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曹丕的科學操作,劉備的科學操作也很值得借鑑。
曹丕代漢,劉備作為當時最後的漢室宗親軍閥,必須要扛起漢室大旗和曹丕抗爭,不能讓它倒了。
於是稱帝就成了一個現實因素,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但是稱帝不是拍拍腦袋瓜子就稱帝的,劉備沒有劉協能禪讓皇位,憑空造一個皇位出來,合理嗎?合法嗎?天下人認同嗎?臉面上過得去嗎?
當時劉備雖然已經統治益州數年,但是要說反對劉備稱帝的人,也不少。
稱帝是個技術活,不能隨便拍腦瓜,於是在手下一群能人的幫助下,劉備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開始了轟轟烈烈的稱帝準備活動。
年號上,為了表示自己承繼漢室法統,那麼自然不能背棄火德,章武年號的章字,五行屬火,這個武,大概也是對劉備的一種吹捧吧?
畢竟戎馬一生……
然後就是大殺器,讖言。
劉秀靠頭腦和運氣和讖言糊弄天下人做皇帝,做了皇帝以後自然大興讖言,以至於發展到了不相信讖言的大臣就要貶斥的地步。
於是終東漢一朝,讖言始終佔據官面上的崇高地位,始終能攪動天下風雲,攪動的人心惶惶,人心思變。
比如最著名的代漢者當塗高也這句被斷章取義的無聊讖言,居然變成了袁術和曹丕兩人稱帝的依據之一。
劉備要做皇帝,也少不了讖言的支援,他需要找到他可以當皇帝的依據。
於是劉備指派了一群讖緯學家趴在地上翻閱古籍,拼命的找啊找啊找啊……
魯迅說過,世上本來沒有依據,當有野心家需要的時候,自然就有了依據。
於是一群老學究嘔心瀝血,把眼睛都給熬瞎了,終於在《洛書甄曜度》這一篇章上找到了赤三日德昌,九世會備,合為帝際這句話。
他們對這句話進行了獨家解釋,解釋出來的意思就是說具備火德氣運的王朝,要有經歷三次昌盛,經過數代,有一位叫備的人會成為皇帝。
當然了,這句話的最終解釋權掌握在蜀漢官方手裡,不接受任何私人解讀。
私人解讀犯法,要砍腦袋的。
終於找到了證據了!
老學究們熱淚盈眶,蜀漢臣子們大喜過望,大家紛紛長出一口氣。
果然,一輩子被打的東逃西竄沒個安身立命之所的劉備才是天命註定承繼漢室帝位的真命天子!
所以說皇天不負苦心人,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劉備終於找到了符合自己條件的讖言了。
好了,讖言有了,法理依據有了,條件有了,祥瑞嘛……我說有就有!
萬事俱備,八百多位官員瞅準時機聯名上書——
於是乎鳳凰涅磐,大漢帝國重生於神州大地的西南邊陲。
郭鵬從這些煞費苦心的故事當中汲取了重要的經驗教訓,也從董卓李傕郭汜這些人魯莽的行為之中汲取了重要的經驗教訓——
結果怎樣是早就註定的,大家心照不宣,所以關鍵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過程。
自己雖然是實力到位了,要篡位稱帝,因為畢竟是造反,是個反賊,所以無論怎麼說,都不能太明顯的去搶,那樣的話吃相太難看,不符合自己一直以來的人設。
自己做皇帝已經是很多人所認同的事情了,話雖如此,這個過程也要柔和,要符合儒家思想當中的核心要義——仁。
要為這場充滿陰謀算計卑鄙無恥重新整理下限的篡位行動粉刷上滿滿的仁義道德,不能有任何血腥與不和諧。
必須要讓大家都能感覺到這是上古賢王的德政之下才會出現的場景。
皇帝是聖君,不是逆賊,群臣也不是反臣,而是順應天意,這樣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那就順理成章的認同了。
簡單來說就是既要做那啥,又要立那啥,缺一不可。
郭某人這位天下實力最強的人註定會成為皇帝,註定會取代漢室,這是天意,不是人意,所以開創新時代也是天意,並非是造反,沒有任何不合法的地方,一切都是天的意思。
郭某人受命於天啊!
於是大家與有榮焉。
大家快樂,大家快樂。
這樣,就好接受了。
臉面,臉面,臉面!
既定事實面前,臉面最重要!
這就是郭鵬眼下最需要去做的事情。
感受到了這股火熱的情緒之後,郭某人也洞悉了一切,他知道自己現在最該做的事情是什麼,也知道這個事情該怎麼具體來個操作。
於是當天晚上,郭某人就把程昱喊了過來,秘密交給了程昱三個任務。
第一,從河間王劉開的後裔之中找一個未成年的小娃娃帶來鄴城,方便他立為新帝。
第二,從成書距今一百年以上的所有能搜尋到的讖緯學書籍之中找到郭某人是上天註定的皇帝的證據——代漢者當塗高也這句話就可以利用。
要找有名氣的讖緯學家進行獨家解釋,把解釋權掌握在手,不能給其他人瞎解釋的機會。
第三,為郭某人思考一個符合魏代漢之後適用的符合土德氣運的年號。
第一個可以公之於眾,反正是暗箱操作,選誰當皇帝,決定權在郭鵬手裡。
第二和第三需要小心翼翼的找人去辦,偷偷的幹活,打槍的不要,程昱要特別小心,不能走漏了風聲。
程昱立刻十分激動的表示他全都知道了,郭鵬的要求他會全部照做,全部都悄悄的來,絕對不會有任何任何一丁點的疏漏。
同時,程昱也將他的激動之情全部表露了出來。
“主公將此等心意告知屬下時,還是中平五年的事情,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十餘年間,恍若夢境,時至今日,屬下還時常有不真切之感,無法相信當初,主公不過是北地一中郎將,可如今,主公已經是人中龍鳳了。”
程昱抹著眼淚,聲音哽咽。
郭鵬也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淚。
想起過往種種,將唯一一個知道他心中部分黑暗情緒的程昱的手緊緊握住,笑道:“苦盡甘來了,這十多年,我辛苦,仲德也辛苦,一路走來,對我不離不棄,任勞任怨,仲德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裡,此生,郭子鳳必不負程仲德。”
“主公!”
程昱瞬間淚奔,痛哭失聲,彷彿要將這許多年間所積累的壓力一起傾瀉出來一般。
人長大了之後,能流眼淚的地方就不多了,不像小的時候,想什麼時候哭就什麼時候哭,有壓力了立刻就哭出來,哭出來了,壓力沒了,心情好了。
可是長大了就不能想哭就哭了,能哭的地方也幾乎沒有了,積累的壓力只能慢慢積累著,直到某一刻某根弦忽然斷掉,然後有些突兀的淚如雨下。
所以成年人是不如小孩子那般快樂的。
郭某人還記得自己上一次真心實意的哭,還是在知道盧植去世的訊息之後,一轉眼,已經不少年過去了,不知道下一次真心實意的哭會在什麼時候。
他這個地位的人,流眼淚是一種必備的生存表演技能,說流就流,但是這種技能用的多了,反而壓力會更大。
所以即使是郭某人,偶爾也是想找個地方狠狠的哭一下,痛罵一下卑劣無恥的自己。
只是沒那個時間罷了。
這邊稍微哭一下,那邊還要趕快計劃著演下一場戲,抓緊時間把漢臣的戲份演完,他還要演皇帝的戲份,當皇帝,辦更多的事情。
他都三十四歲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會很多了。
爭分奪秒,抓緊每一分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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