子,您醒了?”
一名軍官模樣的人帶著幾名荊州兵全副武裝守在門外,頭上綁著白色布巾,一看劉琦醒了,就笑了。
“楚王殿下正在殿內為先王料理後事,他告訴卑職,公子醒了,可以立刻去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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