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鵬認為,姜維或許是一朵白蓮花,但是他的家族絕對不是什麼傻白甜,而是相當狡詐的強悍地頭蛇。
早年,漢陽郡四大家族也是在涼州赫赫有名的四大家。
當時漢陽郡是涼州州治所在地,漢陽郡的頭等家族在整個涼州都有影響,姜氏就是如此。
郭鵬當年在雒陽做太學生的時候,朝中還是屢屢有放棄涼州的動議,關東人和關西人為此爭論不休,涼州出身的官員更是急先鋒,與關東士人集團展開不屈不撓的鬥爭,堅決維護涼州的地位。
廢話,涼州沒了,他們的基本盤也就沒了,一旦被內遷,不還是任由關東人搓扁搓圓?
那個時候郭鵬就聽說過涼州四大姓的傳聞,說他們和關東士人家族激烈交鋒,互不相讓,勢力不小,戰鬥力也很強,始終不曾讓放棄涼州動議透過。
那時的涼州四大姓其中就有這個姜姓。
也因此,姜維學識淵博,允文允武,自小學習鄭玄的學問,還掌握軍事能力,會帶兵,被諸葛亮稱為【涼州上士】。
姜氏家族要什麼有什麼。
要文化有文化,要私兵有私兵,要經濟有經濟,整個一原始版的軍工複合體。
得到姜維,就等於得到了開啟姜氏家族緊閉家門的鑰匙,對於諸葛亮攻伐涼州佔據涼州、再進一步圖謀關中的大戰略有偌大好處。
一旦諸葛亮可以在戰場上取得優勢,展現出了驅逐涼州曹魏勢力的能力,姜氏家族必然會選擇站隊,到時候依靠姜氏在涼州的威望,便可以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戰後治理涼州時,也可以利用姜氏家族在涼州的影響力得到配合,迅速穩定涼州局勢,好處多多。
劉備戰敗夷陵之後,諸葛亮的兩路出兵計劃遭遇重挫,無法實行,眼看著就要被困死在益州。
綜合判斷形勢之後,諸葛亮決定改荊州為涼州,奪取曹魏統治根基薄弱的涼州,再續隆中對,盤活蜀漢局勢,以期兩路夾擊關中,重走劉邦之路。
但是,曹魏在涼州的統治根基薄弱不假,而蜀漢政權壓根就沒有根基。
為了奪取涼州,就需要一個對涼州局勢、地理非常熟悉甚至還要有威望的人。
原本是有的,馬超。
但是馬超死的早,馬岱在涼州的威望不能和馬超相提並論,馬氏家族也早就覆滅,沒有馬超這個領頭人,馬岱的存在意義不大,沒用。
所以蜀漢方面一直缺乏一個可以在蜀漢政權進取涼州的過程之中提供幫助的人。
諸葛亮第一次北伐功敗垂成,失去了大好時機,但是他卻得到了姜維這個可以和涼州地方勢力達成妥協的關鍵性人物,使蜀漢政權進取涼州的短板被補齊了。
這對於諸葛亮的大戰略來說,未必就是一場大失敗。
姜維的加入,其實在某種意義上讓諸葛亮的手裡多了一枚分量極重的砝碼。
姜維被逼投降諸葛亮這件事情在郭鵬看來是非常搞笑的。
這分明是曹魏中央勢力自作聰明,平白無故給自己製造了一個天大麻煩的行為。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也就是郭鵬掃平了涼州地方勢力,要是沒有,他也會面臨這樣的危局。
發生這種事情其實並不是偶然,只能說根本原因是涼州和中央近百年來的貌合神離。
佔據東漢朝廷主流勢力的關東士人素來都看涼州不順眼,一直都在建議朝廷放棄涼州,內遷涼州之民,搞的涼州人和東漢朝廷離心離德。
等曹魏建立,涼州歸附曹魏,但是彼此之間的隔閡並沒有太多的改善。
涼州人依然沒有很多在中央做官,不能主導朝廷政策,曹魏政府的統治根基還是關東士人集團,他們還是看不起並且抗拒關西武人的加入。
換了個政府,換了個皇帝,但是實質沒有改變。
所以諸葛亮北伐前後,涼州地方勢力依然和曹魏中央勢力貌合神離。
姜維,就是涼州地方勢力的代表性人物之一,天然和曹魏中央有矛盾,有距離。
而姜維投降諸葛亮本身也是無可奈何,絕非主動。
他跟著太守馬遵還有雍州刺史郭淮外出巡遊,忽然得知諸葛亮率軍來攻,馬遵懷疑姜維,就拋棄他,不帶他走,姜維又想返回冀縣老家,結果冀縣也不開城門,拒接姜維。
姜維無奈之下,只好投降諸葛亮。
這可不是什麼正常的事情。
姜維作為地方勢力的代表之一,居然被太守和刺史拋棄掉,大敵當前被如此的不信任,還不讓他入城,連老家都不願意開門接納他,逼的他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郭鵬覺得這哪裡是什麼意外,這分明是借刀殺人啊。
從他的角度看,諸葛亮出兵過於迅猛,涼州諸縣無力抵抗,紛紛倒戈,使得本來就不相信地方勢力的曹魏中央勢力更加懷疑地方勢力,就想著把姜維拒之門外。
他們覺得姜維還有老母在城內,在曹魏手上,他要是想保住老母,照常理來看,死戰到底混個烈士才是正道。
就和他那個為了保護郡守而戰死的父親一樣。
他一定會乖乖和諸葛亮決鬥,然後被殺死,乞求曹魏勢力保護他的母親。
如此借刀殺人,又能保住城池,還能削弱地方勢力,削弱和諸葛亮的合作勢力,一石二鳥。
這幫人打的好算盤,結果他們萬萬沒想到諸葛亮目光長遠,從姜維身上看到了無限的可能性。
諸葛亮對姜維曉以利害,為他分析局勢,勸他投降,讓姜維認識到自己投降蜀漢並且活著才是保住老母和家族的最優解。
這種事情都預料不到,那幫人自然也預料不到之後這件事情居然在兩國戰局之中產生了奇妙的連鎖反應。
姜維被諸葛亮重用,直接可以統兵作戰。
以他對涼州的熟悉程度,毫無意外的成為了蜀漢政權的一把利刃,以至於讓蜀漢政權架起了聯通益州和涼州的橋樑。
而且他們還發現,他們想著削弱地方勢力的力量,卻根本辦不到。
姜氏家族本身在涼州勢力龐大,逼走姜維已經讓他們惱火至極,警惕至極,要是繼續動手,或者威脅姜維老母什麼的,只會讓姜氏徹底走到曹魏的對立面。
到時候姜氏心一橫,派人聯絡諸葛亮,讓姜維帶兵來攻,他們接應,裡應外合,別的不說,這個郡曹魏就別想要了。
蜀漢第一次北伐大大震驚了曹魏,讓他們發現被他們看成海綿寶寶的蜀漢政權居然被諸葛亮妙手回春,成了帶甲十萬的大力水手。
他們毫不懷疑只要有人配合,諸葛亮一定可以佔據涼州。
姜維被迫離開家鄉和母親分開,一人在外滿心悲憤,心裡充滿了對曹魏的徹骨痛恨。
他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回到涼州老家,驅逐曹魏勢力,姜氏家族要是決定反水,姜維必然帶領蜀漢軍隊來攻。
姜氏家族和在外的姜維隔著時間和空間的界限,居然達成了其妙的默契,讓曹魏中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個大麻煩一直到蜀漢的終結都不願放棄給曹魏找麻煩,十幾次北伐曹魏,臨死還要拉幾個墊背的,攪和的曹魏至死都不安寧。
以姜氏為首的漢陽郡四大家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
魏略裡記載過那麼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漢陽人薛夏得罪了姜、閻、任、趙四大家,在家鄉對抗不了四大家的迫害,只能躲避到洛陽去。
後來他得到了曹操的賞識,生活在洛陽。
但是四大家不願放過薛夏,巧施計謀把薛夏騙到了潁川,在潁川問罪薛夏,將他下獄,打算弄死他。
最後還是曹操親自過問,強令潁川方面放人,警告了四大家,這才讓薛夏逃過一劫。
從這件事情就能看出這四大家的手有多長,在涼州的勢力有多深厚,結交範圍有多麼廣闊。
甚至能把手從涼州伸到中原地區的潁川,逼的曹操親自過問才保住了薛夏。
作為四大家之一,姜氏在這件事情裡顯然也是出力很大的。
可見姜氏的勢力之強。
當初郭鵬派曹仁掃平涼州五郡的時候,聽說了姜氏,聽說了姜冏這個人物,當時他想起過姜維,但是姜維還沒出生。
等延德十年他決定對付天下豪強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他在意的了。
管他是誰,攔在他面前的,都要死。
等清丈行動結束之後,郭鵬審查涼州卷宗,得知姜氏唯有姜冏一支得以保全,當時還感嘆人間際遇的奇妙之處。
結果此番前來,居然就正好見到了十四歲的小姜維。
這難道不能算是緣分嗎?
郭鵬覺得十分有趣,所以決定好好的逗逗姜維,結果把姜維嚇到了。
“太上皇,姜冏為官勤奮刻苦,盡職盡責,數年來沒有任何在公務上的錯漏,有關軍馬場的事情也都處理妥當,是有功之臣。”
鮮于銀眼見郭鵬把姜氏的過往說出,還以為郭鵬揪著過去姜氏反抗他清丈政策的事情不放,覺得心頭惱火,想要懲治這裡的人,於是他趕快出言解釋,幫著姜冏說話。
郭鵬略有些奇怪的看向了鮮于銀。
“鮮于卿,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孤又沒有說什麼,你不會覺得孤要懲處姜冏和姜維吧?孤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懲處臣子的人嗎?”
“啊?”
鮮于銀一愣。
“孤只是說說而已,曾經姜氏也是涼州名門,卻因為妄自尊大而滅亡,孤只是有感而發罷了,孤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嗎?”
鮮于銀忙說不是,連連謝罪。
郭鵬擺了擺手,繼續看向小姜維。
“姜維,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小姜維愣愣地看了郭鵬一會兒,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開口道“軍馬場,隴右軍馬場。”
“這裡的馬都是用作什麼用途的?”
“軍馬,供給給軍隊使用。”
“嗯,你也知道。”
郭鵬點了點頭“所以,一匹馬從剛出生到進入軍隊服役,一共需要花費多少錢,你知道嗎?”
姜維眨巴眨巴眼睛,搖了搖頭。
“這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而這筆錢來自於全民稅收,農民辛勤耕地繳稅,國庫才有錢拿來養馬,你餵給這些戰馬吃的飼料,戰馬身上的馬具,你使用的工具,都是用這筆錢買來的。”
郭鵬面色嚴肅“你敢確保你能訓馬成功,不出問題嗎?一匹戰馬出了問題,魏國的損失有多大,你知道嗎?你能承擔嗎?”
姜維越來越緊張,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太上皇,他……”
鮮于銀看不下去了,想幫著姜維說點什麼。
郭鵬舉起手阻止了鮮于銀想要說的話。
他只是盯著姜維,想要聽聽姜維能說些什麼出來。
姜維沒有被郭鵬巨大的壓迫力所壓垮,他急促的呼吸了一陣子,調整了自己的狀態。
然後向郭鵬行了一禮。
“太上皇,學生並非是在亂來,學生是真的懂馬,也喜歡馬,願意和馬相處,而且學生以為,只有用心去對待一匹馬,才能讓這匹馬聽懂號令,跟隨號令行動,才能成為優秀的戰馬。”
“是嗎?”
郭鵬勾起嘴角笑了笑“那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麼對待這些戰馬的,又是怎麼訓練這些戰馬的,讓孤聽聽。”
“是。”
姜維領命,然後便當著郭鵬的面把自己的一些感悟和想法說了出來。
對於馬的習俗,對於如何分辨一匹馬的好壞,在馬匹的不同階段要如何照顧馬匹,給它們吃不同的東西,一旦馬匹生病又要如何應對,對於如何理解馬的情緒等等問題,他說的頭頭是道。
看起來,是真的非常懂馬,不是小孩子隨便玩票,已經開始有了專家的趨勢。
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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