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裡其他的街坊人多,熱鬧,但也井然有序。
在這些地方做生意的都是本地居民,操持小生意,街邊小店鋪,或者流通小攤販之類的,不求發大財,只求度日。
賣些小手工藝品,一些有特色的小玩意兒,布藝之類的。
還有就是食物,各種各樣的食物。
魏帝國的洛陽人來自四面八方,誰也不是土生土長的曾經的【雒陽人】,他們的到來自然也帶來了各地的飲食風俗。
所以這一時期,洛陽飲食文化簡直就是魏帝國全國各地飲食風俗的大雜燴。
還有些民間賣藝的藝人,在這裡找塊空地擺下傢伙事兒就開始顯露吃飯的本事,不一會兒就能圍上一群人來看熱鬧,看到精彩處,也會給上一兩個錢打賞。
從日出到日落,洛陽城裡的娛樂消遣也不曾停過,街頭巷尾的歡聲笑語與小販們的叫賣聲裡迴盪著郭某人一手營造的延德盛世。
這是平民老百姓的消遣。
可東南西北四市那就不是一般人該去的地方,那就是有錢人去砸錢的地方,就是達官貴人和富商們去燒錢玩的地方。
經過多年發展,東南西北四市有了非常明確地消費導向。
東市主打奢侈服務業,經營高檔青樓,高檔酒樓,高檔住宿等等,外地有錢商戶來洛陽做生意的,一般都在東市落腳。
其中以山海酒家這背後靠山是皇家的天字第一號招牌為核心主戰力,數不清的達官貴人豪商富戶在這裡一擲千金。
西市主打奢侈服裝產業,經營高檔絲綢和高檔衣物定製,引領洛陽城的時尚風範,裡頭最有名的店家莫過於瑞祥綢緞莊。
這間綢緞莊每隔一段時間總能推出所謂【當季最新款式】,五花八門的服飾搭配吸引著全洛陽城的貴婦人們和深居簡出的大小姐們。
據不確定是真是假的小道訊息,瑞祥綢緞莊背後的靠山也和東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這些當季最新款式據說和宮裡頭的某位地位崇高的女性有關係。
反正全洛陽城的貴婦人和大家閨秀們都盯著西市的瑞祥綢緞莊,一旦有訊息出來,她們總要第一時間去打探訊息,打探最新搭配。
穿不穿不要緊,要緊的是不能丟了面子,以至於自己在貴婦人的圈子裡頭說不上話,抬不起頭。
北市是熱血男兒喜歡的地方。
這裡出售各種高頭大馬和精緻馬具,是有錢人才能光臨的奢侈馬匹交易場所,據說這裡的馬都是有汗血寶馬血統的,甚至還有一些純種汗血寶馬,不知道是怎麼流入市場的。
這些優良血統的高頭大馬價格極其昂貴,一匹純種汗血寶馬的價格抵得上三五匹軍用等級的戰馬,非頂級貴公子不能購買。
有些時候,這裡甚至會對外發售一些猴子、鹿、珍奇小鳥之類的洛陽城的人們根本不曾見過的新鮮動物,價格也是不菲。
南市是專門經營金銀玉器和古董之類的東西的,也不是尋常人能來的。
來到這裡要麼都是慧眼識寶,要麼就是財大氣粗,就想買點古色古香的東西來彰顯自己的【文化底蘊】。
總之,東南西北四市幾乎囊括了這個時代魏帝國範圍內所能找到的一切奢侈品,一切高消費品,一切能從達官貴人們口袋裡掏錢出來的稀有商品,在這裡都能看到。
男人喜歡的,女人喜歡的,年輕男子喜歡的,年邁老男人喜歡的,全方位的覆蓋了。
權貴之家裡的家庭成員們但凡有所喜好的,都能在東南西北四個市集裡找到,然後吸引著他們掏錢消費,一擲千金。
而且東南西北四市都和皇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皇帝掌控的東廠在這裡無處不在。
東廠就像一頭蟄伏在京城裡的觸手怪一樣,默默地把自己的觸手伸到了東南西北四市,透過四市的脈絡,進而把自己的觸手伸到了全國的任何一個角落,把持著這個國度的經濟命脈。
東廠的一舉一動,都能改變這個國家的經濟走向,解決這個國家的經濟問題。
任何想要和這個經濟體制對抗的傢伙,都會被這可怕的觸手怪攪成碎片,吃掉。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全洛陽的權貴、豪商富戶們都被東南西北四個市集牢牢的吸引住無法自拔。
但是說老實話,辛毗並不喜歡在山海酒家一擲千金的感覺。
他不是那種喜歡大手大腳花錢的人。
但是有些時候吧,場合推動著他不得不去一擲千金,不得不去花大錢高消費來彰顯自己的地位,不這樣做就不行。
就像家裡的夫人為了融入頂級權貴太太圈這個團體,那可是鉚足了勁兒從瑞祥綢緞莊搞來最新的款式最新的小道訊息,就為了能在太太圈裡搞出點什麼訊息,好為辛毗的仕途助推一把。
長期的白板尚書之路,也是讓辛毗的夫人心力交瘁。
丈夫是白板尚書,她也是個白板夫人,沒地位,沒面子,啥都沒有。
甚至有些看不起她的貴婦人居然在正規場合裡直接當著她的面喊她【白夫人】。
這不是赤裸裸的打臉嗎?
辛夫人給氣的啊,差點沒背過氣去,在家裡也沒少給辛毗臉色看。
辛毗又能怎麼樣呢?
一個袁紹降臣能在新的帝國裡做到尚書的位置,他還想怎樣?還敢怎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鬱悶之後,終於,等到了和皇太子結親的時候。
辛氏一下子鹹魚翻身,從頂級權貴圈子裡的邊緣人物一躍而成重要核心人物。
白夫人一去不復返,辛夫人成了大家爭相追捧的熱點人物。
那些過去喊著白夫人嘲諷她的貴婦人一個個陪著笑臉圍在她身邊轉,一口一個夫人,那口吻,軟和的就像是被丈夫在床上收拾的服服帖帖之後那滿足的口吻一樣。
辛夫人算是體會了一把苦盡甘來。
辛毗也差不多體會到了。
現在,沒人會拿他這個白板尚書不當回事兒了,就算他的職權依然有限,依然不能主導帝國政治,但是尚書檯裡那些曾經對他視而不見的同僚們都一個個上杆子來巴結他。
那嘴臉,嘖嘖。
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過去,他進入山海酒家,要是撞見某些同僚來這裡消費,就會被他用蔑視的眼神看著,臉上也滿是嘲諷的表情,上下打量他一眼,發出“呵”的聲音。
現在,他進入山海酒家那可就是雄赳赳氣昂昂抬頭挺胸了。
誰見著他都要配個笑臉,喊一聲【辛部堂】。
鹹魚翻身的感覺是真的好。
這一回,他輕車熟路的把瑪努爾帶到了山海酒家,見著這富麗堂皇的裝飾,瑪努爾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還以為見著了羅馬皇宮。
洛陽皇宮裡看不到的富麗堂皇,原來在這裡?
辛毗輕車熟路的和掌櫃打招呼,掌櫃的點頭哈腰的把辛毗迎上了二樓雅間,窗戶一開啟,正對著底下大堂的歌舞廳。
當然,要是喜歡更私密一點的也可以,窗戶關上,直接喊樂師和舞女單獨給他們表演,那也是可以的。
能進入二樓雅間的,那都是權貴中的權貴,進了皇宮擺宴席,皇帝都要讓這些樂師和舞女出來亮相待客,在這裡就更不用說了。
雅間裡軟和的地毯,優雅素淨的裝飾,幽幽的薰香,輕薄的紗簾,無一處不透露著濃重的文化底蘊和奢侈的風範。
一張圓形的大桌子擺在房間正中間,旁邊有椅子,就瑪努爾抵達魏國之後這少數幾天的瞭解,這應該是吃飯用的桌椅。
和羅馬不同,魏國人吃飯都在桌子上吃,還要坐在椅子上,圍成一圈,中間的桌子上放著飯菜。
然後他們用被他們稱作【筷子】的兩根木棍夾菜吃,也有他熟悉的勺子,碗,盤子等等,很講究。
瑪努爾是個土包子,純粹的商人,以他專業的眼光去看,見到的滿滿的都是黃金和白銀。
這屋子,這酒店,完全就是黃金和白銀堆砌起來的。
富麗堂皇的程度甚至連皇帝本人居住的皇宮都有所不如。
皇帝的皇宮主打的是威嚴,是規矩,是壓迫感,而不是富麗堂皇晃人眼睛的感覺。
別說瑪努爾這個土包子了,魏永也是第一次進入山海酒家,更是第一次說不定也是最後一次進入二樓雅間。
魏永感覺自己終此一生都達不到辛毗的高度,所以也就不用談什麼能否進入山海酒家二樓雅間享受這樣的待遇了。
說實話,有些時候魏永也覺得有點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在科舉考場上堅持下去,而是選擇抄近道進入了外交部。
外交部現在固然鹹魚翻身,但是作為一個通譯,他又能走到什麼地步呢?
他不知道。
可是看著這富麗堂皇、只有在他的夢裡才會出現的場景,他感覺到了,或許今後的無數年,這一幕都會不斷的出現在他的夢裡。
太美妙了。
辛毗倒也不能算是常客。
之前數年,外交部蟄伏京城、他還是個白板尚書的時候,他很少能來這裡,來這裡難免會遇到那些真正的權貴,對上他們,他只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存在,所以儘量少來。
辛氏的祖產並非不能讓他到這裡花天酒地,但是有些地方,不是有錢就能進去享受的。
山海酒家消費是高,但是也沒有高到非達官貴人不可的地步,延德九年天下豪強沒有被掃滅之前,那天下很多豪強都有錢可以在山海酒家花天酒地的。
但是他們就是沒來過,就算來,那也是被達官貴人邀請來的。
因為只有達官貴人才有資格自主進入這家有皇家背景的酒樓享受皇族度過的“奢侈”生活,這是大家公認的。
有錢不算什麼,有權必然有錢,洛陽城裡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但是有錢未必有權。
和錢財比起來,權力是更為珍稀的稀有品種,真正的奢侈品。
山海酒家,已經默認了只有有權的人才能進入。
只有有權的人才能來到這裡奢侈享受,只有有權的人才能進來觀看體驗郭某人自己都沒有怎麼享受過也不太清楚的“皇族生活”。
順便,山海酒家百分之八十的從業人員都是臨淄營精心培養出來的。
剩下百分之二十是內廷財務人員和樂師舞女,還有幾個大廚。
這地方當然只能讓達官貴人等掌握權力的人來享受。
喝喝酒吃吃飯,搞得醉醺醺的,順便說幾句皇帝感興趣的核心話題,也不枉皇帝費那麼大的心思讓他們在這裡體驗皇族生活。
郭某人就能從這裡頭稍微瞭解一下自己手下這群臣子平日裡那不為人知的一面。
還有他們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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